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就别想太多》电视剧完整版在线观看 - 人人影视

姐姐正欲登轿，我没像前世那样阻止，夫君竟红眼：为何不闹？我想娶你

一

唢呐声尖锐，像一根烧红的铁丝，烫穿了我的耳膜。

我站在廊下，看着姐姐苏挽月。

她头顶着大红的盖头，身形纤弱，像一枝被喜庆颜色包裹起来的杏花。

吉时已到。

喜娘高声唱着贺词，搀扶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那顶停在府门口的八抬大轿。

轿子旁，立着沈聿安。

他穿着一身同样刺目的喜服，衬得他平日里清冷的面容，多了几分人间烟火气。也多了几分，不属于我的疏离。

这是他与我姐姐的婚礼。

前世，也是这样一个场景。

我疯了一样冲出去，死死拽住轿杆，哭喊着，质问他为何要娶姐姐，明明他喜欢的人是我。

我闹得人仰马翻，让苏家和沈家颜面尽失。

最后，我如愿了。

婚礼作罢，姐姐被送回闺房，病了一场。而我，在一个月后，以一种并不光彩的方式，嫁给了沈聿安。

那是我一生悲剧的开端。

如今，我重生了。

回到了这个决定命运的岔路口。

我静静地看着，指甲嵌进掌心，却感觉不到疼。

周围的喧闹，宾客的笑语，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我什么都听不见，只看得见。

看见姐姐的裙摆拂过青石板，看见沈聿安伸出手，准备将她扶上轿。

我的心，像一口枯井，不起半点波澜。

就这样吧。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是我重活一世，给自己定下的第一条准则。

然而，就在姐姐的手将要搭上他掌心的那一刻，沈聿安的目光，却越过她，直直地射向了我。

他的眼神，穿透了喧嚣的人群，像一枚精准的钉子，将我钉在原地。

那里面，有错愕，有不解，有慌乱。

最后，竟燃起了一簇我看不懂的，近乎愤怒的火苗。

他停下了动作。

整个场面，因为他这突如其来的静止，瞬间凝固。

唢呐声戛然而止。

宾客们的议论声，像潮水般涌了上来。

“怎么回事？”

“新郎官怎么不接新娘子？”

父亲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

母亲攥着手帕，急得快要晕过去。

姐姐顶着盖头，僵在原地，像一尊精致却尴尬的瓷像。

只有我，依旧平静。

我甚至对他，微微扯了扯嘴角。

那不是笑，只是一个单纯的，肌肉牵动的动作。像是在告诉他：继续，别停。

他读懂了。

他眼里的火苗，烧得更旺了。

他忽然甩开了姐姐的手，不，他根本就没接住。他只是收回了自己悬在半空的手。

他大步流星，朝我走来。

人群自动为他分开一条路。

他每走一步，我心里的那口枯井，就震动一下。

他停在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

喜服上精致的金线刺绣，在日光下闪着灼人的光。

“苏信然。”

他叫我的名字，声音压抑着风暴，“你为什么不闹？”

我抬起眼，对上他通红的眼眶。

他眼底布满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

那双曾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委屈与愤怒。

“我为什么要闹？”我问，声音比我想象的还要平静。

“你应该闹的！”他嘶吼道，完全不顾周围已经炸开锅的宾客，“你应该像上次一样，冲出来，拉住我！告诉所有人，你想嫁给我！”

我的心脏，被他这句话狠狠撞了一下。

像上次一样？

他……他也记得？

“沈聿安，”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在说什么胡话？今天是你和我姐姐大喜的日子。”

“我不管！”他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苏信然，我问你，你为什么不闹？”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一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在我面前，红了眼。

“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一字一句地问。

周围的惊呼声，抽气声，此起彼伏。

父亲已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你……你这个混账！”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惶恐与乞求。

前世那些被磋磨的岁月，那些冷漠的言语，那些深夜里独自等待的孤寂，瞬间涌上心头。

我曾以为，他恨我入骨。

恨我毁了他的婚事，逼他娶了我。

所以他用一辈子的冷漠来报复我。

可现在，他这副样子，又算什么？

“沈聿安，”我缓缓地，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我不想嫁给你。”

“我想你娶我姐姐。”

“我想我们，从此以后，再无瓜葛。”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抓住我的手，也无力地垂了下去。

“你说……什么？”

“我说，”我迎着他难以置信的目光，重复道，“祝你和姐姐，百年好合。”

说完，我转身，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朝内院走去。

身后，是轰然倒塌的喧嚣。

二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外面的世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我能听到母亲的哭喊，父亲的怒斥，还有宾客们压抑不住的议论。

但我都听不见。

我的脑子里，反复回响着沈聿安那句话。

“你应该像上次一样……”

他也重生了。

这个认知，像一块巨石，砸得我头晕目眩。

为什么？

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安排？

难道我上一世受的苦，还不够吗？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张还带着几分少女稚气的脸，眼睛里，却盛着与年龄不符的疲惫与沧桑。

上一世，嫁给沈聿安之后，我以为我得到了全世界。

可我得到的，只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和一个永远不会回头看我的男人。

我们的婚姻，像一个精致的牢笼。

我是那个被困住的囚徒，而他，是那个冷漠的看守。

我努力地想做一个好妻子。

我为他洗手作羹汤，为他打理家中事务，为他应酬那些我不喜欢的商场伙伴。

我把自己低到尘埃里，只为换他一个温柔的眼神。

可我换来的，只有他越来越深的沉默，和越来越晚的归家。

我们之间，说过最多的话，是争吵。

每一次争吵，都像一把刀，将我们之间本就脆弱的联系，割得更深。

我记得有一次，我等到深夜，他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我问他去了哪里。

他不说话。

我闻到他身上，有不属于我的香粉味。

我疯了。

我砸了满屋子的东西，质问他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无理取取闹的疯子。

最后，他说：“苏信然，你闹够了没有？”

“当初是你非要嫁给我的，现在这样，你满意了？”

那一刻，我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原来，在他心里，我只是一个不择手段，抢了姐姐姻缘的恶毒女人。

他对我，没有爱，只有厌恶和责任。

从那天起，我不再闹了。

我变得沉默，安静。

我不再等他回家，不再为他准备饭菜。

我们成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

直到我病重。

弥留之际，他守在我的床前。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一辈子的男人，他的脸上，终于有了除了冷漠之外的表情。

是悲伤。

他握着我冰冷的手，一遍遍地说：“然然，对不起。”

“如果……如果能重来一次，我一定……一定不会再那样对你。”

我笑了。

原来，他也是会后悔的。

可是一切都晚了。

我带着满心的不甘和怨恨，闭上了眼睛。

我以为，那就是结束。

没想到，我竟然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而且，他也回来了。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然然，开门，是娘。”

是母亲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我走过去，打开门。

母亲的眼睛又红又肿，她一把抱住我，泣不成声。

“我的儿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沈家那小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悔婚了……这让我们苏家的脸，往哪儿搁啊！”

“还有你姐姐……她把自己锁在房里，不吃不喝，这可怎么办啊！”

我轻轻拍着母亲的背，心里一片平静。

“娘，别哭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哭也解决不了问题。”

母亲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我。

“然然，你怎么……一点都不急？”

我扶着她坐下，给她倒了杯茶。

“娘，沈聿安悔婚，是他的错，与我们苏家无关。”

“至于姐姐，”我顿了顿，“让她静一静吧。”

“可是……”

“娘，”我打断她，“您觉得，就算今天沈聿安娶了姐姐，他们会幸福吗？”

母亲愣住了。

“一个心里装着另一个女人的男人，姐姐嫁过去，只会受一辈子的委屈。”

“与其那样，不如现在就断了。”

“长痛不如短痛。”

母亲怔怔地看着我，半晌，才喃喃道：“然然，你好像……长大了。”

我笑了笑，没说话。

是啊，用一辈子的血泪换来的成长，怎么能不深刻？

三

沈聿安没有走。

他就守在苏家门口。

父亲让人赶他，他也不走。下人拿扫帚打他，他也只是默默受着。

他就那样直挺挺地站着，像一棵固执的树，任凭风吹雨打。

哦，对了，天开始下雨了。

淅淅沥沥的春雨，很快就打湿了他的喜服。

大红的颜色，被雨水浸透，变成了暗沉的赭红，狼狈地贴在他身上。

我站在二楼的窗边，冷眼看着。

下人来报，说沈家老爷子亲自上门赔罪，带了厚礼，姿态放得极低。

父亲的怒气，消了大半。

毕竟，沈家势大，父亲也不敢真的得罪。

两家关起门来商议。

最终的结果是，婚事作罢，沈家赔偿苏家一大笔钱财，以及城南的三间铺子。

对外，只说新郎官突发恶疾，婚期延后。

总算是把这场风波，暂时压了下去。

母亲来我房间，小心翼翼地问我：“然然，沈家那小子，还在外面站着……你看……”

“随他去。”我淡淡地说。

“可是……这雨越下越大了，别再站出病来。”

“那是他的事。”

我拿起一本书，假装看了起来。

母亲叹了口气，没再劝我。

我知道，所有人都以为，沈聿安是为了我，才悔婚的。

他们都以为，我们之间，情根深种。

只有我自己清楚，那不是爱。

那是一笔，我上辈子没算清的烂账。

这辈子，我不想再算了。

雨下了一整夜。

第二天一早，我推开窗。

沈聿安还在。

他靠在门口的石狮子上，脸色苍白，嘴唇发紫。

整个人，像一尊被雨水冲刷得褪了色的雕像。

看到我推开窗，他立刻站直了身体，眼睛亮得惊人。

我面无表情地与他对视了一眼，然后，“砰”地一声，关上了窗。

我不想再给他任何希望。

我以为，他会就此放弃。

没想到，他竟然让人送了一封信进来。

信是我的贴身丫鬟小桃递给我的。

小桃看着我，欲言又止。

“小姐，沈公子他……看起来好可怜。”

“你若是可怜他，就去陪他淋雨。”我冷冷地说。

小桃吓得一哆嗦，不敢再说话。

我拆开信。

信纸上，只有三个字。

“我等你。”

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

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写下的。

我把信纸凑到烛火上，看着它一点点变成灰烬。

等我？

等我心软，等我回头，等我重蹈覆辙吗？

沈聿安，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也太看不起我了。

第四天，沈聿安终于被沈家人强行带走了。

听说，他回去就发起高烧，昏迷不醒。

沈家请遍了京城的名医，都束手无策。

消息传到我耳朵里，我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小桃急得直跺脚。

“小姐，您就一点都不担心吗？万一沈公子他……”

“他死不了。”我打断她。

上一世，我为了让他多看我一眼，故意在冬天跳进冰湖里，也发了高烧。

那时候，他又是怎么对我的？

他只是派人送了些名贵的药材过来，连面都没露。

如今，不过是风水轮流转罢了。

我没有去看他。

一次都没有。

我开始帮着母亲，打理家中的庶务。

我把沈家赔偿的那三间铺子，重新规整，换了掌柜，改了经营方向。

我每天都很忙，忙到没有时间去想沈聿安。

姐姐苏挽月，也终于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瘦了一大圈，脸色憔悴。

看到我，她的眼神很复杂。

有怨恨，有嫉妒，但更多的是一种认命般的无奈。

“妹妹。”她叫我。

“姐姐。”我点头回应。

我们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终，是她先开了口。

“你赢了。”她说，声音沙哑。

我看着她，“姐姐，何来输赢之说？”

“你别再装了！”她突然激动起来，“沈聿安为了你，当众悔婚！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你还不承认吗？”

“我承认，他悔婚，是因为我。”我平静地说，“但那不是我的意愿。”

“你……”她气结。

“姐姐，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喜欢沈聿安吗？”我看着她的眼睛。

她愣住了。

“你喜欢的，不过是沈家少夫人的位置，不过是那份人人艳羡的荣耀。”

“你根本不了解他，也不知道他想要什么。”

“就算他娶了你，你们也不会幸福。”

苏挽月被我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你胡说！”

“我是不是胡说，姐姐心里最清楚。”

我不再理会她，转身离开。

我知道，我跟姐姐之间，已经回不去了。

从我重生的那一刻起，我们就注定，要走上不同的路。

半个月后，沈聿安的病，好了。

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苏家。

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带着沈家老爷子，备着八抬大轿，抬着一箱又一箱的聘礼，浩浩荡荡地，停在了苏家门口。

整个京城，都轰动了。

这一次，他求娶的人，是我，苏信然。

四

父亲和母亲，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晕头转向。

他们把我叫到正厅。

沈家老爷子坐在上首，笑得一脸和蔼。

沈聿安站在他身侧，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他瘦了很多，脸颊都凹陷了下去，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像是要把我整个人，都吸进去。

“信然啊，”沈老爷子开口了，“之前是聿安这小子糊涂，办了错事。今天，我特意带他来，向你，向苏家，赔罪。”

他说着，对沈聿安使了个眼色。

沈聿安“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然然，”他仰着头看我，眼眶又红了，“你嫁给我，好不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发誓，这辈子，我只对你一个人好。”

“我把我的所有，都给你。”

“我求你，嫁给我。”

正厅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

父亲和母亲，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能攀上沈家这棵大树，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更何况，沈聿安还做出了这样的姿态。

在他们看来，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我看着跪在地上的沈聿安。

前世，我也曾这样求过他。

求他爱我，求他多看我一眼。

可他，从未给过我回应。

如今，他跪在我面前，说着同样的话。

何其讽刺。

“沈公子，”我开口，声音清冷，“请你起来。”

他不动。

“然然……”

“我不会嫁给你。”

我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出了这句话。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沈聿安脸上的血色，再次褪得一干二净。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沈老爷子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信然，”他皱起眉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我转向他，不卑不亢地说道，“婚姻大事，讲究的是两情相悦。我与沈公子，并无情意，如何能结为夫妻？”

“胡说！”沈聿安突然站了起来，激动地反驳，“我们怎么会没有情意？你忘了……”

“我什么都忘了。”我打断他，目光冷得像冰，“沈公子，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我不嫁你，有三个理由。”

我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你曾是我姐姐的未婚夫。我若嫁你，便是夺了姐姐的姻缘，于理不合，于德不容。”

我看向脸色煞白的苏挽脱。她站在角落里，像个幽魂。

“第二，你曾在婚前悔婚，置我苏家颜面于不顾。你的品行，我信不过。”

我看向脸色铁青的父亲。

“第三，”我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沈聿安身上，“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我不爱你。”

这三个字，我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三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沈聿安的心上。

他的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你说……什么？”他喃喃地问，声音里充满了破碎的绝望。

“我说，我不爱你。”我重复道，眼神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从来没有爱过。”

“所以，请回吧。”

“苏家的门，不欢迎你。”

说完，我对着沈老爷子和父母，福了福身，转身就走。

“苏信然！”

沈聿安在我身后，发出一声困兽般的嘶吼。

“你撒谎！”

“你明明是爱我的！上辈子，你为了嫁给我，连命都不要了！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的话，像一道惊雷，炸得在场所有人都懵了。

上辈子？

什么上辈子？

我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我的手，在袖子里，死死地攥成了拳头。

指甲，再次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这一次，我感觉到了疼。

钻心的疼。

沈聿安，你为什么要逼我？

为什么要将我们之间，最不堪的过往，血淋淋地剖开，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聿安！”沈老爷子厉声喝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沈聿安的情绪彻底失控了，“爷爷，我们都是重活一世的人！我记得，她也记得！”

他冲到我面前，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

“然然，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我怎么样？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怪我上辈子对你不好？怪我冷落了你？”

“我改！我全都改！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别不要我，好不好？”

他哭了。

眼泪，大颗大颗地从他通红的眼眶里滚落，砸在我的手背上，滚烫。

我看着他，这个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的男人。

我的心，突然就软了。

那些刻意筑起的高墙，那些伪装出来的冷漠，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是啊，我怎么可能不爱他呢？

我用了整整一辈子去爱他，那份爱，早已刻进了我的骨血里，怎么可能说忘就忘？

我之所以拒绝他，之所以对他冷漠，不过是因为，我怕了。

我怕重蹈覆辙。

我怕再次经历那段，令人窒息的婚姻。

“沈聿安，”我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颤抖，“你放手。”

“我不放！”他固执地摇头，“除非你答应嫁给我！”

“你……”

我看着他眼里的偏执和疯狂，突然觉得很累。

为什么，我们两个人，总是要这样互相折磨？

“好。”

我听到自己说。

“我答应你。”

他愣住了。

所有人都愣住了。

“但是，我有条件。”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五

我的条件，是一份契约。

一份，关于我们婚后生活的，详细到近乎苛刻的契约。

我把沈聿安，单独叫到了我的书房。

我拿出了早就拟好的契约，放在他面前。

“这是什么？”他看着那几张写满了字的纸，有些不解。

“婚前协议。”我言简意赅。

“婚前……协议？”他显然没听过这个词。

“是的。”我拿起第一张纸，念给他听。

“第一条：夫妻双方，财产各自独立。婚前财产归各自所有，婚后收入，按月存入共同账户，用于家庭开支。重大支出，需双方共同签字同意。”

“第二条：夫妻双方，享有平等的家庭地位。家务共同分担，不得以任何理由，将家庭责任单方面推给另一方。”

“第三条：夫妻双方，必须对彼此忠诚。不得与除配偶外的异性，发生任何超出正常社交范围的接触。一经发现，视为违约。”

我每念一条，沈聿安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我念到最后一条时，他的脸，已经毫无血色。

“第十条：本契约一式两份，双方签字画押后生效。任何一方违约，自愿放弃所有共同财产，净身出户，且终身不得再纠缠对方。”

我念完，将契约推到他面前。

“你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就签字吧。”

书房里，一片死寂。

沈聿安死死地盯着那份契约，像是要把它盯出两个洞来。

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然然，”他抬起头，声音沙哑得厉害，“你这是……在防着我？”

“我不是在防着你。”我平静地回答，“我是在给我们这段关系，设定一个边界。”

“婚姻，不是儿戏。它就像一份合同，双方都有各自的权利和义务。”

“我希望我们能在一开始，就把这些规则，都说清楚。”

“这样，将来才不会有那么多的争吵和误会。”

“上辈子，我们就是因为有太多的‘想当然’，才会走到那一步。”

我看着他，“沈聿安，你敢签吗？”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他的眼神，从震惊，到受伤，到痛苦，最后，变成了一种，我看不懂的坚定。

“我签。”

他拿起笔，在契约的末尾，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然后，他咬破手指，按下了鲜红的指印。

他把其中一份递给我。

“然然，现在，你满意了吗？”

我看着他指尖上，那个小小的伤口，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蛰了一下。

我接过契约，点了点头。

“沈聿安，我希望你记住今天。记住你签下的每一个字。”

“我记得。”他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用我的余生，来遵守它。”

我们的婚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荒诞又严肃的方式。

父亲和母亲，虽然对我的“婚前协议”感到不解，但见沈聿安都同意了，他们也不好再说什么。

只是私下里，母亲拉着我的手，忧心忡忡。

“然然，你这样……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婚姻哪有像你这样，一条条算得这么清楚的？”

“你把他逼得太紧，万一他……”

“娘，”我打断她，“我不是在逼他。”

“我是在给我们彼此，一个机会。”

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一个，可以拥有幸福的机会。

我知道，一份契约，并不能保证一辈子的幸福。

但至少，它能让我在重蹈覆辙的时候，有抽身而退的底气和资本。

这就够了。

六

我们的婚礼，办得很盛大。

十里红妆，羡煞了整个京城。

洞房花烛夜。

我坐在床边，看着沈聿安，一步步向我走来。

他已经脱去了繁复的喜服，只穿着一件红色的中衣。

烛光下，他的脸，俊美得有些不真实。

他走到我面前，没有像前世那样，急切地扑过来。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然然，”他开口，声音有些紧张，“你……还记得吗？”

“上辈子，我们成亲那天……”

我当然记得。

上辈子我们的新婚之夜，他喝得酩酊大醉。

他抱着我，一遍遍地喊着姐姐的名字。

那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羞辱。

我的脸色，沉了下来。

“别提了。”

“不，”他固执地摇头，“我要提。”

“然然，上辈子，是我混蛋。”

“我那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我以为，我娶你，只是因为责任，因为被你逼得没办法。”

“我把所有的怨气，都撒在了你身上。”

“我用冷漠来惩罚你，也惩罚我自己。”

“直到你离开我，我才明白，我早就爱上你了。”

“只是我自己，一直不肯承认。”

他伸出手，想要碰我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然然，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很难相信。”

“但是，我会用行动，来证明。”

“证明我，是真心想跟你，好好过一辈子。”

他转身，从桌上端来一碗东西。

是一碗，热气腾腾的莲子羹。

“你饿了吧？先吃点东西。”

我看着那碗莲子羹，愣住了。

我记得，我随口跟小桃提过一句，说我喜欢吃甜的。

没想到，他竟然记住了。

我接过碗，用勺子，小口地吃着。

莲子软糯，汤汁清甜。

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心里。

他就在旁边，静静地看着我吃。

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和满足。

吃完莲子羹，他端来热水，要给我洗脚。

我吓了一跳。

“不用，我自己来。”

“我来。”他坚持。

他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脱下我的鞋袜，将我的脚，放进温热的水里。

他的手指，轻轻地，揉捏着我的脚踝。

那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

我看着他低垂的眉眼，浓密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小小的阴影。

我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这个男人，真的是那个，冷漠了我一辈子的沈聿安吗？

洗完脚，他把我抱到床上。

他躺在我身边，只是，规规矩矩地，抱着我。

没有再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睡吧。”他在我耳边，轻声说，“明天还要早起，给长辈敬茶。”

我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

很安心。

这一夜，我睡得很沉。

这是我两辈子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觉。

第二天，我们去给沈家老爷子和父母敬茶。

沈聿安的母亲，也就是我的婆婆，拉着我的手，笑得合不拢嘴。

“信然啊，以后聿安要是敢欺负你，你就告诉娘，娘给你做主！”

沈聿安在一旁，笑着说：“娘，我哪儿敢啊。”

一家人，其乐融融。

我看着这幅景象，有些恍惚。

前世，我嫁进来的时候，婆婆对我，可是没有半点好脸色。

她觉得我心机深沉，抢了自己大女儿的婚事，连带着，也看我不顺眼。

没想到，这一世，竟是完全不同的光景。

是因为沈聿安的态度，改变了所有人的态度吗？

我开始相信，或许，这一世，真的会不一样。

七

婚后的日子，平淡，却温馨。

沈聿安严格地，遵守着我们之间的那份契约。

他每天都按时回家，不再有那些不必要的应酬。

回家后，他会陪我一起用晚膳。

然后，我们会一起，在院子里散步，或者，在书房里，各自看书。

家里的账本，他每个月都会拿给我看。

每一笔开销，都清清楚楚。

他甚至，开始学着，帮我分担家务。

有一次，我看到他，笨拙地，在厨房里，学着和面。

白色的面粉，沾了他一脸，一身。

看起来，有些滑稽，又有些，可爱。

我问他，在做什么。

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看你最近爱吃面食，我想学着给你做。”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软软的，暖暖的。

他不再像前世那样，对我呼来喝去，把我当成一个附属品。

他开始，尊重我的意见。

家里要添置什么东西，他会先来问我。

铺子里的生意，他也会跟我商量。

他把我，当成了一个平等的，可以并肩而立的伴侣。

我们的关系，在这样一点一滴的改变中，慢慢回温。

我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对他充满戒备。

我开始，试着，向他敞开心扉。

我会跟他，说一些女儿家的心事。

我会跟他，分享我新想出来的，铺子的经营点子。

他总是，听得特别认真。

然后，给我，最中肯的建议。

我们之间，越来越像一对，真正的夫妻。

而不是，一对被契约捆绑在一起的，合作者。

只有一件事，他始终没有做。

那就是，碰我。

我们每晚，都同床共枕。

他会抱着我，给我温暖。

但是，他从不越雷池一步。

我不知道，他是在等什么。

等我，完全地，接纳他吗？

这天晚上，我们照例在院子里散步。

月光下，石榴树上，已经结了青涩的小果子。

“然然，”他突然停下脚步，看着我，“你……开心吗？”

我愣了一下。

开心吗？

我有多久，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了？

前世的我，总是在痛苦和绝望中挣扎。

重生的我，总是在戒备和算计中度日。

开心，对我来说，是一个太过奢侈的词。

但是现在，看着他满含期待的眼睛。

我发现，我竟然，真的，感到了一丝久违的，轻松和愉悦。

“嗯。”我点了点头。

他笑了。

那笑容，像孩子一样，纯粹，又灿烂。

他突然，把我紧紧地，拥进怀里。

“然然，谢谢你。”

“谢谢你，还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轻轻地摩挲着。

“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了。”

我靠在他温暖的胸膛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

眼眶，有些发热。

或许，我真的可以，再相信他一次。

相信，我们真的可以，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就在我这么想的时候。

我的贴身丫鬟小桃，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她手里，拿着一个东西。

“小姐，不好了！”

“刚刚，有人从墙外，扔进来一个东西！”

我从沈聿安怀里出来，接过小桃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块玉坠。

一块，我再熟悉不过的玉坠。

这是我母亲给姐姐苏挽月的嫁妆。

上面，刻着一个“月”字。

玉坠上，还绑着一张纸条。

我展开纸条。

上面，只有一行字。

“妹妹，救我。”

是姐姐的字迹。

八

我的心，猛地一沉。

姐姐被禁足在府中，怎么会突然向我求救？

而且，是用这种方式。

我捏着那块玉坠，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一直蔓延到心底。

沈聿安也看到了纸条，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我摇了摇头，心里乱作一团。

悔婚之后，姐姐就被父亲关了禁闭。

除了母亲，谁也不许去见她。

我以为，她会安安分分地，在府里待嫁。

毕竟，以我们家的家世，就算她有过一次不光彩的退婚经历，想再找一门相当的亲事，也并非难事。

可她现在，却在向我求救。

为什么？

“别急，”沈聿安握住我冰冷的手，沉声说道，“我们先回府看看。”

“嗯。”

我把玉坠和纸条，收进怀里。

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我们连夜赶回了苏府。

苏府里，一片寂静。

父亲和母亲，都已经歇下了。

我不想惊动他们，便带着沈聿安，悄悄地，去了姐姐的院子。

院门口，有两个婆子在守着。

看到我们，她们吓了一跳，连忙行礼。

“大小姐在里面吗？”我问。

“回二小姐，大小姐在的。”

“开门，我要进去看看她。”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面露难色。

“二小姐，老爷吩咐了，不许任何人……”

“开门！”我加重了语气。

沈聿安站在我身后，虽然一言不发，但那强大的气场，已经让两个婆子，吓得腿都软了。

她们不敢再阻拦，连忙打开了院门。

我和沈聿安，走了进去。

姐姐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我推开门。

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扑面而来。

姐姐苏挽月，正坐在桌边，手里拿着一本书，似乎在看。

听到动静，她抬起头。

看到我们，她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妹妹，妹夫，你们怎么来了？”

她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看着她，心里，疑云更重。

她看起来，很正常。

没有被虐待，也没有生病的样子。

那她为什么要向我求救？

“姐姐，”我走到她面前，开门见山地问，“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有啊。”她笑了笑，“我很好。”

“那这个，是怎么回事？”

我从怀里，拿出那块玉坠，和那张纸条，放在她面前。

她看到玉坠，脸色，终于变了。

她猛地站起来，一把抢过玉坠，紧紧地攥在手里。

“这不是我的东西！”她矢口否认。

“姐姐，”我看着她的眼睛，“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骗你！”她激动地喊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的反应，太激烈了。

激烈得，像是在掩饰什么。

我心里那个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苏挽月，”沈聿安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你最好说实话。”

“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苏挽月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沈聿安，眼里，闪过一丝怨毒。

“我没有！”她还在嘴硬。

“是吗？”沈聿安冷笑一声，“那不如，我们去问问父亲。”

“问问他，给你定了哪家的亲事。”

苏挽月听到这话，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跌坐在椅子上。

我愣住了。

给姐姐定了亲事？

我怎么不知道？

“沈聿安，你什么意思？”我问。

沈聿安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怜悯。

“然然，你太善良了。”

“你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简单，直接。”

他转过头，看着面如死灰的苏挽月。

“苏挽月，我再问你最后一遍。”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轰”的一声。

我的脑子，炸了。

孩子？

姐姐她……怀孕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挽月的肚子。

她穿着宽大的衣服，看不太出来。

但是，联想到她房间里，那浓重的草药味……

那是安胎药的味道！

“不……不可能……”我喃喃自语。

姐姐一直被关在府里，她怎么可能怀孕？

除非……

除非，在她被关起来之前，就已经……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里，闪过。

我猛地看向沈聿安。

“是……是他？”我颤抖着问。

沈聿安没有说话，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我的世界，天旋地转。

我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

前世，我一直以为，沈聿安和姐姐之间，是清白的。

我以为，他们的婚事，只是父母之命。

我以为，沈聿安不爱我，只是因为，他心里有道过不去的坎。

可现在，我才知道，我错了。

错得离谱。

他们之间，早就有了苟且！

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在我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赢得了爱情的时候。

他们，早就背叛了我！

“为什么？”

我看着苏挽月，声音里，充满了破碎的绝望。

“姐姐，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苏挽月抬起头，看着我，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容，充满了怨毒和疯狂。

“为什么？”

“苏信然，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你抢走了我的一切！抢走了我的丈夫，抢走了我的荣华富贵！”

“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我就是要让你知道，就算你嫁给了沈聿安，你得到的，也只是一个，被我用剩下的男人！”

“他的人是你的，可是他的心，他第一个孩子，都是我的！”

她的话，像一把把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插进我的心脏。

我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因为嫉妒而扭曲的脸。

我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两辈子的执着，我两辈子的痛苦。

原来，都只是一个笑话。

我以为，我重生回来，可以改变命运。

可以，拥有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可我没想到，我只是从一个牢笼，跳进了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我缓缓地，转过身，看向沈聿安。

那个，口口声声说爱我，说要用余生来补偿我的男人。

此刻，他的脸上，写满了愧疚和慌乱。

“然然，你听我解释……”

他想来拉我的手。

我猛地，甩开了他。

“别碰我。”

我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沈聿安，我们的契约上，写得很清楚。”

“任何一方违约，净身出户，终身不得再纠缠对方。”

“现在，你违约了。”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我们，完了。”

说完，我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那个，让我窒息的房间。

身后，传来沈聿安，绝望的嘶吼。

“然然——！”

我没有回头。

一次都没有。

我的眼泪，终于，决了堤。

原来，重活一世，我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九

我回了沈府。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只是，冷静地，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我的东西不多。

一些衣服，一些首饰，还有，我嫁过来时，母亲给我的，那几箱子嫁妆。

沈聿安跟了回来。

他站在门口，看着我，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然然，你别这样……”

“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我跟她，真的只是……只是一个意外。”

“那是我们成亲前，有一次，我喝醉了……”

“我发誓，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头，看着他。

“沈聿安。”

“你觉得，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

我走到他面前，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意外？”

“一次意外，就能让她怀上你的孩子？”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吗？”

“还是你觉得，我蠢到，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被你欺骗？”

我的声音，很平静。

平静得，连我自己都觉得可怕。

“然然，我没有骗你！”他急切地辩解，“我真的……”

“够了。”

我打断他。

“我不想再听你的任何解释。”

“我只问你一句话。”

“你签的那份契约，还算不算数？”

他愣住了。

他看着我，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暗了下去。

“然然，”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你非要，这么绝情吗？”

“绝情？”

我笑了。

“沈聿安，到底是谁，比较绝情？”

“是你，在我满心欢喜地，以为我们可以重新开始的时候，给了我，最致命的一击。”

“是你，亲手，毁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可能。”

我从怀里，拿出那份，我们一起签下的契约。

“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

“你违约了。”

“所以，请你，离开我的世界。”

“永远。”

他看着那份契约，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猛地，抓住我的手。

“不！”

“然然，我不同意！”

“我不能没有你！”

“那份契约，我不认！我撕了它！”

他说着，就要来抢我手里的契约。

我早有防备，后退一步，躲开了他。

“沈聿安，你别逼我。”

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逼你怎么样？”他红着眼睛，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你要去报官吗？你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沈聿安，是个背信弃义的小人吗？”

“你去啊！”

“我不在乎！”

“我只要你！我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他疯了。

彻底疯了。

我看着他，心里，一片冰冷。

我突然明白，为什么上一世，我们会走到那一步。

因为，他的爱，太偏执，太自私。

他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我的幸福。

他想要的，只是，把我禁锢在他身边。

无论用什么方式。

“沈聿安，”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这样，只会让我，更看不起你。”

“我累了。”

“我真的，很累了。”

“两辈子了，我不想再跟你，这样纠缠下去了。”

“放过我吧。”

“也放过你自己。”

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疲惫和哀求。

他看着我，眼里的疯狂，慢慢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无边的，痛苦和绝望。

“然然……”

他伸出手，似乎想最后，再碰一碰我。

我侧身，躲开了。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良久。

他缓缓地，收了回去。

“好。”

我听到他，用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

“我放你走。”

天亮了。

我带着我的东西，离开了沈府。

走出大门的那一刻，我回头，看了一眼。

沈聿安，就站在那里。

晨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看起来，孤单又萧瑟。

我转过头，没有再看。

我坐上马车，离开了这个，我生活了两辈子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

我没有回苏家。

那个家，也早已，不是我的家了。

我让车夫，随便找个客栈，停下。

我在客栈里，住了下来。

我开始，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

我手里，还有母亲给我的嫁妆，还有沈家给的聘礼。

这些钱，足够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我想，我可以去江南。

买一处小院子，开一间小铺子。

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过完这一生。

没有爱，没有恨。

没有沈聿安。

就在我计划好一切，准备离开京城的时候。

小桃，找到了我。

她哭着，给了我一封信。

“小姐，这是……这是沈公子，托我给您的。”

是沈聿安的信。

我不想看。

我只想，把他，彻底地，从我的生命里，清除出去。

“扔了吧。”我说。

“小姐！”小桃跪了下来，“您就看一眼吧！就当，是奴婢求您了！”

“沈公子他……他快不行了！”

我心里一惊。

“你说什么？”

“沈公子他……他把苏大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给……给打掉了。”

“然后，他当着沈老爷子的面，用一根簪子，刺穿了自己的手掌，说……说是要还您，一个清白。”

“他说，他知道错了，他不求您原谅，只求您，别忘了，曾经有个人，那么那么地，爱过您。”

“他现在，把自己关在房里，不吃不喝，谁也不见……”

小桃泣不成声。

我的手，在颤抖。

我慢慢地，拆开了那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

“然然，我把一切，都还给你了。”

“黄泉路上，我等你。”

信纸上，有几滴，已经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

像一朵朵，开在雪地里的，绝望的梅花。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沈聿安。

你这个傻子。

你这个，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我抓起信，疯了一样，冲出客栈。

“备马！”

“快！去沈府！”

我不能让他死。

我绝对，不能让他死！

我们之间，还有那么多账，没有算清。

我还没有，真正地，原谅他。

他也还没有，真正地，补偿我。

他怎么可以，就这么，轻易地，死掉？

沈聿安，你给我等着！

你要是敢死，我就是追到黄泉路上，也绝对，不会放过你！

……

（尾声）

三个月后。江南。

一处临水的院落里，石榴树，开得正艳。

我坐在树下的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本书。

一个小丫鬟，端着一碗刚熬好的安神汤，走了过来。

“夫人，该喝药了。”

我放下书，接过碗。

药，很苦。

但是，我的心里，却是甜的。

一只温暖的大手，覆上了我的手背。

“然然，今天感觉怎么样？”

我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盛满了温柔和宠溺的眼睛。

是沈聿安。

他瘦了，也黑了。

左手的手掌上，还留着一道，狰狞的疤痕。

但是，他的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我很好。”我笑了笑。

他把我，拥进怀里。

“然然，谢谢你。”

“谢谢你，还愿意，回到我身边。”

我靠在他怀里，没有说话。

那天，我赶到沈府。

他真的，快不行了。

我守了他三天三夜，才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他醒来后，看到我，哭得像个孩子。

我们都没有再提过去。

也没有再提那份，被鲜血染红的契约。

我们只是，离开了京城，那个充满伤心回忆的地方。

来到了江南。

在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们。

我们，可以，真正地，重新开始。

至于苏挽月。

我听说，孩子没了之后，她就疯了。

被父亲，送到了家庙里，了此残生。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了。

我只想，和我眼前这个人，好好地，过完这一生。

“在想什么？”沈聿安的声音，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没什么。”我摇了摇头。

他低下头，在我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然然，我爱你。”

我笑了。

“我知道。”

就在这时，一个小厮，匆匆跑了进来。

“公子，夫人，京城来信了！”

他递上一封信。

沈聿安接过，拆开。

他看了一眼，脸色，微微变了。

“怎么了？”我问。

他把信，递给我。

我接过来一看。

信是沈家老爷子寄来的。

信里说，前些日子，宫里来人。

查抄了城西的一处私宅。

从里面，搜出了大量的，与邻国私通的信件。

而那处私宅的主人，正是前段时间，被父亲看中，准备许配给姐姐的，那个李家公子。

信的最后，老爷子加了一句。

“据查，那李公子，与苏大小姐，过从甚密。当初悔婚之事，恐非偶然，或有内情。望你二人，多加小心。”

我捏着信纸，手，微微收紧。

我突然想起，前世，姐姐虽然没有嫁给沈聿安。

但她后来，也嫁得很好。

嫁的，正是这位，李家公子。

当时我还替她高兴。

现在想来……

我抬起头，看向沈聿安。

他也正看着我。

我们两个人的眼里，都闪过一丝，了然的寒意。

原来，我们两世的纠缠和痛苦。

都不过是，别人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而那个下棋的人……

看来，这平静的日子，终究，是过不长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