老有所依-电视剧-全集高清完整版免费在线观看-第一美剧

年的第一场雪落进赵家洼时，赵祁山正蹲在灶台前烧炕，烟筒里冒出的灰烟裹着雪粒子，在铅灰色的天空下拧成一股绳。炕梢的旧木箱上，摆着他和亡妻的黑白合影，相框玻璃裂了道斜纹，像把没开刃的刀，悬在四个儿女的心上。

“爹，张婶托人来问，你到底同不同意搬过去住。”大儿子赵建国搓着手，军绿色棉袄上沾着拖拉机的柴油味。他刚从镇上拉完化肥，车斗里还剩半袋没卖完的土豆。赵祁山往灶膛里添了块硬柴，火星子溅在他皲裂的手背上，他没躲，只闷闷地说：“我这炕还热乎着呢，搬去人家那，睡不惯。”

这话像块冰，砸在堂屋的八仙桌上。二女儿赵桂兰正给爹缝补磨破的袜子，针脚猛地扎进指尖，血珠滴在藏蓝色的线团上。“爹，你别犟了。我和姐嫁得远，建国哥种着地，建军弟在深圳打工，谁能天天守着你？”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去年冬天爹夜里咳嗽得喘不上气，还是邻居家的小子骑自行车跑了十里地，才把村医请来。

赵祁山不说话，把烧红的烙铁按在炕席的破洞上，青烟冒起时，带着股焦糊的麦秆味。他想起年轻时，村里的老人们都说“养儿防老，积谷防饥”，他拼着命生下四个娃，就是盼着老了能有口热饭吃。可现在，建国的媳妇总在饭桌上念叨“化肥又涨价了”，桂兰每次回来都塞给他皱巴巴的零钱，却从没说过“你搬去跟我住”。

开春时，张婶提着一篮鸡蛋上门，蓝布帕子裹着的手炉还热乎着。她比赵祁山小五岁，老伴走得早，儿子在县城开饭馆，一年也回不来一次。“祁山哥，咱俩搭伙过日子，夜里谁起夜也有个照应。”张婶的声音像刚熬好的小米粥，温温的。赵祁山盯着窗台上的迎春花，花瓣上的露珠滚下来，砸在搪瓷缸子里，发出清脆的响。

这事很快传遍了赵家洼。建国媳妇气冲冲地闯进家门，摔碎了一个粗瓷碗：“爹，你要是敢跟张婶过，我就不养你了！村里人该说我们儿女不孝顺，把你推给外人！”赵祁山攥着旱烟袋，烟杆在手里转了三圈，最终还是把张婶送的鸡蛋提了回去。那天晚上，他第一次没烧炕，缩在冰冷的被窝里，听着窗外的风呜呜地哭。

年的春节，建军从深圳回来，拖着一个亮闪闪的行李箱，给爹买了台液晶电视。饭桌上，他掏出一张养老院的宣传单，彩色的照片上，老人们坐在阳光房里下棋。“爹，我在城里问好了，这个养老院有小时护工，比家里方便。”

赵祁山的筷子顿在半空，碗里的饺子凉了半截。建国猛地一拍桌子，白酒洒在桌布上：“建军，你是不是嫌爹累赘？养儿防老，你倒好，要把爹送进养老院！”建军红了脸，反驳道：“哥，你种地能顾得上爹吗？去年爹摔了一跤，你过了三天才知道！”姐妹俩坐在一旁抹眼泪，桂兰的手机响了，是她上高中的儿子打来的，催她早点回去给孩子做晚饭。

那天夜里，赵祁山偷偷收拾了行李，把亡妻的相框塞进布包。他想起年轻时，自己曾背着生病的爹去邻村看病，走了四十里山路，鞋底子都磨穿了。可现在，他的儿女们，一个在地里刨食，一个在城里打拼，一个要照顾婆家，一个要辅导孩子，谁也没有错，可他这个爹，却成了多余的人。

年的秋天，赵祁山已经在养老院住了十年。建军把他接回赵家洼，说是村里搞“乡村振兴”，建起了互助养老服务中心，就在原来的小学校园里。赵祁山坐在轮椅上，看着院子里的老人们打太极拳，张婶推着轮椅从他身边经过，手里拿着两串糖葫芦。“祁山哥，尝尝，还是小时候的味道。”

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洒在他们的身上，暖洋洋的。不远处，建国的儿子带着媳妇和孩子来看他，小孙子趴在轮椅边，奶声奶气地说：“爷爷，我长大了给你买机器人，会陪你说话，还会给你捶背。”赵祁山摸了摸孙子的头，眼眶湿了。他抬头望向远处的群山，二十年前的雪仿佛还没化，可山脚下的房子，已经换了新的模样。

养老服务中心的食堂飘来饭菜香，张婶推着他往食堂走，影子在地上叠在一起，像小时候他和亡妻并肩走在田埂上那样，稳稳的，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