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完美的离婚 2014特别篇》高清在线观看 - 电影 - 剧狗狗
cac55 2025-11-03 18:27 2 浏览
高铁站的顶棚,像一张被雨水浸透的灰色宣纸,将傍晚五点的天光过滤得毫无生气。
我站在A12检票口,面前是涌动的人潮,身后是陈凯。
他正在打电话,声音被广播和列车的轰鸣切割得支离破碎。
“……项目上有点急事,嗯,我尽快。”
他的侧脸在站厅惨白的灯光下,线条依旧利落。四十二岁的男人,保养得当,一身熨帖的定制西装,手腕上是我去年生日送他的那块表。
十年婚姻,他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手机在他掌心亮起,屏幕对着我的方向。他浑然不觉,还在安抚电话那头的人。
我看见了。
不是刻意窥探,是那个弹窗自己撞进了我的视机。
打车软件的提示:“您与常用同行人‘小安’的路线重合度高达%,是否开启拼车?”
小安。
不是我们公司那个咋咋呼呼的Amy,也不是他妹妹的小名。
是一个陌生的,却又带着某种昭然若揭的亲昵的称呼。
我的心脏,那颗为他平稳跳动了三千六百多个日夜的泵体,在那一瞬间,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停止了收缩。
没有尖叫,没有质问。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那个弹窗停留了几秒,然后随着他指尖的滑动而消失。
他挂了电话,转身对我笑。
“一个新来的实习生,业务不熟,总出岔子。”他解释道,语气自然得像在谈论天气。
我点点头,也对他笑了一下。
“新人是需要多带带。”我说。
风从站台的缝隙里灌进来,吹起我的风衣一角,冷得像冰。
他伸手,想替我理一理衣领。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避开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神里有一丝错愕。
“怎么了?”
“风大。”我把领子竖起来,自己扣好,声音平静无波。
检票的闸机打开了。
人群像被无形的手推着,向前涌去。
“走吧。”我说,率先刷了身份证。
绿色的箭头亮起,发出“滴”的一声轻响。
那声音,像法庭上敲下的一记法槌,宣告着某种程序的开始。
(二)
两天前,这个家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是一个寻常的周二晚上。
我炖了莲藕排骨汤,汤色奶白,浮着几粒鲜红的枸杞。
陈凯回来时,身上带着室外的微凉寒气。他脱下大衣,换上拖鞋,整个人陷进沙发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累死了。”他说。
这是他最近的口头禅。
我把汤端给他,汤匙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喝点汤,暖暖身子。”
他“嗯”了一声,接过碗,却没有立刻喝,只是用汤匙漫不经心地搅动着。
客厅的灯光是暖黄色的,照得他英挺的眉眼有些模糊。
我们结婚十年,没有孩子。
不是不想要。是我身体的原因,试了三年,看了无数中西名医,最后连试管都失败了。
那段日子,是我人生的最低谷。家里气氛压抑得像一块吸满了水的海绵,连空气都是潮湿而沉重的。
是陈凯把我拉出来的。
他辞掉了那个需要频繁出差的工作,换到现在的设计院,他说:“钱少点没关系,我想多陪陪你。”
他把家里所有的药瓶都收了起来,对我说:“林漱,我们不要孩子了。有我呢,我陪你一辈子。”
从那天起,我开始学着做一个“模范老婆”。
我研究菜谱,把他的胃养得挑剔。我学习茶道和香薰,让这个家永远舒适清雅。我打理他所有的衣物,确保他每一次出门都体面精致。
我用十年时间,把他照顾成了一个生活上的“半残废”,也把自己打造成了这个家里最不可或缺的“基础设施”。
我以为,这就是我们的相守。
那天晚上,他搅了半天汤,突然抬头看我。
“漱漱,你说,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我正在削一个石榴,饱满的红色籽粒像一粒粒红宝石,落在白瓷盘里。
“为了把柠檬变成柠檬水。”我答得很快,这是我以前安慰他时说过的话。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在笑,又像不是。
“可我有时候觉得,我手里攥着的,根本不是柠檬,是一个黑洞。”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疲惫和虚空。
我的手顿了一下,刀尖划破了石榴皮,也划破了我的指腹。
一滴血渗出来,比石榴籽更艳。
我把手指含进嘴里,铁锈味的甜。
“怎么了?”我问,“项目不顺利?”
“不是。”他摇头,把碗放下,“就是觉得没劲。每天睁开眼就是一堆事,闭上眼还是那些事。像个陀螺,停不下来。”
我把削好的石榴推到他面前。
“那就歇一歇。”我说,“下个月我们年假,去瑞士看雪山,不是说好了吗?”
他看着我,眼神很深,像蒙着一层雾。
“好。”他应道。
然后他起身,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窝。
“漱漱,有你真好。”他喃喃地说。
他的体温隔着薄薄的毛衣传来,熟悉又温暖。
我当时以为,那是一个丈夫对妻子的依赖和眷恋。
现在想来,那更像是一个即将溺水的人,抓住的最后一块浮木。
而浮木,是可以随时被抛弃的。
(三)
从高铁站回来的那个晚上,我一夜没睡。
陈凯大概是出差累了,睡得很沉,呼吸均匀。
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窗外是淅淅沥沥的雨声,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只剩下我和我的心跳。
我在黑暗中,将那三个字在舌尖反复咀嚼。
小安。
常用同行人。
路线重合度%。
这些词语,像一个个冰冷的坐标,精准地定位出了一片我从未涉足过的,属于他的新大陆。
我没有去翻他的手机。
那是低级的做法,会把自己置于一个歇斯底里的、不体面的境地。
我不是那种女人。
我做了十年模范老婆,不是为了在最后关头,让自己变成一个泼妇。
天亮的时候,雨停了。
我像往常一样,为他准备早餐。煎蛋,烤面包,热牛奶。
他起床后,看到我眼下的乌青,愣了一下。
“没睡好?”
“嗯,有点失眠。”我把牛奶推到他面前。
他喝了一口,然后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给你带的礼物。”
我打开,里面是一枚成色很好的玉坠,观音像,雕工精细,眉眼慈悲。
“前天在寺庙里开过光的,保平安。”他说。
我看着那尊玉观音,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他祈求神佛保佑我的平安,却亲手在我脚下挖了一个深渊。
我盖上盒子,把它推了回去。
“太贵重了。”我说。
他的脸色微微一变。
“我们之间,还分什么贵重不贵重?”
“要分的。”我抬起眼,第一次,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直视着他,“陈凯,我们是夫妻,但我们首先是两个独立的成年人。”
“独立的成年人,就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空气在那一刻凝固了。
他握着牛奶杯的手,指节微微泛白。
“漱漱,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一字一顿,“今天下班后,我们谈谈。”
“关于‘小安’。”
最后两个字,我说得很轻,却像两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他。
他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那是一种我从未在他脸上见过的,混合着震惊、恐慌和狼狈的表情。
他张了张嘴,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碟。
“我今天下午请了假。三点钟,在街角的‘独白’咖啡馆,我订了位子。”
“你可以选择一个人来,也可以……带上她一起。”
“我建议你们一起。”
说完,我端着盘子,走进了厨房。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我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盖住了这个家所有的裂痕。
但我知道,它们都在。
每一道,都深可见骨。
(四)
下午两点五十分,我到了“独白”咖啡馆。
我选了一个靠窗的卡座,光线很好,可以清楚地看到街对面的梧桐树。
我点了一杯美式,不加糖不加奶。
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我的头脑异常清醒。
三点整,陈凯来了。
他一个人。
他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是黑色的大衣。他看起来很憔悴,眼窝深陷,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在我对面坐下,双手交握放在桌上,像一个等待审判的被告。
“她……没来。”他艰涩地开口。
“我猜到了。”我说,“她不敢。”
“不是,”他立刻反驳,“是我不让她来的。这是我们俩的事,不该把她牵扯进来。”
我笑了。
“陈凯,事到如今,你还在维护她?”
“你觉得,她是无辜的吗?”
他沉默了。
良久,他才抬起头,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漱漱,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说得又快又急,仿佛再慢一秒,就没有勇气说出口。
“我错了。”
我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错在哪?”我问。
他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问。
“我……我不该……”他语无伦次,“我不该背叛你,不该伤害你。”
“具体一点。”我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是哪一次没忍住?是精神上的,还是身体上的?到了什么程度?多久了?”
我的问题,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一层一层地剥开他那层名为“愧疚”的虚伪外衣。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嘴唇都在颤抖。
“你一定要这样吗?”他痛苦地看着我,“一定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堪吗?”
“难堪?”我放下咖啡杯,身体微微前倾,“陈凯,你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在打车软件上成为‘常用同行人’,路线重合度%,你觉得这件事,不难堪吗?”
“你用我给你买的车,送她回家,用我给你挣的钱,给她买礼物,用我为你空出来的时间,去陪她,你觉得,不难堪吗?”
“你一边对我说‘有你真好’,一边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寻找所谓的‘新鲜感’和‘生命力’,你觉得,这不难堪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狠狠地钉进他的心里。
他垂下头,肩膀垮了下来。
“半年了。”他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一开始,只是觉得她很活泼,像个小太阳,跟她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好像也年轻了……”
“她很崇拜我,你知道的,在公司里,他们都怕我。只有她,会叽叽喳喳地跟我说很多话,说她的烦恼,说她的梦想。”
“我很久……很久没有那种被人需要、被人仰望的感觉了。”
他说到这里,抬眼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乞求。
“漱漱,我们家,太静了。静得像个博物馆。所有东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包括你,也包括我。”
“我有时候觉得喘不过气。那个家,是你的作品,很完美,但我……我只是里面的一件展品。”
“和小安在一起,我可以放松,可以犯错,可以不像‘陈凯总监’,也不像你的‘模范丈夫’。”
我静静地听着。
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彻骨的寒冷。
原来,我十年的付出,在他眼里,只是一个“完美”的牢笼。
我自以为是的“为他好”,在他看来,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控制。
“所以,”我总结道,“你出轨,是因为我太好了?”
他张口结舌。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年轻的女孩站在门口,穿着一件白色的羽绒服,围着米色的围巾,一张素净的脸上,满是惶恐和不安。
是小安。
她到底还是来了。
她的目光在咖啡馆里逡巡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我们这一桌。
她看到了我,也看到了陈凯。
她的脚步顿住了,脸上血色尽失。
陈凯也看到了她,他猛地站起来,脸上是惊慌失措。
“你怎么来了?我不是让你别来吗!”
女孩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担心你。”她声音很小,带着哭腔,“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打电话你也不接……”
她说着,朝我们走过来。
我看着她,这个被陈凯形容为“小太阳”的女孩。
她确实很年轻,皮肤饱满,眼神清澈,像一颗未经雕琢的璞玉。
她身上有一种我早已失去的东西。
那种不顾一切的、横冲直撞的天真。
她走到桌边,怯生生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目光投向陈凯,眼神里满是依赖。
“陈哥,”她小声说,“这位就是……林姐吗?”
陈凯的表情,像吞了一只苍蝇。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互动。
我只是看着那个女孩,平静地开口。
“坐吧。”
我指了指陈凯身边的空位。
“既然来了,那就一起谈。”
(五)
女孩,安安,在我旁边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拘谨得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她不敢看我,只是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衣角。
陈凯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像一个被抓了现行的窃贼。
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爵士乐,但我们这一桌的气氛,却紧张得像一根随时会绷断的弦。
“你想喝点什么?”我问安安,打破了沉默。
她猛地抬头,受惊的小鹿一样看着我。
“不……不用了,谢谢林姐。”
“别叫我林姐。”我说,“我跟你不熟。”
她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陈凯终于反应过来,他坐回座位,把安安往自己身后揽了揽,摆出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漱漱,你别这样,她还是个孩子。”
“孩子?”我转向他,眼神冷了下来,“陈凯,她二十三岁,成年人了。她知道你在有妻子的前提下,还跟你保持亲密关系,她就不是‘孩子’,她是‘第三者’。”
“我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我们今天就把事情摊开来说。”
我把目光重新投向安安。
“你喜欢他,是吗?”
安安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她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喜欢他什么?”我追问。
“他……他对我很好。”她小声说,“他很成熟,很有才华,会教我很多东西。在他身边,我很有安全感。”
“安全感?”我重复着这个词,觉得有些好笑,“他的成熟,是我用十年的婚姻磨砺出来的。他的才华,是踩在我放弃事业、全力支持他的基础上实现的。他的车,他的房,他的一切,都刻着我的名字。你从他那里得到的所谓‘安全感’,都是我的。你只是一个窃贼。”
我的话很重,很直接。
安安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她一边哭,一边摇头。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没想过要破坏你们的家庭,我只是……我只是控制不住我自己……”
“控制不住,不是犯错的理由。”我说,“成年人的世界,‘克制’是一种义务,不是一种选择。”
陈凯听不下去了。
“够了,林漱!”他低吼道,“你别再逼她了!所有事情都是我的错,跟她没关系!是我主动招惹她的,是我没有抵挡住诱惑!”
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看起来很有担当,很男人。
但在我看来,却无比的可笑。
他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心软吗?
他错了。
我看着他,看着他护着那个女孩的样子,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殆尽。
我突然觉得很累。
不是身体上的累,是心累。
我不想再跟他们争论谁对谁错,不想再听那些苍白的辩解和廉价的眼泪。
没有意义。
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陈凯。”我叫他的名字。
他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你爱她吗?”我问。
这个问题,让陈凯和安安都愣住了。
陈凯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安安则用一种期盼又恐惧的眼神看着他。
我等了足足一分钟。
他始终没有回答。
我明白了。
他不是爱她。
他只是爱上了那种被崇拜、被需要的感觉。
他爱的,是那个在年轻女孩面前,无所不能、光芒万丈的自己。
“好,我换个问法。”我说,“你,要跟她在一起吗?”
“你想要我成全你们吗?”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在他们两人头顶炸响。
安安的哭声停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陈凯的脸色,更是瞬间变得惨白。
他大概从没想过,我会把“离婚”这两个字,如此轻易地说出口。
在他心里,我大概是那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死抓住婚姻不放手的女人。
我看着他惊惶失措的样子,突然想起了那个被我反复咀嚼的问题。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现在,我有了答案。
是为了活成自己,不是为了活成任何人的附属品。
“陈凯,”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回答我。你选她,还是选我?”
这不是一道选择题。
这是一道审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陈凯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看看我,又看看身边梨花带雨的安安,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挣扎和痛苦。
终于,他做出了一个让我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整个人瘫软下来,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对我说:
“漱漱,你就当我是你儿子,不懂事,犯了错。”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你就……成全我们吧。”
儿子?
成全?
我看着眼前这个我爱了十年的男人,这个我曾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伴侣。
在这一刻,他不是我的丈夫,不是我的爱人。
他变成了一个向“母亲”索要糖果却又怕被责骂的孩子。
他把我十年的付出,我所有的爱与尊重,轻而易举地,踩在了脚下。
我没有哭。
我甚至笑了。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好。”
我说。
“我成全你。”
(六)
我说出“我成全你”那四个字的时候,陈凯和安安的表情,都凝固了。
安安的脸上,是一种混杂着窃喜和不安的茫然。
而陈凯,他的脸上没有丝毫解脱,反而是一种更深的恐慌。
他大概以为我会歇斯底里,会痛哭流涕,会控诉他的背叛。
但他没有想到,我会如此平静地,答应他的“请求”。
我站起身,拿起我的包。
“既然你选了她,那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离婚协议,我的律师会尽快发给你。财产分割,按照婚前协议来。这套房子,是我的婚前财产,你一个星期之内,搬出去。”
“你的车,在你名下,归你。公司的股份,我们一人一半。”
“至于你……”我转向安安,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肩膀。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我不会去你的公司闹,也不会找你的家人。因为,你不配。”
“弄脏我的手,不值得。”
说完,我转身就走。
没有一丝留恋。
“漱漱!”陈凯猛地站起来,冲过来拉住我的手腕。
他的手心冰冷,还在发抖。
“不是的……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语无伦次地解释,“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没想过要跟你离婚!”
“你没想过?”我甩开他的手,回头看他,眼神里满是嘲讽,“陈凯,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可以随意丢弃,又能随时捡回来的旧物吗?”
“你想要左拥右抱,想要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你想要我这个‘模范老婆’继续给你当保姆,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地去跟你的‘小太阳’谈情说爱?”
“你凭什么?”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色灰败。
“我不是善良,陈凯。”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只是,不喜欢脏。”
“而你,现在,让我觉得很脏。”
我不再看他,径直走出了咖啡馆。
外面的空气,带着雨后的清新,我深吸了一口,感觉堵在胸口的浊气,终于散去了一些。
我没有回家。
我在酒店开了一间房。
我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空间,来处理我的情绪,和接下来的事情。
我给我的律师朋友打了电话,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她在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说:“林漱,你确定吗?十年感情,真的就这么放下了?”
“放不下。”我说,“像从身上活生生剜掉一块肉,怎么可能不疼。”
“但是,不剜掉,它就会腐烂,会发臭,会让我整个人都烂掉。”
“长痛不如短痛。”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水很热,烫得皮肤发红。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我哭了。
没有声音,只是眼泪不停地往下掉,砸进水里,连一点涟漪都看不见。
为我死去的十年爱情。
为我错付的满腔真心。
也为那个,曾经为了他,把自己低到尘埃里的,愚蠢的自己。
(七)
第二天,我接到了陈凯的电话。
响了很久,我才接。
“漱漱,你在哪?”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整夜没睡。
“这跟你没关系。”
“我们……我们能见一面吗?你听我解释。”
“不必了。”我说,“该说的,昨天都说清楚了。我现在只想尽快办完手续。”
“不!我不同意离婚!”他在电话那头吼道,“我昨天是昏了头,我说的都是胡话!漱漱,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机会?”我冷笑一声,“陈凯,你把婚姻当什么了?游戏吗?可以随时存档,犯错了就读档重来?”
“不是的……漱漱,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已经跟安安说清楚了,我让她辞职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见她了!”
“我求求你,你回来好不好?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听起来可怜极了。
如果是在昨天之前,我或许会心软。
但现在,不会了。
“陈凯,那个家,不是没有我不能,是没有一个‘保姆’不能。”
“你怀念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我为你提供的一切便利和舒适。”
“你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习惯了回到家有热汤热饭,习惯了你的生活被我打理得井井有条。”
“你不是离不开我,你是离不开那种被人伺候的生活。”
我在电话里,冷静地剖析着他。
他沉默了。
因为我说的,句句都是事实。
“漱漱……”他过了很久才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绝望,“那你要我怎么样?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你要我净身出户吗?可以,只要你不离婚,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我不要你的钱。”我说,“我只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什么?”
“我的尊严,我的安宁,和我未来人生的主导权。”
我挂了电话。
下午,我的律师把拟好的离婚协议发给了我。
我看着上面一条条清晰的条款,心里没有快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晚上,我回了那个家。
我要收拾我的东西。
我开门进去的时候,陈凯正坐在沙发上。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屏幕的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茶几上,摆满了啤酒罐和外卖盒子。
整个家,乱得像个垃圾场。
这才一天。
我那个一尘不染的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看到我,像看到了救星,猛地站起来。
“漱漱,你回来了!”
他想过来抱我,被我侧身躲开。
我没有理他,径直走进卧室,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行李箱。
我开始收拾我的衣服,我的书,我的护肤品。
我的动作很利落,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他跟在我身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漱漱,你别走……你别走好不好?”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打我,骂我,怎么样都行,就是别离开我。”
他从背后抱住我,手臂收得很紧,像是怕我随时会消失。
“漱漱,十年了,我们十年了……你真的舍得吗?”
他的体温,他的气息,曾经是我最眷恋的港湾。
但现在,只让我觉得窒桑。
我停下手中的动作,转过身。
“陈凯,”我看着他通红的眼睛,“你知道吗?压垮婚姻的,从来都不是出轨本身。”
“是出轨之后,你那副理所当然、甚至带着一丝委屈的态度。”
“是你说出‘你就当我是你儿子,成全我们吧’的那一刻。”
“在那一刻,你亲手杀死了我心里那个还对你抱有幻想的林漱。”
“所以,不是我舍不舍得的问题。”
“是你,配不配的问题。”
我用力,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紧箍着我的手指。
“放手。”
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看着我,眼里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了。
他的手,终于无力地垂了下去。
(八)
我没有立刻搬走。
不是心软,是我发现,离婚这件事,比我想象的要复杂。
尤其是当对方坚决不同意的时候。
陈凯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不再去上班,整天待在家里。
他不刮胡子,不换衣服,把自己搞得狼狈不堪。
他开始酗酒,白天喝,晚上也喝,喝醉了就给我打电话,一遍一遍地说“对不起”和“我爱你”。
他甚至跑到我公司楼下等我。
那天我下班,看到他靠在墙边,形容枯槁,像个流浪汉。
同事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们。
我把他拉到一边。
“陈凯,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漱漱,你跟我回家。”他抓住我的手,力气大得惊人,“我们好好过日子,像以前一样。”
“回不去了。”我试图挣脱。
“为什么回不去?我可以改!我什么都可以改!”他情绪激动地喊道,“你要我怎么样都行,只要你别不要我!”
他的失态,引来了更多人的围观。
我感觉自己像个动物园里的猴子,被人指指点点。
我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好。”我说,“你想谈,是吗?”
“那我们就找个地方,好好地,最后谈一次。”
我把他带回了家。
那个曾经整洁雅致的家,现在已经彻底变成了狗窝。
空气中弥漫着酒精和食物腐烂的酸臭味。
我打开所有的窗户,让风灌进来。
“陈凯。”我站在客厅中央,看着他,“你不是想知道我要你怎么样吗?”
“我现在就告诉你。”
他抬起头,眼睛里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我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不是离婚协议。
而是一份,我让律师重新草拟的——《婚内财产及忠诚协议之补充条款》。
“这是什么?”他疑惑地接过。
“你不是不同意离婚吗?”我说,“可以。但是,我们的关系,需要重新定义。”
“从今天起,我们不再是‘爱人’,而是‘合伙人’。”
“婚姻是我们的公司,我们是这个公司的两个股东。而你,因为严重违规,损害了公司的核心利益,所以,你需要接受惩罚,并签署这份补充协议。”
他打开文件,脸色一页比一页难看。
我给他看我草拟的条款:
第一,经济方面。他名下所有的工资卡、银行卡、信用卡,全部上交给我保管。他每个月,只能从我这里领取五千元作为零花钱。所有超过一千元的开销,必须向我报备,并提供发票。
第二,行为方面。他的手机,必须小时向我开放定位。每天晚上十点之前,必须回家。任何应酬,必须提前一天向我申请,并告知时间、地点、参与人员。禁止与任何二十五岁以下的异性,有工作之外的非必要接触。
第三,违约责任。这份协议签署之后,如果他再次出现任何形式的背叛行为,包括但不限于与其他异性暧昧聊天、单独见面、发生关系,那么,他将自愿放弃所有婚内共同财产,净身出户。并且,他需要一次性支付给我五百万,作为精神损失赔偿。
“林漱,你……”他拿着那份协议,手都在抖,“你这是在羞辱我!”
“不。”我看着他,眼神平静,“我不是在羞辱你。我是在给你机会。”
“一个让你用行动,来证明你的‘忏悔’和‘诚意’的机会。”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愿意吗?”
“现在,选择权在你手里。”
“签,或者,离。”
我把一支笔,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那个声音,像最后的通牒。
他看着那份协议,又看看我,脸上的表情,在屈辱、愤怒、不甘和恐惧之间,来回切换。
我知道,这份协议,对他而言,意味着什么。
它剥夺了他的自由,他的财产,他的尊严。
它把他从一个高高在上的“一家之主”,变成了一个被严格管束的“签约艺人”。
而我,是他的“经纪人”,也是他的“监管者”。
他会签吗?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这是我能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不是原谅,而是契约。
(九)
陈凯在沙发上坐了很久。
窗外的天色,从亮到暗,再到被城市的霓虹点亮。
我没有催他。
我就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静静地等着。
这个过程,像一场无声的博弈。
比的,是谁的底线更低,谁的决心更狠。
终于,他动了。
他拿起那支笔,笔尖在纸上悬停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头,用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破碎的眼神看着我。
“漱漱,签了这份协议,我们……就真的回不去了,是吗?”
“我们早就回不去了。”我说,“从你说出‘成全我们’的那一刻起。”
他的眼圈红了。
一滴眼泪,从他通红的眼眶里滑落,砸在了协议的纸张上,晕开一小片水渍。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哭。
不是那种虚伪的、博取同情的眼泪。
而是一种,真正绝望的,属于一个成年男人的,无声的崩溃。
他终于明白,他失去的,到底是什么。
他失去的,不是一个保姆,不是一个管家。
而是一个,曾经满心满眼都是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的,爱人。
他低下头,不再看我。
他握着笔,在协议的末尾,一笔一划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陈。凯。
那两个字,他写得歪歪扭扭,力透纸背。
像一个犯人,在认罪书上画押。
签完,他把笔扔在桌上,整个人向后倒去,瘫在沙发里,用手臂遮住了眼睛。
我走过去,拿起那份签了字的协议。
一式两份。
我把其中一份,放在他身边。
“从明天开始,履行你的义务。”
我说完,转身走进了客房。
我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我的腿,在发软。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
我赢了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这一刻起,我和陈凯的婚姻,进入了一个全新的,也是最畸形的阶段。
它不再与爱有关。
只与规则、监督、和惩罚有关。
我成了他婚姻里的“典狱长”。
而他,是我唯一的“囚犯”。
(十)
生活像一架被重新编程的机器,开始按照新的指令,一丝不苟地运行。
第二天早上,陈凯醒来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所有的银行卡、信用卡,以及车钥匙,放在了餐桌上。
像上交战利品的士兵。
他的手机,也放在桌上,屏幕朝上,定位共享的页面始终开着。
我检查了一遍,然后从钱包里抽出五张一百元,放在他面前。
“这是你这周的零花钱。”
他看着那五百块钱,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收了起来。
他刮了胡子,换上了干净的衣服,看起来恢复了几分往日的体面。
但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以前的他,是自信的,从容的,甚至带着一丝成功人士的倨傲。
现在的他,是紧绷的,谨慎的,眼神里总是带着一丝不易察的全。
他开始学着做家务。
他会笨拙地用吸尘器,会把厨房弄得一团糟,会把我的白色真丝衬衫和他的牛仔裤一起扔进洗衣机。
我没有指责他。
我只是默默地,把那件被染色的衬衫,扔进了垃圾桶。
然后告诉他:“白色和深色的衣服,要分开洗。”
他像个听话的学生,用力点头。
他开始每天准时回家。
有时候公司有应酬,他会提前一天,用一种近乎卑微的语气,向我“请假”。
“漱漱,明天晚上……部门有个聚餐,我能去吗?大概九点就能结束。”
“可以。”我批复道,“把地址和参与人员名单发给我。”
“好。”
他变得越来越“乖”。
乖得像一个被驯服的动物。
但我们之间,却越来越冷。
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分房睡。
我们同桌吃饭,却相对无言。
我们是法律上最亲密的夫妻,却是现实里最疏远的室友。
他几次试图靠近我。
有一次,我感冒了,咳得很厉害。
他半夜起来,为我熬了姜汤,端到我的床边。
“漱漱,喝点吧,暖暖身子。”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温柔。
我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姜汤,心里有一瞬间的动摇。
但最终,我还是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吃了药。你拿走吧。”
他端着碗,在床边站了很久,然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我听到他关上门的声音,很轻,很轻。
我知道,我正在用一种最残忍的方式,凌迟着他,也凌迟着我自己。
他眼里的光,一天比一天暗淡。
他开始失眠,大把大把地掉头发。
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下去,整个人像被抽干了精气神,只剩下一副空荡荡的躯壳。
他“疯”了。
不是那种大吵大闹的疯。
而是一种,被绝望和压抑,逼到崩溃边缘的,安静的疯。
有一次,我半夜起来喝水,看到他一个人坐在黑暗的客厅里,没有开灯,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我走过去,他没有反应。
我站到他面前,他才缓缓地抬起头。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像两个黑洞。
“漱漱。”他叫我,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
“你还要我怎么样?”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看看我?”
我看着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是快感吗?
是报复的快感吗?
不。
不是的。
是一种,更深的悲哀。
我们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我怎么会,把他变成这个样子?
又或者说,是我们,把彼此,变成了这个样子。
“陈凯。”我蹲下身,平视着他,“我没有不要你看我。”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看你。”
我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疲惫。
这场战争,没有赢家。
我们都是输家。
他突然伸出手,抓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很凉,还在抖。
“漱漱,”他几乎是在恳求,“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就当……就当那一切都没发生过。”
“我们去看心理医生,我们去旅游,我们去做什么都好。”
“只要我们还在一起。”
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眼里的祈求和脆弱。
我的心,那颗我以为已经坚硬如铁的心,在那一刻,突然就软了。
我没有抽回我的手。
这是这几个月来,我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肢体接触。
他的手,用力地握着我的,仿佛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十一)
那天晚上的对视,像一个休战信号。
我们之间的冰层,开始出现一丝裂缝。
我没有再把他当成一个需要小时监控的犯人。
他也没有再像一个惊弓之鸟。
我开始允许他,在报备之后,参加一些必要的社交活动。
他也开始,在家里,尝试着承担更多的责任。
他学会了做几样简单的菜,虽然味道不怎么样。
他学会了给花浇水,给鱼喂食。
他甚至开始,在我看书的时候,默默地为我泡上一杯热茶。
我们之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不再是命令和服从。
而是开始,有了一些日常的交流。
“今天公司楼下的银杏叶都黄了,很好看。”
“嗯。”
“下周有个画展,是莫奈的,你要不要去看?”
“……好。”
我们像两个重新学习如何相处的陌生人,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彼此的边界。
我妈给我打了个电话。
她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我最近状态不对。
“漱漱啊,你跟小陈,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
“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男人嘛,有时候在外面应酬,逢场作戏,也是难免的。你做老婆的,要大度一点,眼睛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妈,”我打断她,“时代变了。”
“以前,女人是男人的附属品,所以要‘忍’。”
“现在,女人是独立的个体。婚姻是合作,不是扶贫。”
“克制,不是他对我的一种恩赐,而是他作为‘合伙人’,必须履行的义务。”
我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
她大概无法理解我的这套“歪理”。
但这是我,用十年的惨痛教训,换来的认知。
挂了电话,我看到陈凯站在我身后。
他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他的表情很复杂。
“漱漱,”他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我知道,我以前……把你对我的好,都当成了理所当然。”
“我以为,你永远都会在那里。”
“我错了。”
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久违的,真诚。
“我不需要你原谅我。”他说,“我只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
“一个……重新追求你的机会。”
我看着他。
瘦削的脸庞,深陷的眼窝,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了一些。
但他的眼神,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清澈,更坚定。
像大雨冲刷过后的天空。
我没有回答。
我只是站起身,走进厨房,从冰箱里,拿出了两个番茄,两个鸡蛋。
我开始做我最拿手的,番茄鸡蛋面。
那是我们刚在一起时,他最喜欢吃的。
他看着我的动作,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那是一种,在沙漠里跋涉了许久的人,终于看到绿洲的眼神。
面做好了。
我盛了两碗。
一碗放在他面前,一碗留给自己。
我们相对而坐,像很多年前一样,吸溜吸溜地吃着面。
谁也没有说话。
但厨房里温暖的灯光,和碗里升腾起的热气,似乎正在悄悄地,融化着我们之间那层坚硬的冰。
也许,真的可以重新开始。
也许,有些东西,打碎了,还能一片一片地,粘起来。
虽然,裂痕永远都在。
但至少,它还是完整的。
(十二)
就在我以为,生活这艘偏离了航道的船,正在慢慢地,艰难地,驶回正轨的时候。
一个突如其来的浪头,再次将它打得险些倾覆。
那是一个周六的下午。
阳光很好。
我和陈凯去看了那场莫奈的画展。
我们并肩走在展厅里,隔着半个人的距离。
他会时不时地,侧过头,为我讲解画作的背景和技法。
他的声音很好听,低沉,有磁性。
我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
气氛很平和,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馨。
像一对,正在重新进入热恋期的情侣。
看完画展,我们去了一家新开的法式餐厅。
陈凯提前订了位。
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楼下的车水马龙。
我们点了一瓶红酒。
他为我倒上。
“漱漱,”他举起杯子,“为我们。”
我看着他,也举起了杯子。
两只高脚杯,在空中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喝了一口酒,味道醇厚。
我以为,这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新的开始。
然而,就在这时。
我的手机,在桌上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点开。
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林姐,我是安安。我怀孕了。他说他会处理,但我等不了了。”
嗡——
我的大脑,在一瞬间,变成了一片空白。
手里的酒杯,脱手而出。
“啪”的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一片。
红色的酒液,像血一样,在地板上蔓延开来。
餐厅里所有的人,都朝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陈凯也愣住了,他惊愕地看着我。
“漱漱,你怎么了?”
我没有看他。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上那行字。
怀孕了。
她说她怀孕了。
我用十年时间,都求不来的一个孩子。
那个年轻的女孩,只用了几个月,就轻易地得到了。
多么讽刺。
多么……可笑。
我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的陈凯。
他的脸上,还带着未褪去的错愕和关心。
他不知道。
他还什么都不知道。
我看着他,突然就笑了。
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以为,我们打碎的,只是一个花瓶。
只要有耐心,总能一片一片粘起来。
现在我才发现。
我们打碎的,根本不是花瓶。
是一颗炸弹。
一颗,被设定了延迟引爆的,定时炸弹。
而现在,倒计时,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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