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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c55 2025-11-03 19:26 2 浏览

翁虹的港片时代!大尺度出圈显实力, 部必看代表作

当林晚指着我的鼻子,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绝望、荒谬与自我憎恨的眼神,歇斯底里地哭喊出“陈哲,你为什么不拦着我?你当初为什么不一巴掌打醒我?”的时候,我正用一把小镊子,小心翼翼地夹掉阳台那盆君子兰的枯叶。

那一声质问,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瞬间砸碎了过去六个月里,我用沉默和忍耐为自己精心构建的、看似坚不可摧的体面外壳。

整整一百八十多天,我看着她从这个家里搬走,看着她日渐憔悴,看着她把我们十几年的婚姻情分,全部兑换成对另一个男人的临终关怀。我没有吵,没有闹,甚至没有对亲朋好友说过一句她的不是。我只是在等,等一个结局。

我以为我等到的会是尘埃落定,是她带着一身疲惫和愧疚的回归,是我们之间一场心平气和的审判。

却没想到,等来的,是这样一场啼笑皆非的真相,和一个彻底崩溃的她。

故事,要从那个初夏的傍晚说起。那天,空气里还带着白日暴晒后的余温,女儿念念正在客厅里看动画片,而我,正在厨房里熬一锅她最爱喝的绿豆汤。一切都和过去三千多个日子一样,平凡,且安稳。

第1章 一碗没有放糖的汤

林晚是踩着晚霞的余晖进门的,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被揉搓过的宣纸。

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先抱抱在沙发上闻声回头的女儿,也没有换鞋,就那么直挺挺地站在玄关,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

“陈哲,你出来一下。”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

我关了火,擦了擦手,心里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这几年,我和林晚之间的话越来越少,像两棵在同一片土地上生长,却各自沉默的树。我们不再争吵,因为连争吵都显得多余。但此刻,她身上的气息,是一种风暴来临前的死寂。

我跟着她进了卧室,她反手关上了门,隔绝了客厅里动画片欢快的背景音。

“徐凯……他生病了。”她开口,眼睛看着地板,仿佛那里的木纹里藏着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肝癌,晚期。医生说,最多,还有半年。”

徐凯。

这个名字像一根生了锈的针,毫无征兆地刺入我的耳膜,连带着心脏都跟着一阵钝痛。我当然知道他是谁。他是林晚的大学同学,是她口中那个“曾经很好很好的朋友”,是我在他们一张褪了色的毕业合影里,见过无数次的,站在她身边,笑得一脸灿烂的年轻男孩。

也是我们婚后第三年,那场差点让我们分道扬镳的风波里,唯一的男主角。

我看着林晚,她的嘴唇在微微颤抖。我没有说话,等着她的下文。我知道,事情绝不会仅仅是“他生病了”这么简单。

“他……身边没有人。”她终于抬起头,眼睛里蓄满了泪水,那是一种混杂着怜悯、痛苦和某种我读不懂的决绝,“他父母早就过世了,一个人在申城打拼,没结婚,也没亲人。他现在……很可怜。”

我的喉咙有些发干,伸手想去摸口袋里的烟,才想起为了女儿,已经戒了快两年了。

“所以呢?”我问,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我想……我想去照顾他。”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说完这句话,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肩膀瞬间垮了下来,“陈哲,我知道这很过分,对你,对念念,都很不公平。但是……我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完最后这段路。我们……毕竟……”

“毕竟什么?”我替她说了下去,“毕竟你们曾经差点就在一起了?”

林晚的脸“刷”地一下白了。十年前的那件事,是我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禁区。那年,徐凯来我们这个城市出差,约了林晚吃饭。后来发生了什么,她没说,我没问。我只知道,从那天起,她有一个星期的时间魂不守舍,常常看着窗外发呆,手机不离手,会因为一条信息而患得患失。

最后,是我先提出来的:“如果你觉得跟他在一起会更幸福,我成全你。”

我至今都记得她当时的表情,震惊,然后是泪如雨下。她抱着我说对不起,说她只是一时糊涂,说她最爱的人是我和这个家。

从那以后,“徐凯”这个名字,就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我以为,他已经彻底成了过去式。

没想到,十年后,他以这样一种决绝的方式,再次闯入了我们的生活。

“不是你想的那样。”林晚急切地辩解着,声音里带着哭腔,“陈哲,我们之间早就没什么了。我只是……只是觉得亏欠他。当年如果不是我……他可能早就结婚生子,现在也不会是这个样子。我把他当亲人,当弟弟,行吗?”

亲人?弟弟?

我心里冷笑一声。哪有男女之间,在一方已婚的情况下,还能存在如此纯洁的“亲情”?尤其是在他们还有着那样一段不清不楚的过去。

客厅里,女儿“咯咯”的笑声传了过来,像一把柔软的刷子,刷过我紧绷的神经。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爱了十几年的女人,看着她满脸的泪水和祈求,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席卷而来。

和她吵吗?质问她我和女儿在她心里到底算什么?把十年前的旧账翻出来,一条条跟她算清楚?

我脑子里闪过无数个激烈的场景,但最终,都化成了一口长长的叹息。

没意思。真的没意思。

一个人的心如果已经飞了,你用再粗的链条也锁不住。争吵和质问,除了把最后一点体面撕得粉碎,又能改变什么呢?

“你想去多久?”我听到自己的声音问。

林晚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快就“缴械投降”了。她怔怔地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被浓浓的愧疚所取代。

“医生说……最多半年。”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几乎细不可闻,“我会经常回来看念念的。家里的事……我知道……又要辛苦你了。”

“我只有一个条件。”我打断她的话,目光直视着她的眼睛,“在念念面前,你要想好怎么说。她还小,我不希望她觉得是妈妈不要她了。”

林晚的眼泪再次决堤,她捂着嘴,不住地点头,泣不成声。

那天晚上,我把熬好的绿豆汤端给女儿,她喝了一口,皱着小眉头说:“爸爸,今天的汤怎么是苦的?”

我尝了一口,才发现,我忘了放糖。

那晚,林晚没有在主卧睡,她去了客房。我们隔着一堵墙,像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银河。我一夜无眠,脑子里反复回想着我们从相识到相恋,再到结婚生子的点点滴滴。

我想起大学时,我为了追她,每天早上跑三公里去给她买她最爱吃的那家小笼包;想起我们刚工作时,挤在十几平米的出租屋里,畅想着未来的家;想起女儿出生的那个晚上,她握着我的手,虚弱地笑着说“陈哲,我们有家了”。

那些温暖的画面,此刻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反复切割着我的心脏。

我忽然觉得很可笑。我一直以为,婚姻是避风港,是两个人用爱和责任共同搭建的堡垒。可现在我才明白,有些风暴,恰恰来自于港湾的内部。而当堡垒从内部开始崩塌时,再坚固的墙壁,也终将化为废墟。

第二天一早,林晚就已经收拾好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她跟念念说,公司要派她去外地做一个很重要的项目,可能要很久才能回来。

七岁的女儿似懂非懂,抱着她的腿,红着眼睛问:“妈妈,那你会给我带巧克力吗?”

林晚蹲下身,紧紧抱着女儿,眼泪无声地滴落在女儿的头发上。

我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像一个局外人,在观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悲情默剧。

她走的时候,没有看我。只是在门口换鞋时,低声说了一句:“陈哲,对不起。等……等事情结束了,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没有回答。

门被轻轻地关上,带走了家里最后一丝属于她的气息。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给客厅的地板镀上了一层虚假的金黄。我看着墙上我们一家三口的合影,照片里的林晚,笑得那么灿烂,眼睛里有星光。

我忽然在想,那星光,到底是因为身边的我,还是因为心里藏着的,那个叫徐凯的男人?

这个问题,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第2章 阳台上的那盆花

林晚走了之后,我和念念的生活,像一台被按下了静音键的旧电视,画面仍在继续,却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

家还是那个家,两室一厅,一百来平。但空间好像一下子被拉大了,显得空旷而冷清。我开始不习惯,不习惯一个人做两个人的饭,不习惯晚上睡觉时身旁空荡荡的感觉,更不习惯女儿在夜里哭着喊妈妈时,我只能笨拙地抱着她,告诉她“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我们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或者说,是林晚单方面遵守的默契。她每周会给念念打两次视频电话,一次在周三晚上,一次在周日早上。电话里,她总是笑得很温柔,问女儿在学校开不开心,有没有好好吃饭,画画得了几朵小红花。

她从不问我过得好不好,我也从不主动跟她说话。我只是在女儿看不到的角度,默默地看着屏幕里那个日渐消瘦的女人。她的黑眼圈越来越重,眼神里的光彩也一点点黯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

我知道,照顾一个重症病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我心里,没有丝毫的同情。

我甚至有些恶毒地想,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所有的苦,都该她自己咽下去。

第一个月,亲戚朋友们还没发现什么异常。我用林晚“长期出差”的借口,搪塞了所有人的关心。我父母打来电话,问起林晚,我也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她忙,公司项目紧。”

我妈在电话那头嘀咕:“再忙也不能不顾家啊,念念还那么小。”

我嗯嗯啊啊地应付着,心里像被塞了一团湿棉花,堵得难受。

我开始学着一个人处理所有的事情。给女儿扎辫子,一开始总是扎得歪歪扭扭,被她的小同学嘲笑。我买来假人头,对着视频教程,练了整整一个星期,才终于能扎出一个像样的马尾。

女儿的家长会,以前都是林晚去。现在,我坐在清一色的妈妈中间,显得格格不入。老师在上面讲着孩子们的学习情况,我却在想,此刻的林晚,是不是正陪在那个男人身边,给他喂水喂药?

这种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疯狂地缠绕着我的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黑暗中,过去和现在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交替上演。我想起林晚曾经靠在我怀里,憧憬着我们五十岁的样子。她说,到时候,我们就在阳台上种满花,你给我念诗,我给你泡茶。

而现在,阳台上只剩下一盆半死不活的君子兰。

那是我们结婚纪念日时,林晚买回来的。她很喜欢,每天都精心照料。她走后,我没心思管它,它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下去。叶子泛黄,耷拉着脑袋,像极了我们这段奄奄一息的婚姻。

有一次,我看着那盆花,忽然有种冲动,想把它直接从十二楼扔下去。

但最终,我还是拿起水壶,默默地给它浇了水。

我不知道自己是想挽救它,还是在挽救自己心里那点仅存的,不愿承认的希望。

第二个月,风言风语开始传了出来。

林晚有个闺蜜叫周倩,是个藏不住话的人。她大概是从林晚那里听说了什么,有次在超市碰到我,眼神躲躲闪闪,欲言又止。

“陈哲,那个……林晚她……还好吧?”

“挺好的,就是忙。”我推着购物车,面色如常。

“唉,她也是……太重感情了。”周倩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不过话说回来,徐凯也确实挺可怜的。你说这人啊,命怎么就这么……”

我打断她:“念念想吃排骨,我先去买了。”

我不想听,一个字都不想听。关于那个男人的一切,都像是在提醒我,我的妻子,正在用我们共同的时间和情感,去偿还她一个人的“情债”。

这不公平。

但生活里,哪有那么多公平可言。

我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单位的同事都说我最近像变了个人。以前我还偶尔和他们开开玩笑,聚餐时喝两杯。现在,我总是第一个下班,拒绝所有的应酬。

我的世界,被压缩到只剩下单位和家这两点一线。而维系着我所有精神的,只有女儿念念。

只有在看着她熟睡的脸庞时,我心里的那些怨恨和戾气,才能暂时平息下来。

我告诉自己,陈哲,为了女儿,你也要撑下去。不能倒。

第三个月,林晚回来过一次。

是念念的生日。她提前一天打电话给我,声音疲惫不堪:“我明天回来给念念过生日,晚上就走。”

“嗯。”我只应了一个字。

她回来的那天,特意化了淡妆,想遮盖脸上的憔悴,但眼底的青黑还是出卖了她。她给念念买了一个巨大的乐高城堡,那是女儿念叨了很久的礼物。

念念很开心,一整个下午都缠着她,让她讲故事,陪她搭城堡。

林晚很配合,脸上一直挂着温柔的笑。但那笑容,像一张面具,浮在表面,没有一丝温度。

我做了满满一桌子菜,都是她和念念爱吃的。我们三个人,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围坐在餐桌旁。我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她从未离开过。

“妈妈,你尝尝爸爸做的糖醋排骨,可好吃了。”念念夹了一块排骨,放到林晚碗里。

林晚夹起排骨,咬了一口,眼圈却突然红了。

“怎么了?”我问。

她摇摇头,低下头,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轻声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很久没吃到家里的味道了。”

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想对她说:“别走了,留下来吧。”

但话到嘴边,又被我咽了回去。

我知道,我不能说。说了,就是示弱,就是把自己的尊严,放在地上任她踩踏。

吃完饭,她陪着念念切了蛋糕。晚上八点,她站起身,说要去赶最后一班回申城的高铁。

念念抱着她的腿不让她走,哭得撕心裂肺。

林晚的眼泪也一直在掉,她一遍遍地亲吻着女儿的额头,说:“念念乖,妈妈下个月就回来看你。”

我把女儿从她怀里抱开,对她说:“你走吧,车快到点了。”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挣扎,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感激。

她走到玄关,换好鞋,拉开门,又回过头,对我说:“陈哲,照顾好自己。”

这是她三个月来,对我说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关心的话。

我没有回应。

直到她走后很久,念念的哭声还在房间里回荡。我抱着女儿,一下一下地拍着她的背,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碎成了一片一片。

那盆君子兰,在我断断续续的浇灌下,竟然没有死。它只是不再生长,维持着一种半枯半荣的状态,像一个固执的植物人,顽强地证明着自己还活着。

有时候,我觉得,我就是那盆花。

第章 那个男人的影子

日子在我和念念的相依为命,以及林晚偶尔的视频通话中,不咸不淡地滑向了第四个月。

秋意渐浓,天气转凉。我给念念换上了秋装,也给自己添了件外套。衣柜里,林晚的衣服还整整齐齐地挂在那里,带着一股樟脑丸和阳光混合的味道。我每次打开衣柜,都会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会勾起回忆的气息。

我开始习惯一个人生活。习惯了在超市里熟练地挑选女儿爱吃的蔬菜,习惯了在家长群里用“念念妈妈”的口吻回复老师的消息,习惯了在深夜里被噩梦惊醒后,身边只有冰冷的空气。

我以为我的心已经麻木了,像一块被反复踩踏过的土地,再也长不出任何情绪的嫩芽。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电话那头,是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带着浓重的口音。

“请问,是陈哲先生吗?”

“我是,您是?”

“我是徐凯他们家以前的邻居,我姓王,王阿姨。”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听我们家那口子说,他前两天在申城第一医院住院,看到一个女的在照顾徐凯,长得……长得特别像你家林晚。”王阿姨的声音里充满了试探和八卦的意味,“我就想着,这不可能吧?林晚不是结婚了吗?怎么会……”

“王阿姨,您可能看错了。”我平静地打断她,“林晚在国外出差,要很久才回来。”

我撒谎了,脸不红心不跳。我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为了维护我们这个家摇摇欲坠的体面,而编造谎言。

“哦哦,是这样啊,那肯定是我家老头子眼花了。”王阿...姨讪讪地笑了笑,“也是,徐凯那孩子也是命苦,摊上这病……唉,不打扰你了啊,陈哲。”

挂了电话,我站在阳台上,点了一支烟。这是我戒烟两年后,抽的第一支烟。

辛辣的烟雾呛得我眼泪直流,但我没有停下。我需要尼古丁来麻痹自己,来压下心底那股翻江倒海的屈辱和愤怒。

原来,事情已经传开了。

我像一个傻子一样,在这里苦心孤诣地维持着一个“妻子出差”的假象,而他们,早就在别人的闲言碎语里,成了一对“情深义重”的苦命鸳鸯。

我可以想象,那些认识我们的人,会在背后怎么议论我。

“你看陈哲,多窝囊,老婆都跟人跑了,他还在这装没事。”

“就是,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老婆都看不住。”

男人的尊严,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念念因为一点小事跟我闹脾气,把牛奶打翻在地。我看着一片狼藉的地板,积压了四个月的委屈、愤怒、不甘,瞬间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我冲着她吼道:“陈念!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吗!”

女儿被我吓得愣住了,随即“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她一边哭一边喊:“你不是我爸爸!我爸爸从来不会吼我!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妈妈,妈妈,你就知道妈妈!”我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妈不要我们了!她不要我们了你知不知道!”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看着女儿那张挂满泪水、惊恐万分的小脸,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蹲下身,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声音都在发抖:“对不起,念念,对不起……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错了……”

女儿在我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小的身体因为抽泣而不断颤抖。

那一刻,我深刻地意识到,林晚的离开,伤害的不仅仅是我,更是我们这个无辜的孩子。她正在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剥夺女儿本该拥有的,完整的母爱。

而我,这个自以为是的父亲,非但没能保护好她,反而还将自己的负面情绪,发泄在了她身上。

我恨林晚,更恨这个无能为力的自己。

从那天起,我不再对林晚抱有任何幻想。我心里那点残存的,关于“破镜重圆”的希望,彻底熄灭了。

我开始冷静地思考我们的未来。

等这件事结束,等那个男人……离开。我和林晚之间,也该有个了断了。

我开始默默地收集我们夫妻共同财产的证据,咨询了律师朋友关于离婚和孩子抚养权的问题。我做这一切,都像是在执行一个精密的手术,冷静,且果断。

我不再关注林晚在视频里的状态,不再去猜测她过得好不好。她对我来说,已经从一个“妻子”,变成了一个与我有着法律关系,并且是女儿母亲的,熟悉的陌生人。

第五个月,林晚的电话越来越少,视频通话也经常被匆匆挂断。

有一次,念念在视频里问她:“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老师说国庆节要开运动会,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陪着。”

屏幕那头的林晚,沉默了很久,才哑着嗓子说:“妈妈……妈妈尽量。”

最终,她还是没有回来。

运动会那天,阳光很好。我一个人陪着念念参加了所有的亲子项目。两人三足,我怕踩到她的脚,跑得小心翼翼;袋鼠跳,我看着她小小的身子在袋子里一蹦一跳,努力追赶着前面的小朋友,心里又酸又软。

中场休息时,别的小朋友都围在爸爸妈妈身边,吃着零食,喝着水。念念一个人坐在台阶上,低着头,小声地问我:“爸爸,妈妈是不是生病了?所以才不能回来看我?”

我摸了摸她的头,说:“是啊,妈妈在做一个很重要的工作,等她忙完了,病就好了,就能回来了。”

我不知道,这样的谎言,我还能对她讲多久。

那个叫徐凯的男人,像一个无处不在的影子,笼罩着我们的生活。我看不见他,却能时时刻刻感受到他的存在。他存在于林晚疲惫的声音里,存在于女儿失望的眼神里,存在于邻居们同情的目光里,更存在于我每一个被失眠和屈辱填满的深夜里。

我甚至开始在网上搜索肝癌晚期的症状和存活率,像一个最恶毒的看客,冷漠地计算着一个陌生人的死期。

我一边为自己的阴暗心理感到不齿,一边又无法控制地希望,这场荒诞的闹剧,能早一点,再早一点结束。

第4章 尘埃落定

第六个月的某一天,我接到了林晚的电话。

那时候是凌晨三点,我正睡得迷迷糊糊,被手机铃声惊醒。看到来电显示是“老婆”两个字时,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这么晚打电话,一定是出事了。

我接起电话,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传来了林晚压抑的,几乎不成人声的哭泣。

“陈哲……”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他……走了。”

我握着手机,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预想中的解脱,也没有丝毫的快意,只有一片空茫的平静,像暴风雨过后的海面,死寂,且毫无波澜。

“嗯。”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葬礼在后天。”她继续说,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我想……我想送他最后一程。办完这些,我就回去。”

“好。”

我说完,就想挂了电话。

“陈哲!”她突然叫住我,声音里带着一丝乞求,“你……能不能……别挂?”

我没有说话,但也没有挂断。

于是,我们就这样,隔着几百公里的距离,一个在寂静的深夜里默默流泪,一个在黑暗的卧室里静静聆听。电话里,只有她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风声。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这份悲伤分享给我,这个被她伤害得最深的人。或许,在她心里,我依然是那个可以让她在最脆弱的时候,毫不设防地依靠的港湾。

可她忘了,这个港湾,已经被她亲手摧毁了。

挂了电话,我再也睡不着。我走到阳台,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心里反复咀嚼着那三个字——“他走了”。

结束了。

这场持续了半年的,对我而言是凌迟,对她而言是救赎的闹剧,终于落下了帷幕。

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这六个月,我像一个绷紧了弦的战士,独自支撑着这个家,独自面对着外界的流言蜚语,独自消化着所有的负面情绪。现在,战争结束了,我却发现自己早已筋疲力尽,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两天后,林晚回来了。

她走的时候,是一个初夏的傍晚,回来的时候,却已是深秋的清晨。

我打开门,看到她的那一刻,几乎没认出来。她瘦得脱了相,颧骨高高地凸起,眼窝深陷,头发也失去了光泽,干枯得像一蓬杂草。她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那衣服像是挂在一个衣架上,空荡荡的。

她拖着那个小小的行李箱,站在门口,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我默默地让开身子,让她进来。

念念还在睡觉。我给她倒了杯热水,她接过去,双手捧着,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谢谢。”她低声说。

我们相对无言地坐在沙发上,客厅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良久,她才开口,声音嘶哑:“陈哲,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我净身出户。”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这是我签好字的离婚协议。房子,车子,存款,都给你和念念。我什么都不要。”

我拿起那份协议,只看了一眼标题,就把它扔回了茶几上。

“林晚,”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觉得,我们之间的问题,是这些东西能解决的吗?”

她愣住了,随即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不能。可是……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来弥补。”

“弥补?”我笑了,笑声里充满了嘲讽,“你拿什么弥补?弥补念念这半年缺失的母爱?弥补我这半年承受的屈辱和压力?弥补我们这个支离破碎的家?”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地敲在她的心上。

她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身体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你想怎么样,我都认。”她低下头,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囚犯,“骂我,打我,都可以。只要你……能让我见念念。”

看着她这副卑微的样子,我心里的那股怨气,突然就泄了。

我发现,我根本恨不起来。

眼前的这个女人,憔悴,脆弱,满身疲惫。她既是伤害我的罪人,也是这场悲剧里,另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

我累了。真的不想再纠缠下去了。

“离婚的事,以后再说吧。”我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你刚回来,先去洗个澡,睡一觉。有什么事,等你休息好了再说。”

我听到身后传来她压抑的哭声。

那天,林晚在客房里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我没有去打扰她。我照常接送念念,给她做饭,陪她写作业。生活仿佛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念念知道妈妈回来了,很开心,总想去客房找她。我拦住她,告诉她:“妈妈工作太累了,在休息,我们让她好好睡一觉,好不好?”

女儿懂事地点点头。

晚上,我给念念讲完睡前故事,回到客厅,看到林晚站在阳台上。

她换上了家居服,头发湿漉漉地披在肩上。夜风吹起她的衣角,让她显得更加单薄。

我走过去,递给她一杯牛奶。

“喝点吧,暖暖身子。”

她接过牛奶,却没有喝,只是捧在手里取暖。

“陈哲,”她看着窗外的夜景,轻声说,“你知道吗?他走的时候,很安详。他说……他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最后这段时间,有我陪着。”

我的心,又被刺了一下。但我忍住了。

“他说,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他说,是他对不起你,破坏了你的家庭。”

“他没对不起我。”我冷冷地说,“他跟你之间的事情,跟我没关系。对不起我的人,是你。”

林晚的身体僵了一下。

“是,是我。”她转过身,看着我,眼睛里重新蓄满了泪水,“陈哲,我知道我错了,错得离谱。我当时……就像魔怔了一样。我觉得是我欠他的,我必须去还。我总想着,等我还清了这笔债,我就能心安理得地回来,跟你和念念,好好过日子。”

“你觉得,还清了吗?”我问。

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还不清了。我欠他的,用这半年还了。可我欠你和念念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我看着她,心里一片茫然。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们这段已经千疮百孔的婚姻。

原谅她吗?我做不到。这六个月的日日夜夜,像一根根毒刺,深深地扎在我的心里,一碰就疼。

离婚吗?看着熟睡的女儿,我又不忍心。我不想让她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里长大。

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像两个被困在孤岛上的人,看得见彼此,却再也无法靠近。

我以为,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在无尽的沉默和疏离中,耗尽彼此最后的情分。

直到一个星期后,那个电话的到来,将我们所有人都拖入了另一个更加荒诞,也更加残酷的深渊。

第5章 荒诞的真相

那个电话,是林晚的闺蜜周倩打来的。

当时我们一家三口正在吃晚饭,气氛虽然有些沉闷,但至少表面上维持着一种平静。林晚在努力地扮演着一个好妈妈的角色,不停地给念念夹菜,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念念似乎也察觉到了家里的异样,变得比以前安静了许多。

电话铃声响起时,林晚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了免提。

“喂,倩倩。”

“晚晚!出大事了!”周倩的声音听起来异常激动,甚至有些尖利,“你快看新闻!申城第一医院!出医疗事故了!”

林晚皱了皱眉:“什么医疗事故?”

“就是那个……那个肿瘤科的主任!姓刘的那个!被查了!说他为了骗钱,给好几个病人做了假的诊断报告!把良性的说成恶性的,没病的说成晚期!好几个家属都去医院闹了!天哪,这简直是丧尽天良啊!”

周倩的话,像一道惊雷,在我们家小小的餐厅里炸开。

我握着筷子的手,瞬间停在了半空中。

我看到林晚的脸,在一瞬间,血色尽褪。她手里的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汤汁和米饭溅得到处都是。

“你……你说什么?”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哪个……哪个刘主任?”

“刘建国啊!就是给徐凯看病的那个!我记得你跟我提过!”

“不……不可能……”林晚疯了一样地摇头,嘴里喃喃自语,“不可能的……他明明……他明明做了那么多检查……怎么会是假的……”

“新闻上都播了!证据确凿!警察都介入了!据说那个姓刘的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债,就想着用这种法子捞钱!专门挑徐凯那种没什么亲人,看起来又有钱的下手!”周倩还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丝毫没有察觉到这边的异样。

我顾不上地上的狼藉,也顾不上女儿惊恐的眼神,我一把抢过林晚的手机,关掉了免提,对着电话吼道:“周倩!你先别说了!”

然后,我挂断了电话。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我看着林晚,她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里没有任何焦距。她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像一条濒死的鱼。

“误诊……?”她终于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轻得像一阵风,却又重得像一块巨石,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是误诊……?”她又问了一遍,这次,她转向我,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乞求,仿佛希望我能给她一个否定的答案。

我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荒诞。

这是我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词。

一个男人,并没有得绝症。

我的妻子,却为了照顾这个“将死之人”,抛夫弃子,付出了整整六个月的时间、情感和精力。

而我,这个被蒙在鼓里的丈夫,默默地承受了六个月的屈辱、煎熬和流言蜚语。

我们所有人的痛苦,我们这个家所经历的一切,竟然是源于一个无良医生的骗局,一场彻头彻尾的乌龙。

这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黑色的幽默。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林晚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地。她开始疯狂地捶打着地板,用头去撞击餐桌的桌角。

“假的……都是假的……”她一边哭一边笑,表情扭曲得骇人,“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我为了什么啊……”

“妈妈!”念念被吓坏了,哭着跑过去想拉她,却被她一把推开。

“别碰我!我脏!我蠢!我就是个天大的笑话!”她蜷缩在地上,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发泄着她所有的绝望和崩溃。

我冲过去,从身后死死地抱住她,不让她再伤害自己。

她的力气大得惊人,在我怀里拼命地挣扎,用指甲在我手臂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陈哲!你放开我!让我去死!”

“你冷静点!林晚!你看着我!”我掰过她的脸,强迫她看着我的眼睛,大声吼道,“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现在这样有什么用!”

“有什么用?”她看着我,突然笑了,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是啊,有什么用呢?我抛下你,抛下念念,像个傻子一样去照顾一个根本没病的男人!我把我们十几年的感情,我们这个家,全都毁了!就为了一个谎言!一个骗局!陈哲,你说,我可不可笑?我怎么有脸活下去?我怎么有脸再见你和念念?”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不仅捅向她自己,也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是啊,她可笑吗?

可笑。

可悲吗?

也可悲。

而我呢?我这个陪着她演了半年悲情戏的男配角,又算什么呢?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痛苦而扭曲的脸,看着她眼神里那深不见底的绝望,积压了半年的所有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竟然奇迹般地消散了。

我感觉不到恨,也感觉不到报复的快感。

我只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无边无际的悲哀。

为她,为我,也为我们这段被命运开了个天大玩笑的婚姻。

就在这时,林晚突然抬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绝望、荒谬与自我憎恨的眼神,歇斯底里地哭喊出那句话:

“陈哲,你为什么不拦着我?你当初为什么不一巴掌打醒我?”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我抱着怀里这个彻底崩溃的女人,看着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女儿,又看了看阳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君子兰。

我为什么不拦着她?

是啊,我为什么不拦着她?

是因为所谓的体面和尊严?是因为心灰意冷,懒得去争?还是因为,在我的内心深处,也藏着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对我们感情的不自信?

我以为我的沉默是宽容,是给彼此留的最后一点余地。

可现在我才明白,有时候,沉默,才是最残忍的酷刑。它默许了错误的发生,也断绝了所有可以挽回的可能。

如果当初,我像个真正的男人一样,用最激烈的方式去争吵,去阻拦,去告诉她“我不准”,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们都回不去了。

第6章 废墟上的对话

林晚的崩溃,持续了整整三天。

她把自己关在客房里,不吃不喝,不说一句话。我把饭菜送到门口,第二天去收的时候,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

我没有硬闯进去,也没有再劝她。我知道,有些坎,只能自己迈过去。旁人说再多,都只是隔靴搔痒。

我把女儿送到了我父母家,简单地解释说林晚最近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我妈看着我手臂上的抓痕,眼神里充满了担忧,但她什么也没问,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阿哲,家里有我们,你放心。”

送走女儿,整个家,就只剩下我和林晚,以及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开始收拾那个被她摔碎的碗,一片一片地把碎片捡起来,扔进垃圾桶。然后,我把整个家都打扫了一遍,地板拖得锃亮,窗户擦得一尘不染。我把阳台上那盆君子兰的枯叶全部剪掉,给它换了新的土壤。

我像一只辛勤的工蚁,试图用这种机械的劳动,来填满内心的空洞和茫然。

我不知道我在等什么。等她走出来,给我一个交代?还是等我自己想清楚,该如何面对这片婚姻的废墟?

第三天晚上,我做了一碗瘦肉粥,端到客房门口,敲了敲门。

“林晚,开门。我知道你醒着。”

里面没有回应。

“你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就算不为自己,也为念念想想。你难道想让她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吗?”

门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几秒钟后,门被拉开了一条缝。

林晚站在门后,头发散乱,脸色苍白得像鬼。她看着我,眼神空洞。

“把粥喝了。”我把碗递过去。

她默默地接了过去,却没有关门。

我走进房间,一股沉闷压抑的气味扑面而来。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我走到窗边,一把拉开了窗帘。

傍晚的霞光涌了进来,照亮了房间里的尘埃,也照亮了她苍白的脸。她下意识地用手挡了一下眼睛。

“陈哲,我们谈谈吧。”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点了点头,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离婚吧。”她说,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没脸再待在这个家里了。协议我都签好了,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只要你让我偶尔能看看念念。”

“你觉得,离婚就能解决所有问题?”我看着她,反问道。

“解决不了。”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惨淡的笑,“但至少,能让你解脱。你不用再面对我这个笑话,不用再忍受这一切。陈哲,你是个好人,你不该被我拖累。”

“好人?”我自嘲地笑了笑,“如果我真是个好人,当初就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走。林晚,这件事,你错了,但我也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

她抬起头,惊讶地看着我。

“那天晚上,你跟我说你要去照顾他的时候,我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你知道吗?”我看着她的眼睛,缓缓说道,“我在想,我的尊严,我的面子。我在想,如果我跟你大吵大闹,最后还是留不住你,那我多没面子。我甚至在想,你就去吧,去撞一回南墙,等你头破血流地回来,就知道这个家有多好了。”

我顿了顿,继续说:“我用冷漠和沉默,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受害者,一个宽容大度的丈夫。但实际上,我只是个懦夫。我不敢面对我们之间早已存在的问题,不敢去争取,也不敢去挽留。我放任了你的离开,某种程度上,我也推了你一把。”

林晚怔怔地听着,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们之间,早就出问题了,不是吗?”我说,“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不再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宁愿各自玩手机,也不愿意多跟对方说一句话?徐凯的出现,不是原因,只是一个导火索。他像一颗炸弹,把我们婚姻底下那些早已腐烂、被我们刻意忽视的东西,全都炸了出来。”

是啊,我们之间的问题,早就存在了。工作压力,生活琐事,育儿分歧,一点一点地消磨掉了我们最初的激情和爱意。我们变成了最熟悉的室友,睡在同一张床上,却做着不同的梦。

林晚的“移情”,或许并不是因为她对徐凯还有多深的旧情,更多的,可能是在我们这段沉闷如水的婚姻里,她想抓住一根能证明自己还“被需要”,还能“奋不顾身”的稻草。而那场“绝症”,恰好给了她一个最完美的,看似伟大的理由。

“陈哲……”她捂着脸,泣不成声,“别说了……求你别说了……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

“现在说谁对谁错,还有意义吗?”我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林晚,我们都病了。我们的婚姻,也病了。”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回到过去。”我看着她的眼睛,坦诚地说,“信任这东西,一旦碎了,就算粘起来,也全是裂痕。我需要时间,你也需要时间。我们需要重新审视我们自己,和我们这段关系。”

“那……离婚呢?”她小心翼翼地问。

我沉默了很久。

我想到了念念。想到了她哭着喊妈妈的样子,想到了她在运动会上孤单的背影。

“先不离。”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为了念念,也为了……我们曾经有过的那些美好。我们给彼此一年时间,好吗?”

“一年?”

“对,一年。在这一年里,我们像朋友,像亲人一样相处。我们一起照顾念念,一起试着去修复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重新开始沟通,学着去理解对方。一年之后,如果我们觉得,还能继续走下去,那我们就继续。如果我们发现,真的回不去了,那我们就心平气和地分开,办好手续,共同抚养念念长大。谁也不怨谁。”

这是我能想到的,对我们三个人来说,最好的解决方式。

林晚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她大概以为,我会用最恶毒的语言去诅咒她,会用最决绝的方式把她赶出这个家。

她没想到,我给出的,会是这样一个提议。

“你……”她的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不是在原谅你。”我看着她,平静地说,“我只是在给我们,也给念念,一个机会。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那天晚上,我们谈了很久。从我们大学相识,到婚后的种种,我们把过去十几年里,所有积压在心里的,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那些被忽略的感受,全都摊开来讲。

我第一次知道,她觉得我这几年越来越不关心她,连她换了新发型都看不出来。

她也第一次知道,我觉得她越来越不理解我,总是在我最累的时候,抱怨我没时间陪她和孩子。

我们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在婚姻的废墟上,第一次,真正地看清了彼此。

谈话结束时,天已经快亮了。

林晚站起身,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哲,谢谢你。”

我知道,这一声谢谢,包含着太多复杂的情感。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走出了房间。

回到主卧,我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泛起鱼肚白的天空,感觉心里那块压了半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一点。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我和林晚,是否真的能修复那些裂痕,重新找回彼此。

但至少,在这一刻,我选择不再逃避,而是勇敢地去面对。

这就够了。

第7章 一年之约

那场“废墟上的对话”之后,我和林晚之间,开始了一种微妙而又奇特的相处模式。

我们不再是夫妻,至少在情感上不是。我们更像是合租的室友,或者说,是为了孩子而搭伙过日子的“战斗伙伴”。

我把父母家的念念接了回来。小孩子是敏感的,她很快就察觉到爸爸妈妈之间的气氛变了。我们不再冷战,会坐在一起吃饭,会讨论她的学习,但我们之间,隔着一条看不见的河。

林晚把客房当成了自己的卧室,每天早早起床,给我们做好早餐,然后送念念上学。她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仿佛想用这种方式来赎罪。

她变得小心翼翼,跟我说话时,总是带着一种试探和观察。我能感觉到,她在努力地向我靠近,但那道因为“误诊”事件而产生的巨大鸿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填平的。

我也没有刻意地去为难她,或者给她冷脸。我只是按照我们约定的那样,把她当成一个普通的“家人”。我会提醒她天冷加衣,会在她生病时给她递上一杯热水,但也仅此而已。

我们之间,没有了亲昵的称呼,没有了自然的肢体接触,甚至连眼神的交汇,都带着一丝不自在。

那份签了字的离婚协议,被我锁在了书房的抽屉里。它像一把悬在我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时刻提醒着我们,我们有一年的观察期。

时间就在这种平静而又疏离的氛围中,一天天过去。

关于徐凯,我们谁都没有再提起过。我后来从周倩那里零零散散地听到一些后续。徐凯并没有死,那场“葬礼”不过是林晚因为悲伤过度而产生的幻觉,或者是徐凯为了让她彻底死心而编造的谎言。他在得知真相后,羞愧难当,变卖了在申城的所有资产,赔偿了林晚一部分钱,然后就消失了,谁也联系不上。

而那个黑心医生刘建国,自然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这一切,都像一场荒诞的梦。梦醒了,生活还要继续。

林晚辞掉了原来的工作,在家附近找了一个清闲的文职。她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家庭和女儿身上。她会陪着念念去上各种兴趣班,给念念讲故事,辅导她做功课。

我能看到,她眼里的光,在一点点地重新亮起来。

而我,也在这段“冷静期”里,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我不再把所有的时间都扑在工作上,我开始学着去享受生活。我会在周末带着念念去公园放风筝,会陪她一起看一场她喜欢的电影。

有时候,林晚也会跟着我们一起。我们三个人走在阳光下,在外人看来,或许还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但只有我们自己知道,我们脚下的冰面,有多薄。

春天的时候,阳台上那盆被我救活的君子兰,竟然抽出了新的花葶。

那天早上,我看到那个小小的,翠绿的花苞时,心里久违地涌起了一丝暖意。我叫林晚过来看,她看着那个花苞,愣了很久,眼圈微微泛红。

“它……活过来了。”她说。

“是啊。”我点了点头。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但彼此都明白对方心里的含义。

夏天,我们带念念去了一趟海边,那是我们很久之前就答应她的。

在沙滩上,念念和林晚在追逐着海浪,笑声清脆。我坐在不远处的遮阳伞下,看着她们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了一种久违的平静。

晚上,念念睡着后,我和林晚坐在酒店的阳台上,听着海浪的声音。

“陈哲,”她突然开口,“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没有放弃这个家。”她看着远方的海面,轻声说,“也谢谢你,让我有机会,重新做回念念的妈妈。”

“我不是为了你。”我看着她,坦诚地说,“我是为了念念,也是为了我自己。我不想让我的后半生,都活在怨恨里。”

她沉默了。

良久,她才说:“我知道。但是……我还是想谢谢你。”

那一刻,海风拂面,带着一丝咸湿的气息。我看着她被月光勾勒出的侧脸,心里某个坚硬的角落,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一年之约,很快就要到了。

我问自己,我原谅她了吗?

答案是,还没有。

那道伤疤,还在那里。它不再流血,不再剧痛,但它依然存在。阴雨天的时候,还是会隐隐作痛。

但我似乎,已经学会了和这道伤疤共存。

我开始能够理解她当初的“魔怔”,那是一种对青春缺憾的执念,是一种在平淡生活里寻求自我价值的挣扎。她犯了错,一个巨大的,几乎不可饶恕的错。但她也为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而我,在这场风波里,也并非全身而退。我学会了反思,学会了沟通,学会了在婚姻里,沉默并不是金。

我们,都成长了。以一种最惨烈的方式。

第8章 没有答案的答案

一年之期的最后一天,是个周末。

天气很好,阳光明媚。我没有提那份协议的事,林晚也没有。我们像往常一样,带着念念去了科技馆。

从科技馆出来,我们去吃了念念最喜欢的披萨。看着女儿吃得满嘴酱料,一脸满足的样子,我和林晚相视一笑。

那是一个极其自然的,没有任何刻意和勉强的笑容。

在那一瞬间,我们之间那条看不见的河,仿佛,消失了。

晚上,等念念睡下后,我从书房的抽屉里,拿出了那份离婚协议。

我把它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林晚刚洗完澡出来,看到那份协议,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她擦头发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时间到了。”我说,声音很平静。

她走到沙发旁,却没有坐下,只是低着头,看着那份白纸黑字的文件。

“你想好了吗?”我问她。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抬起头,看着我,反问道:“陈哲,你呢?你想好了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有紧张,有忐忑,也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坦然。

我想了很久。

我想起了这一年里,我们之间所有的点点滴滴。

想起她在深夜里给我端来的一碗热汤,想起她在家长会上替我解围的从容,想起她在看到君子兰开花时,眼里的泪光。

也想起我心里,那些在不经意间,依然会冒出来的,隐隐的刺痛。

我发现,我给不出一个简单的,“是”或者“否”的答案。

“我不知道。”我最终,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做回一对恩爱的夫妻。我也不知道,我心里的那根刺,是不是真的能被时间磨平。”

我拿起那份协议,看着上面林晚签下的,娟秀的名字。

然后,我当着她的面,把它,撕成了两半。

然后是四半,八半……

林晚惊讶地看着我,捂住了嘴,眼睛里瞬间涌上了泪水。

我把碎纸屑扔进垃圾桶,然后抬起头,看着她,说:“我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但是,我想……再试一试。”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原谅。

或许,真正的原谅,不是忘记,而是带着伤疤,继续前行。

“林晚,”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过去的那一页,我们都翻篇了。但是,从今天起,我们之间,不能再有任何秘密和谎言。我们可以吵架,可以冷战,但我们必须坦诚。你,能做到吗?”

她拼命地点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她走到我面前,犹豫了一下,然后,伸出手,轻轻地抱住了我。

那是时隔一年半之后,我们第一个拥抱。

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带着沐浴后的清香。我僵硬地站着,过了很久,才缓缓地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背。

我不知道,我们这个拥抱,是代表着一个破碎故事的结束,还是一个崭新故事的开始。

或许,两者都是。

生活,从来都不是童话。没有那么多非黑即白,也没有那么多一刀两断。更多的时候,它是一地鸡毛,是充满了妥协、无奈和灰色地带的,艰难前行。

我和林晚的未来,依然充满了未知。那道裂痕,可能永远都不会消失。

但是,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感受着怀里这个失而复得的体温,我忽然觉得,答案,或许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们都还在这里。

为了那个叫“念念”的,我们共同的牵挂。

也为了那个叫“家”的,我们还愿意,再努力一次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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