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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c55 2025-11-03 19:22 3 浏览
那天之后,高明再也没踏进过我们合租的这间屋子。
而我和林夏之间,那道看不见的墙,也终于在争吵、误解和一地狼藉中,轰然倒塌。
在长达半年的时间里,我们是这座千万人口城市里最标准、最客气的“同居陌生人”。我们共享一个路由器密码,分摊每月的水电账单,在清晨拥挤的公共区域里,礼貌地错身而过,空气中只留下牙膏的清香和一句疏离的“早上好”。我熟悉她洗发水的味道,却不知道她害怕什么。
但这一切,都得从那个周六的早晨,卫生间里那声惊慌失措的“救命”说起。
第1章 门后的惊叫
我叫张远,三年前大学毕业,挤进了这座名为“滨海”的钢铁森林。和无数同龄人一样,我的人生轨迹被压缩在公司与出租屋的两点一线上,单调得像一台永不宕机的服务器。
为了节省开支,我通过中介租下了一套老式两居室的其中一间。另一间的主人,就是林夏。
第一次见到林夏,是在签合同那天。她穿着一条浅黄色的连衣裙,长发及腰,皮肤白得像刚剥壳的鸡蛋。中介在旁边口若悬河,她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眼里的光像夏夜的星星,干净又疏远。我得承认,在那一刻,我对合租生活的枯燥预期,有了一丝小小的动摇。
但现实很快就教会了我什么叫“成年人的边界感”。
林夏是个极有分寸感的女孩。她的物品永远不会越过公共区域的“中轴线”,用完厨房会立刻清理得一尘不染,甚至连晾在阳台的衣服,都会特意和我那几件皱巴巴的T恤保持着礼貌的距离。
我们之间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默契。我会在她加班晚归时,把客厅的灯留着;她会在我出差前,发消息提醒我天气预报。这些细微的善意,像一层薄薄的保鲜膜,包裹着我们脆弱的邻里关系,既保持了新鲜,又隔绝了彼此。
我有一个交往了四年的女友,在老家当中学老师,我们是典型的异地恋。林夏也有一个男朋友,叫高明,每周六会开着一辆白色的大众来接她。高明个子很高,看我的眼神总带着一丝不易察uc的审视,仿佛我是某种潜在的威胁。每次他来,我都会识趣地待在自己房间里,把公共空间完全留给他们。
日子就像那台永远不会停的饮水机,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平淡无奇,直到那个周六的早晨。
那天我难得没有加班,打算睡个懒觉。大概九点多,我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是敲卫生间的门。紧接着,林夏带着哭腔的、变了调的声音从门缝里挤了出来。
“张远!张远你在吗?救命啊!”
我一个激灵从床上弹了起来,睡意全无。救命?在这和平年代,在自己家里?我脑子里瞬间闪过入室抢劫、煤气中毒、歹徒闯入等十几种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我光着脚冲出房间,只见卫生间的门紧闭着。
“林夏?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一边拍门一边大声问,心脏“咚咚咚”地擂着鼓。
“有……有东西!好大的东西!我不敢动!”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充满了极致的恐惧。
东西?什么东西?我第一反应是人。难道有人趁我们不备溜进了卫生间?可这房子的门锁我昨晚明明检查过。
“你先把门打开,我看看!”我焦急地喊道。
“我不敢!我一动它就过来了!啊——它动了!它朝我飞过来了!”门后传来一声更高分贝的尖叫,伴随着“啪嗒”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情况不明,但她的恐惧是实实在在的。我不能再等了。
“林夏,你退后一点,离门远一点!我要撞门了!”我冲她喊道。
“好……好的!”
我退后几步,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把肩膀狠狠地撞向那扇老旧的木门。这套房子的装修至少有二十年历史了,门锁的质量显然经不起考验。
“砰!”第一下,门框一阵剧烈的摇晃,但锁舌依然顽固地卡在门框里。
“砰!”第二下,我感觉肩膀火辣辣地疼,门板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裂开了一道细缝。
门后的林夏似乎被我的举动吓到了,一时间没了声音。
“再坚持一下!”我咬着牙,积蓄力量,发动了第三次冲击。
“哐当——”一声巨响,门锁彻底报废,整扇门向内敞开。
我一个踉跄冲了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蜷缩在墙角,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林夏。她穿着一身粉色的卡通睡衣,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电动牙刷,像是握着最后的武器。
我迅速扫视了一圈狭小的卫生间,窗户紧闭,淋浴间空无一人,马桶后面也没有藏着人。没有歹徒,没有血迹,一切正常。
“东西呢?什么东西?”我警惕地问,同时心里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林夏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向洗手台的上方。她的手指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在镜前灯的灯罩上,趴着一只……不,是一只硕大无朋的南方蟑螂。它体型健硕,油光锃亮,两根长长的触须正悠闲地晃动着,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看着那只威风凛凛的蟑螂,又看了看缩在墙角、几乎快要哭出来的林夏,再回头看看被我撞得一片狼藉的门框和掉在地上的锁芯,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这就是她口中“好大的东西”?这就是她喊“救命”的原因?
我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第2章 尴尬的救援
那一瞬间,我的脑子有点宕机。
我设想过无数种可能,从持刀的歹徒到突发的心脏病,甚至连玄幻的鬼怪都从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唯独没有想到,罪魁祸首,会是这么一只昆虫纲、蜚蠊目的节肢动物。
“就……就这个?”我指着那只蟑螂,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荒唐和无力。
林夏显然也意识到了场面的尴尬。她的脸“唰”地一下从惨白变成了涨红,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只蟑螂,仿佛它是什么史前巨兽。
“它……它刚才飞了……”她用蚊子般的声音为自己辩解,声音里还带着未消散的哭腔。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把心里那股哭笑不得的情绪压下去。算了,女孩子害怕这种东西很正常。我女朋友看到蜘蛛也会尖叫着跳到我身上。只是林夏的反应,未免也太激烈了些。
“行了,你先出去吧,我来处理。”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而温和。
林夏如蒙大赦,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墙角爬起来,像躲避瘟疫一样,贴着另一边的墙壁,小心翼翼地挪出了卫生间。她全程低着头,我甚至能看到她耳朵根都红透了。
偌大的卫生间里,只剩下我和那只“罪犯”面面相觑。
我找了一只废弃的牙刷杯,又从门后拿起扫帚。对付这种东西,我向来经验丰富。小时候在乡下奶奶家,比这大得多的场面我都见过。我屏住呼吸,看准时机,用扫帚柄轻轻一捅,那家伙受惊,果然张开翅膀,嗡嗡地飞了起来。
我眼疾手快,用牙刷杯凌空一罩,精准地将它扣在了墙上。
搞定。
我拿着“战利品”走出卫生间,林夏正局促不安地站在客厅里,双手绞着睡衣的衣角。看到我出来,她像是受惊的小鹿,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尴尬和一丝丝的感激。
“那个……谢谢你,张远。还有……对不起,把门给……”她指了指那扇英勇就义的卫生间门,声音越来越小。
门框周围的木屑和墙灰掉了一地,门板上我肩膀撞击的地方留下了清晰的凹痕,锁芯和几颗螺丝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场面确实有点惨不忍睹。
“没事,一个门锁而已,回头我找师傅来修。”我故作轻松地摆摆手,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把杯子里的“俘虏”放归大自然。
“修门的钱我来出。”林夏立刻说道,语气很坚决。
“不用,就当是我力气太大了。”我笑了笑,想缓和一下气氛,“不过,你至于怕成这样吗?我还以为家里进贼了。”
我的本意是开个玩笑,但林夏的表情却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她咬着嘴唇,低声说:“我从小就怕这个,有阴影。”
看到她这副模样,我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每个人的恐惧点不同,我不该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她的反应。
“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赶紧道歉。
“没关系,是我太小题大做了,给你添了这么大麻烦。”她摇摇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眼里的情绪。“真的……太谢谢你了。”
这是我们合租半年来,第一次进行如此“深入”的交流。气氛尴尬,却又有一种微妙的化学反应在悄然发生。那道无形的墙,似乎因为这扇被撞坏的门,裂开了一道缝。
“行了,快去洗漱吧,不然一会儿你男朋友该来接你了。”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快十点了。
提到男朋友,林夏的表情似乎更不自然了。她“嗯”了一声,转身又走进了那个让她惊魂未定的“战场”。
我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身衣服,肩膀还在隐隐作痛。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点无奈地笑了。这叫什么事儿啊?英雄救美,结果救的是一只蟑螂。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客厅里传来林夏打电话的声音,似乎是在跟她男朋友高明解释。她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我还是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一些词句。
“……不是你想的那样……就是一只蟑螂……门锁坏了……他帮我撞开的……你别过来……我今天不想出去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我听不见,但从林夏越来越急促的辩解中,我能感觉到,高明的反应似乎并不平静。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个男人,在得知自己女朋友大清早在一个异性合租室友面前惊慌失措,并且对方还“破门而入”之后,会是什么反应?尤其是一个像高明那样,本身就对我抱有戒心的男人。
果然,麻烦才刚刚开始。
大约半小时后,门铃被按得震天响,急促而粗暴,完全不像平时高明那种礼貌的敲门方式。
我打开门,高明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他越过我,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在屋里扫视,最后定格在那扇破损的卫生间门上。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
“门,是你弄的?”他看着我,语气不善地问。
第3章 被误解的善意
高明的质问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刚刚缓和的气氛。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林夏就从房间里冲了出来,挡在我身前。
“高明!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说了今天不出去了吗?”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慌乱和责备。
高明根本不看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再不来,是不是连家都快被拆了?张先生,挺有本事啊,大清早的,就玩上破门而入了?”
他的话充满了侮辱性,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人。我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我好心帮忙,结果却被当成了别有用心的流氓。
“你说话客气点。”我沉声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那是哪样?”高明抱起双臂,一副准备听我“狡辩”的架势,“你倒是说说,什么样的情况,需要你一个大男人,把一个女孩子的房门给撞开?”
“是我让他撞的!”林夏急得脸都白了,“卫生间里有蟑螂,我害怕,门又从里面反锁了,我打不开!”
这个解释,在当时惊魂未定的情况下听起来合情合理,但此刻,从一个急于辩解的女孩子口中说出来,尤其是在一个充满嫉妒和怀疑的男人耳朵里,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蟑螂?”高明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好笑的笑话,夸张地笑了一声,“林夏,你编个理由也编个像样点的好不好?一只蟑螂,需要喊救命?需要把门撞坏?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他转过头,再次逼视着我:“我看,是有人蓄谋已久,借题发挥吧?”
“高明你太过分了!”林夏气得浑身发抖,“你怎么能这么想张远?他是在帮我!”
“帮你?他帮你什么了?”高明的音量陡然拔高,指着那扇破门,“帮你把门撞开,然后呢?是不是还要帮你打蟑螂,帮你擦眼泪,顺便再来个英雄救美的拥抱?”
他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完全是在凭空想象,恶意揣测。
我攥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发白。我自问从合租第一天起,就恪守本分,从未有过任何非分之想。今天出手相助,也纯粹是出于一个正常人的反应。可这份善意,在高明眼里,却被扭曲成了肮脏的算计。
“嘴巴放干净点。”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撞门,是因为林夏在里面喊救命,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只知道她很害怕。作为一个男人,一个合租室友,我不可能坐视不理。至于你怎么想,是你的事,但你不能侮辱人。”
“呵,说得真好听。”高明冷笑连连,“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演戏给我看?林夏,我早就跟你说过,跟一个单身男人合租不安全,你就是不听!现在出事了吧?”
他这番话,不仅是在侮辱我,更是在指责林夏。
林夏的眼圈瞬间就红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高明,嘴唇颤抖着:“在你眼里,我就是这种人吗?在你眼里,所有的善意都是别有用心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高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话说重了,语气稍微软化了一些,但依旧强硬,“我只是担心你!这个社会这么复杂,人心隔肚皮,你太单纯了,容易被人骗!”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我。
那一刻,我彻底明白了。问题的根源,根本不是那只蟑螂,也不是那扇被撞坏的门。而是高明内心深处那无法抑制的占有欲和不安全感。他无法接受自己的女朋友和一个异性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被他无限放大,解读为对他的威胁和背叛。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他的“心病”。而今天这件事,不过是给了他一个爆发的借口。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三个人,三种情绪,交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林夏的委屈,高明的猜忌,我的愤怒。
“够了。”林夏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抬起头,直视着高明。
“高明,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张远,也不是合租,是你从来都不信任我。”
“我怎么不信任你了?”
“如果你信任我,就不会在我解释之后,还说出这么伤人的话。如果你信任我,就不会把帮助我的人想象得那么不堪。”林夏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今天这件事,张远没有任何错。他听见我喊救命,第一时间冲过来帮忙,他撞门是为了我的安全。他是个好人,是个值得尊重的室友。反倒是你,你的猜忌和侮辱,让我觉得恶心。”
“恶心?”高明被这个词刺激到了,脸色变得铁青,“我关心你,你觉得恶心?”
“这不是关心,这是控制!”林夏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你打着关心的旗号,肆意揣测我,怀疑我身边的人!我受够了!”
争吵进入了白热化。我站在一旁,像一个尴尬的局外人。我想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但我的脚却像生了根一样动弹不得。这件事因我而起,我走了,似乎更坐实了“做贼心虚”。
“好,好,我控制你!”高明气得连连点头,他指着我,对林夏说,“那你告诉我,今天这事怎么解决?门坏了,谁负责?他一个大男人,随随便便就进了你的卫生间,这事就这么算了?”
“门我会修,钱我来出。”林夏毫不示弱地回敬道,“张远是为了救我,他没有错。如果你非要找个人负责,那也是我,是我大惊小怪,是我喊的救命!”
她把所有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我看着她瘦弱的肩膀,倔强地挺立着,心里五味杂陈。这个平时看起来文静柔弱的女孩,在维护自己和他人尊严的时候,却表现出了惊人的勇气。
高明彻底被激怒了。他大概没想到,林夏会为了我这个“外人”,如此激烈地跟他对抗。
他指着我的鼻子,恶狠狠地说道:“行,你们俩是一伙的。林夏,我今天把话放这儿,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自己选!”
这句最后通牒,像一颗炸弹,在小小的客厅里轰然引爆。
第4章 墙壁的崩塌
高明撂下狠话,整个客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空气中弥漫着火药味,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我能清楚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林夏怔怔地看着高明,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疲惫。她似乎没想到,一场由蟑螂引发的闹剧,最终会演变成一道非此即彼的选择题。
“你……在逼我?”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是在让你看清楚现实!”高明不依不饶,他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必须扳回一城,“一个正常的男人,会随随便便跟一个漂亮女孩合租吗?你别傻了,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只有他自己知道!”
这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刺向我,也深深地扎进了林夏的心里。
我再也无法保持沉默了。
“高先生,”我上前一步,挡在林夏身前,直视着他的眼睛,“我理解你的不安全感,但你不能用你龌龊的思想去揣度别人。我住在这里,是因为这里的房租我能负担得起,离我公司近。至于林夏,在我眼里,她首先是我的室友,一个需要我尊重、保持距离的合租伙伴。我自认从没有过任何越界的行为和想法。”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今天的事,是个意外。如果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现在应该关心的是林夏有没有受惊,而不是在这里像个疯子一样,无端地指责和猜忌。你的行为,不是在保护她,而是在伤害她。”
我的话似乎戳中了高明的痛处,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动了动,却没能说出反驳的话来。
林夏在我身后,轻轻拉了一下我的衣角。我能感觉到她手心的冰凉和颤抖。
她从我身后走出来,目光平静地看着高明,那份平静之下,是决堤的失望。
“高明,我们分手吧。”
这五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千斤巨石,重重地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高明愣住了,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错愕和不敢置信。“你……你说什么?为……为了他?”他指着我,声音都在发颤。
“不为任何人,只为我自己。”林夏摇了摇头,眼里的泪水终于还是没忍住,滑落下来,“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的问题只是距离和性格,现在我才明白,是三观。你从来不觉得我有独立处理生活的能力,不相信我能把握与异性交往的尺度,更不尊重我的朋友和我的选择。在你眼里,我只是你的附属品,需要被你牢牢看管。”
她抬手擦掉眼泪,语气却愈发坚定:“我累了。我不想每天活在你的猜疑里,不想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要接受你的审视和盘问。这样的感情,太累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太在乎你了!”高明慌了,他想上前去拉林夏的手,却被林夏躲开了。
“在乎不是枷锁。”林夏退后一步,与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你走吧。让我们都冷静一下。”
高明看着林夏决绝的眼神,又怨毒地瞪了我一眼,仿佛我是拆散他们的罪魁祸首。他知道今天再说下去也无法挽回,最终,他一言不发,狠狠地摔门而去。
“砰”的一声巨响,震得墙上的灰都簌簌地往下掉。
世界,终于安静了。
只剩下我和林夏,站在一片狼藉的客厅里,还有那扇被撞坏的、仿佛在无声嘲笑着这一切的卫生间门。
巨大的沉默笼罩着我们。刚才的激烈争吵耗尽了所有的力气,此刻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尴尬。
“对不起。”
“对不起。”
我们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愣住。
我苦笑了一下,“你道什么歉,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要不是我……”
“不关你的事。”林夏打断了我,她走到沙发旁,无力地坐了下来,把脸埋在手掌里,“就算没有今天的事,我们迟早也会因为别的事走到这一步。这根刺,早就埋下了。”
她的肩膀微微耸动着,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间传来。
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我默默地走到厨房,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
然后,我拿起扫帚和簸箕,开始默默地清扫地上的木屑和墙灰。
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只能做点什么。
打扫的沙沙声,和林夏低低的啜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奇异的画面。那道横亘在我们之间半年的、由客气和疏离筑成的无形墙壁,在刚才那场剧烈的争吵和高明摔门而去的巨响中,彻底崩塌了。
我们不再是彬彬有礼的室友,而是两个同样被卷入一场风波,同样感到疲惫和无奈的普通人。
过了很久,林夏的哭声渐渐停了。她抬起红肿的眼睛,看着我,声音沙哑地说:“张远,谢谢你。”
这一次的“谢谢”,和之前因为蟑螂而道的谢,分量完全不同。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她,“该说谢谢的是我,谢谢你刚才……维护我。”
她摇了摇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不是在维护你,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沉默不再是尴尬,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平静。
“那个……”她忽然开口,指了指卫生间的门,“门……还是找个师傅来修吧。多少钱,我转给你。”
我点点头:“好。”
一个“好”字,像是为这场荒唐的闹剧,画上了一个休止符。
第5章 一碗面的温度
高明离开后的那个下午,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空气里残留着争吵的余温,我和林夏都默契地躲在各自的房间里,消化着上午发生的一切。我能听到她房间里隐约传来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像被雨打湿的琴弦,让人心里发堵。
我坐在电脑前,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上午的画面:林夏惊恐的尖叫,高明愤怒的指责,和她最后那句决绝的“我们分手吧”。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内疚。虽然理智告诉我,我没有做错任何事,但一个女孩因为我而结束了一段感情,这让我无论如何都无法心安理得。
傍晚时分,屋子里彻底安静了下来。我肚子饿得咕咕叫,才意识到我们俩可能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我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几个鸡蛋和一把挂面。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做点什么。
我煮了两碗西红柿鸡蛋面。这是我唯一拿得出手,也最能代表“家常”味道的食物。我放了两个荷包蛋,又切了点葱花,热气腾腾的,香气很快就溢满了整个屋子。
我端着面,走到林夏的房门口,抬起手,却又迟迟没有敲下去。
我该怎么说?“嗨,你失恋了,吃碗面吧”?这听起来也太奇怪了。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林夏站在门口,眼睛还是红肿的,但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她大概是闻到了香味。
“我……煮了面。”我举了举手里的碗,有些不自然地说,“你要是没吃东西,就……一起吃点?”
林夏看着我手里的面,愣了一下,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们就这样,坐在小小的餐桌旁,一人一碗面,相对无言。吸溜面条的声音成了打破沉默的唯一声响。
一碗热腾腾的面下肚,胃里暖了,心里仿佛也跟着舒展了一些。
“我下午叫了修门的师傅,”我先开了口,“他说最快明天上午过来。”
“好,谢谢。”林夏放下筷子,低声说。
“高明……他没再联系你吗?”我还是忍不住问了。
林夏摇了摇头,眼神黯淡下去,“手机关机了。或许这样也好,大家都需要时间冷静。”
“其实,”我斟酌着词句,“他可能只是一时冲动,气头上说的话,做不了数。等他冷静下来,会回来找你的。”
林夏却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自嘲和释然。“张远,你不用安慰我。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天的事,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抬起头,第一次真正坦诚地和我聊起了她的感情。
她说,高明其实对她很好,物质上从不亏待她,生活上也照顾得无微不至。但他的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罩子,让她窒息。他会因为她和男同事多聊了几句而盘问半天,会因为她没有及时回复信息而胡思乱想,甚至会偷偷查看她的手机。
“他总说,他是因为太爱我,太怕失去我。”林夏搅动着碗里的汤,轻声说,“可我想要的爱,是尊重,是信任,是我们可以各自独立,又能相互依靠。而不是像养一只金丝雀一样,把我关在他认为安全的笼笼里。”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这是属于她的故事,我只是一个倾听者。
“我小时候,家里住在老城区的平房里,夏天特别潮湿,蟑螂很多。”她忽然转换了话题,说起了上午的事,“有一次,我半夜起来上厕所,一只大蟑螂突然从天花板上掉下来,正好掉在我脖子上。我吓得当场就晕过去了。从那以后,我就对这东西有了心理阴影,看见就浑身发软,控制不住地尖叫。”
她抬起眼,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歉意:“所以,上午真的不是我故意小题大做,是……生理性的恐惧。让你见笑了。”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份极致的恐惧背后,藏着这样一段童年的创伤。我为自己之前心里那一闪而过的“荒唐”念头感到羞愧。
“我才该说抱歉,”我诚恳地说,“我不该在不了解情况的时候,就觉得你反应过度。”
那一刻,我们之间的隔阂,似乎又消融了一层。我们不再仅仅是分摊房租的室友,而是两个能够分享彼此脆弱和过往的、真正的朋友。
“面很好吃。”林夏把碗里的汤都喝完了,对我笑了笑。这次的笑容,真诚了很多。
“我就会做这个。”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聊工作上的烦恼,聊对这座城市的感受,聊各自的家乡和未来的打算。这是我们合租半年来,说话最多的一天。
我发现,林夏并不像她表面看起来那么文静柔弱。她对工作有自己的规划,对生活有独到的见解,内心其实是一个非常坚韧和独立的女孩。
而她也知道了,我那个在老家的女朋友,我们为了渺茫的未来,已经坚持了四年异地。
当所有的误解、猜忌和尴尬都烟消云散后,我们才发现,原来住在对面的,是一个和自己一样,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努力生活、有血有肉的普通人。
那晚,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我想起那扇被撞坏的门。它以一种粗暴的方式,打破了我们之间虚伪的平静,却也意外地,为我们打开了一扇通往理解和沟通的、真正的门。
或许,有些墙,就是需要被打破的。
第6章 新的平衡
第二天是周日,阳光很好。
修门的师傅来得很准时,叮叮当当地忙活了一个多小时,就把那扇饱经沧桑的门修好了。换了新的锁芯,加固了门框,看起来比以前还要结实。
林夏坚持把维修费转给了我,我推辞不过,只好收下。钱货两清,这件事在物理层面上,算是彻底了结了。
但它带来的影响,却在悄然改变着我们合租屋里的生态。
我们之间的关系,进入了一种新的平衡。不再是之前那种刻意的疏离和客气,也不是某些人担心的那种暧昧和不清。它更像是一种……战友情。
我们一起经历了一场“战役”,共同面对了外部的“敌人”(无论是蟑螂还是高明的猜忌),这让我们之间产生了一种微妙的联结。
我们开始会偶尔一起吃晚饭。有时候我下班早,会多做一个菜,然后敲敲她的门,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她也会在周末做了甜品后,给我送来一份。我们依然会分摊买菜的钱,但饭桌上的交流,却让这间冷冰冰的出租屋,多了一丝“家”的烟火气。
我们开始会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同一部电影。看到搞笑的情节会一起大笑,看到感人的地方,她会递给我一张纸巾,尽管我通常用不上。
我们聊的话题也越来越广。她会跟我吐槽公司的奇葩客户,我也会跟她请教PPT的配色问题。我这才知道,原来她是学设计的,审美一流。在她的建议下,我那个被领导批评了无数次的方案,终于得到了肯定。
我发现,抛开“漂亮女室友”这个标签,林夏是一个非常有趣、善良且有才华的女孩。和她做朋友,是一件很舒服的事。
高明再也没有出现过。林夏说,他们通过一次长长的电话,和平分手了。电话里,高明道了歉,承认自己那天太冲动,但他依旧坚持,他不认为自己的想法有错。林夏说,那一刻,她知道,他们真的回不去了。
挂掉电话后,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很久。出来的时候,眼睛是肿的,但神情却很平静。
“一段感情的结束,总会难过。”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但长痛不如短痛。我为我们逝去的感情感到遗憾,但我不后悔我的决定。”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这个比我小两岁的女孩,比我想象中要成熟和强大得多。
我和我女朋友的视频通话,也变得更加坦诚。我把那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我不想有任何隐瞒,哪怕这件事听起来确实很容易引起误会。
视频那头,她沉默了很久。
我心里有些忐忑,等着她的“审判”。
“你做得对。”她忽然开口,语气很平静,“如果当时你在场,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子在里面喊救命却无动于衷,那我才会看不起你。”
我愣住了。
“至于那个男的,”她撇了撇嘴,“典型的没本事还瞎猜忌。林夏跟他分手,是好事。你以后跟林夏正常相处就行,我相信你。我们俩都隔着一千多公里呢,如果连这点信任都没有,那这四年异地,早就白坚持了。”
女友的理解和信任,像一股暖流,让我心里最后一点阴霾也消散了。
是啊,信任,才是一切健康关系的基础。无论是爱情,还是友情。
日子一天天过去,合租屋里的气氛越来越融洽。我们像一对住在同一屋檐下的兄妹,或者说,更像两个在这座大城市里相互取暖的“家人”。
我们一起给客厅添置了一块地毯,一起在阳台上种下了几盆绿植。那个曾经冷清的公共空间,因为我们的共同经营,变得越来越温馨。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那天早上,我没有听到林夏的呼救,或者我因为顾忌而没有选择撞门,现在会是什么样?
可能我们依然是那对最熟悉的陌生人,每天礼貌地打着招呼,然后各自回到自己的世界里,直到某一天,其中一人搬走,另一人甚至都不会知道。
那只南方的蟑螂,那个充满猜忌的男友,那扇被撞坏的门,它们以一种混乱而激烈的方式,闯入了我们平静的生活,却阴差阳错地,促成了一段更真诚、更温暖的关系。
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它会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你设置一道障碍,但只要你勇敢地跨过去,或许就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
那天晚上,我们又在客厅看电影。电影的结局,主角说了一段话:“我们终其一生,不就是为了打破一堵又一堵的墙吗?偏见的墙,隔阂的墙,还有自己内心的墙。”
我看着身边正因为剧情而眼圈泛红的林夏,又看了看我们这个被收拾得干净又温馨的小客厅,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明悟。
是啊,打破墙壁,才能看见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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