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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c55 2025-11-03 18:29 2 浏览
十八画原创小说之杨振宁传奇(第~章,共章)
第章 交流基金设
年的石溪分校,秋阳斜斜地掠过理论物理研究所的百叶窗,每一片叶片都将光线切割成细瘦的条纹,在杨振宁的办公桌上织就明暗交错的格纹,连桌面木纹里积着的细微尘埃都被照得无处遁形,像极了他此刻斑驳复杂的心事。五十八岁的他指尖反复摩挲着国内寄来的学术简报,粗糙的道林纸边缘因数十次翻阅已起了细密的毛边,油墨字迹在日光下微微褪色,可“仪器老化无法开展实验”“前沿文献断供十余年”“青年学者后继乏人”的字句,仍像细针般在午后的寂静里刺着神经,每读一遍,胸口就像被重物压着,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办公桌上,父亲杨武之先生手书的《数学概论》静静躺着,深棕牛皮封面被岁月摩挲得发亮,边角处泛着温润的包浆,扉页“求真理而不逐虚名”的苍劲赠言旁,是他十七岁在昆明联大时用钢笔批注的“守拙致远”,墨迹一深一浅,跨越四十载光阴在此刻悄然重叠。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的手的模样,老人枯瘦的指节几乎嵌进他的掌心,气若游丝却字字清晰:“莫忘故国科教”,喉间一阵发紧,指尖无意识地加重了力道,金属钢笔杆在掌心压出一圈深红的印痕。笔尖在米黄色稿纸上顿挫数下,墨水顺着笔尖缓缓渗出,“中美教育交流委员会”九个字力透纸背,末尾的墨点溅在桌面,渐渐晕染成故土的轮廓。这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积压在心底两年的执念,在无数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后,终于找到了喷发的出口。
设立基金的念头,早在年回访北大时便扎下了根。那日物理系走廊里,校庆活动的人潮散去不久,喧嚣的余温还黏在斑驳的墙面上,周光召趁乱从人群缝隙里快步走来,将一张被掌心汗水浸得发皱的牛皮纸字条塞进他手心,指尖的颤抖透过薄薄的纸张传来,像传递着一团滚烫的焦虑。字条上的字迹密密麻麻挤在泛黄的信笺上,几乎没有留白,“青年教师不知规范场论为何物”“研究生只能靠手抄年代论文”“实验室连真空泵都无法正常运转”,每一笔都力透纸背,像针挑着他的神经,让他指尖发麻。
他至今记得周光召压低的声音里藏着的哽咽,这位素来坚毅的学者此刻眼圈泛红,话未说完便转过头去擦了擦眼角:“振宁,再不想办法,这代人就断了学术根脉了。”那晚他在燕南园的长椅上坐了整夜,秋露打湿了肩头的羊毛外套,凉意在肌肤上蔓延,他却浑然不觉。昆明联大的煤油灯光仿佛穿透时空——当年吴大猷先生用仅剩的半本英译本讲义教量子力学,书页缺角处用毛笔细细补全公式,油墨混着松烟墨在昏暗中泛着微光;陈省身先生在漏雨的茅屋里讲微分几何,直接在泥地上画满纤维丛示意图,指尖沾着湿润的泥土仍滔滔不绝。前辈们不也是在断壁残垣中守着科学的火种?如今这火种眼看就要熄灭,他身为联大弟子,没有理由袖手旁观。
纽约华人学者聚会上的质疑声犹在耳畔,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第三次提及资助计划时,一位实业家慢条斯理地放下骨瓷咖啡杯,杯底与大理石桌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国内办事层层关卡,你这钱说不定填了哪个窟窿,何苦做赔本买卖?”满座附和声里,有人端着酒杯补言“青年学者出去了未必回来,怕是肉包子打狗”,更有人摇着头叹气“杯水车薪,根本无济于事”,连空气中都透着消极的寒意,将他刚刚燃起的热情浇得半凉。
杨振宁起身走到窗边,曼哈顿的霓虹初上,各色灯光在玻璃上投下迷离光影,却照不亮他眼底的沧桑。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当年我们在联大啃发霉的课本,书页里都能找出虫洞;嚼着掺沙的米饭算题,砂砾硌得牙生疼;寒冬里裹着单衣在茅屋里推导公式,手指冻得握不住笔就往手心里哈气,我们图什么?”他指向远处联合国大厦的轮廓,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不就是盼着国家有朝一日能在科学殿堂站直腰杆?现在桥要搭起来了,怎能因怕湿鞋就不渡河?”他想起自己年获诺奖后,第一时间将部分奖金捐作清华种子基金的初心,那份对故土的牵挂,四十年来从未改变分毫。
杜致礼后来在回忆录里写道,那晚他回家时大衣上沾着细密的秋雨,头发梢还在滴着水,眼镜片上蒙着一层水雾,却径直走进书房翻出所有积蓄的存折,连她陪嫁的描金首饰盒都打开放在桌上,鎏金镯子与牛皮纸存折叠在一起,映出他泛红的眼眶:“这些先凑着,不够再想办法。”她没有劝阻,只是默默转身去厨房热了姜茶,瓷杯外壁的温度暖手,就像她懂他骨子里的执念——那是联大岁月刻在骨子里的烙印,是无论走多远都卸不下的牵挂。
整理书房的举动更像一场庄重的仪式。费米的《量子力学讲义》里夹着年芝加哥大学的听课笔记,泛黄纸页上的公式旁用铅笔写着“此节可补国内教材之缺”,墨迹旁还留着当年匆忙画下的问号,旁边标注着“需与泡利理论对照”;狄拉克的《量子力学原理》扉页有陈省身的题字“物理与几何本是同根”,被他用红笔圈了三遍,旁注“可与规范场论对照研读,重点看第5章”,红色墨迹在泛黄纸页上格外醒目。书架顶层的爱因斯坦文集里,还夹着他当年与玻尔讨论时的便签,字迹潦草却思路清晰。
杜致礼抱着一摞刚从书架上取下的书打趣,指尖轻轻拂过书脊上的烫金字母:“再搬下去,你书房要成中国图书馆分馆了,以后海外学子怕是要专程来你这借阅。”他却蹲下身仔细打包,粗糙的牛皮纸包裹住每本书,外面用麻绳仔细捆好,每本书里都夹了手写便签:“《统计力学》第7章需结合实验数据,可联系石溪实验室共享年硅晶体数据集”“此版《群论》有最新推导,比国内译本超前八年,重点看第节李群表示论在粒子物理中的应用”。清点下来,竟有三百余册,从量子力学到微分几何,从统计力学到拓扑学,几乎涵盖了当时基础物理的核心领域,占了书架的半壁江山。每一本书都像他精心挑选的火种,带着知识的温度,等着播撒回故土。
募资信函的撰写耗费了他整整一周,每天从清晨伏案到深夜。中文稿写给学界同仁,字里行间满是“同根同源,休戚与共”的恳切,特意提及昆明联大“茅舍弦歌”的求学往事唤起共鸣,连当年吴大猷先生逐题批改作业、用红笔标注公式错误的细节都写了进去;英文稿致海外企业家,详述“基础研究是强国基石,今日投入终将滋养未来”的逻辑,附上前瞻性数据——至年美国半导体产业增长%,其源头正是量子力学的突破,用具体案例佐证理论研究的长远意义。
他特意在信末附加三条细则,字迹工整如印刷体:“每笔捐款用途按月公示,接受捐助人核查,公示渠道包括香港《大公报》专栏”“受助学者研修报告需中英文双语存档,每年提交阶段性总结”“归国后需提交三年学术发展规划,明确研究方向与落地目标”,用透明机制主动回应外界的质疑。葛墨林后来在《杨振宁传》里回忆,那时杨振宁正发着度高烧,医生反复叮嘱卧床休息,他却裹着厚大衣开车两小时去纽约赴募捐晚宴,回来时衬衫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冰凉,却举着募集到的两万美元现金笑得像个孩子,眼里闪着光:“你看,还是有人愿意为中国的科学铺路。”
委员会成立那日,曼哈顿借来的办公室寒酸得惊人。墙面斑驳掉漆,露出底下泛黄的旧墙纸,上面还能看到模糊的老式花纹;老式打字机咔嗒作响,像在低声叹息;斑驳的长桌上摊着资助标准草案,阳光透过积灰的窗户照在纸上,映出细小的尘埃在光束里飞舞。杨振宁用红笔圈出核心条款,笔尖划过纸面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三十五岁以下青年学者占比不低于七成,优先支持无海外研修经历者,尤其关注中西部高校人才”“重点资助理论物理、数学、核物理等基础学科,填补国内研究空白,回避短期应用型项目”。
审核首批申请材料时,他逐页核对研究方向与国际前沿的契合度,鼻梁上的老花镜滑了又推,指尖时不时在纸页上划过,标注关键信息。看到陈佳洱关于中子散射的论文,当即提笔在页边写下长注:“可荐芝加哥大学回旋加速器实验室,附我致恩里科的推荐信,此人对核物理的敏锐度堪比当年费米,其提出的散射角修正模型有创新价值”,字迹里满是赏识;翻到王梓坤的概率论研究计划,又批注:“普林斯顿的随机过程课程正合其需,已发电报联络导师勒维,可安排旁听每周三的研讨课,建议提前研读勒维年发表的《随机积分》”,末了还画了个小小的箭头提醒重点。
当谷超豪的偏微分方程研究计划映入眼帘,他忽然停笔,指尖轻轻摩挲着纸页——那些关于非线性问题的思考,从变量替换到边界条件分析,与自己当年钻研杨-米尔斯方程的路径如出一辙,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在普林斯顿伏案演算的自己。他凝视着纸页良久,写下比别处更浓重的墨迹:“重点资助,莫里教授的纤维丛理论可助其破壁,已去信协调联合研究,附寄莫里最新论文预印本”。
人脉的动用近乎倾其所有,他几乎翻遍了所有通讯录。给芝加哥大学老友的信中,他不仅详述陈佳洱的学术潜力,还附上对方论文的关键推导页,用红笔标注“此思路对解决重核散射偏差有突破性可能”,连推导过程中“引入相对论修正项”的巧思都逐一注解;给普林斯顿同事的电报里,特意附上王梓坤的三篇论文摘要,用下划线标出“其对马尔可夫链的改进模型”,强调“其对随机过程的理解有独特视角,值得重点培养”,生怕遗漏任何能打动对方的细节。
更费心的是为每位学者定制“个性化研修手册”,薄厚不一的手册上字迹工整:研究规范场论的学者要“每周二旁听温伯格课程,需提前阅读课程大纲,周五提交字研讨笔记,每月日与我视频交流一次,汇报学习进展”;主攻统计力学的青年则被要求“提前研读基特尔《统计力学导论》新修订版,标记疑难章节,每月汇报读书心得,可进入石溪实验室参与辅助研究,由米勒教授指导实验操作”。有学者后来回忆,手册里连“波士顿冬季多雪,需备防滑鞋,推荐哈佛广场旁的户外用品店”“纽约购书可享学术折扣,地址附后:曼哈顿第五大道号学术书店,凭石溪分校证件享九折”的细节都写着,字迹温暖如春日,让初到异国的他们少了许多惶恐与茫然。
资助从不是终点,而是牵挂的开始。每位学者赴美前,他都会在石溪的家中设宴,杜致礼亲自下厨做红烧肉、阳春面、狮子头等家乡菜,琥珀色的红烧肉在白瓷盘里冒着热气,肥肉部分晶莹剔透,阳春面的葱花香气漫满屋子。席间他细细叮嘱学术交流的注意事项,从如何与导师预约面谈、如何高效利用图书馆数据库,到如何在学术会议上主动交流,连“参加研讨会要提前准备三个问题,提问时需简明扼要”这样的细节都不放过。
学者抵达后,他安排研究所的华裔秘书专人对接,从住宿公寓的家具添置到实验室准入的申请流程,一一跟进;甚至亲自陪初来乍到的学者去图书馆办理借阅证,怕他们因语言不通碰壁,全程用流利的英语与管理员沟通,详细询问期刊借阅权限。学者归国后,更会定期收到他亲手书写的信函,信封上的地址从未出错,哪怕是偏远研究所的门牌号都准确无误,邮票总是贴得端端正正。信里从无“何时出成果”的催促,只有“理论瓶颈是否需文献支持,我可寄最新预印本”“团队建设有无困难,需协调国内资源可告知”“是否需协调国际合作,我可联络海外同行”的关切,像一位耐心的师长,时刻关注着他们的成长。
有位学者在信中提及实验室缺低温设备,他次日便联络香港企业家李嘉诚,反复说明设备对量子隧道效应实验的重要性,辗转半月终将液氮制冷机送到中科院,连设备的英文安装指南都逐页翻译成中文,附上自己的批注“第3步管道连接需注意密封,可请清华工程系张教授协助”;另一位青年抱怨学生难懂群论,他翻出联大时吴大猷先生的授课笔记,连夜复印装订成册,扉页写着“当年吴先生教我时,用的就是这些例子,可结合氢原子能级模型讲解,更易理解”,墨迹还带着台灯下的温度。
十余年间,位学者踏着这座“交流桥”远赴重洋,覆盖物理、医学、数学、生物等当时中国最急需发展的领域,杨福家、王元等后来都成了学界栋梁。谷超豪归国后创办复旦大学数学物理研究所,将纤维丛理论与偏微分方程结合,填补了国内非线性分析领域的空白;陈佳洱带回的核物理探测技术,让中科院高能所的实验效率提升三倍,原本需要半年的数据分析缩短至两个月;王元则在数论领域取得突破,提出的“王元-潘承洞定理”推动了国内解析数论的发展。
杨振宁整理这些学者的回信时,常坐在书房的藤椅上,对着“学生已能独立推导杨-巴克斯特方程,步骤完整”“论文引用您推荐的法捷耶夫方法取得新进展,已被《物理评论》接收”的字句微笑,眼角的皱纹里都藏着欣慰。他的日记里写着:“基金资助的不是旅程,是让科学火种在故土复燃的可能——这才是强国的根本,比任何个人成就都珍贵”。书房的墙上,渐渐贴满了受助学者的合影,每张照片旁都有他的批注,“年赴哈佛,主攻量子光学”“年归国,任教中科大”,那些墨迹,与父亲“求真理而不逐虚名”的赠言在时光里遥遥相望,构成跨越两代人的精神传承。
七律·第章
石溪设会聚贤资,定向遴才助远驰。
基础学科先筑底,青年才俊早培基。
谷公归后兴科教,诸彦回时振理池。
不为虚名传四海,只留薪火照华夷。
第章 中山助建室
年深秋的中山大学,理论物理教研室的木窗被秋风撞得吱呀作响,窗棂上的油漆剥落大半,露出深褐的木纹,像老人皲裂的手掌,每一道纹路里都藏着岁月的痕迹。四张脱皮的木桌用铁丝捆扎在一起充当讲台,桌面被岁月磨得发亮,却布满深浅不一的演算痕迹,最深的一道刻着“求物理之真”,笔画苍劲有力,是往届学生留下的倔强宣言,边缘已被无数次摩挲得有些模糊,连指尖划过都能感受到那份执着。
窗台上的外文期刊卷边如枯荷,纸页泛黄发脆,指尖轻轻一碰都怕碎成纸屑,最新的一本《物理评论》还是年的,扉页的借阅记录停在“年3月日,李建国”,墨迹被岁月浸成浅灰,边角处还有当年雨水浸泡的暗痕,晕开一小片不规则的印记。实验室里,唯一的老式示波器蒙着厚尘,金属外壳锈迹斑斑,旋钮松动得像风中残烛,轻轻一碰便发出“咯吱”声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年轻学者李华正趴在靠窗的木桌上推演量子纠缠公式,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成了这昏暗空间里唯一的生机,阳光透过窗缝落在他的演算本上,照亮了密密麻麻的公式与问号。
当校长陪着杨振宁走进来,六十岁的他脚步骤然停住,目光像被磁石吸引般掠过墙角堆叠的油印讲义——油墨味混杂着旧纸张的霉味,扑面而来,带着时光的厚重感,瞬间将他拉回半个世纪前的昆明。他仿佛看见当年联大茅屋里的自己:同样的简陋桌案,桌面坑洼不平;同样在草稿纸上追索真理的身影,笔尖在纸上飞快游走;连空气中淡淡的油墨味,都与记忆里煤油灯燃烧后的气息重叠,让他恍惚间不知今夕何夕。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教授颤巍巍地迎上来,掌心的厚茧硌得杨振宁心生疼——那是数十年握笔演算、刻写蜡纸、修理仪器留下的印记,沟壑里还嵌着未洗尽的油墨和机油。“杨先生,不是我们不努力,是连书都没得读啊。”老教授的声音哽咽,指节因用力攥着衣角泛白,指腹反复摩挲着褪色的袖口,眼眶里的泪水在打转,却强忍着没掉下来,“想研究量子场论,翻遍全校图书馆只有一本年代的译本,还是缺页的,第章的关键公式都没了,我们只能靠回忆当年的听课笔记拼凑。”
杨振宁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的颤抖让他想起年拜访姜立夫先生的场景:彼时恩师坐在破旧藤椅上,枯瘦的手指摩挲着泛黄的《微分几何》,封面早已脱落,用线缝了又缝,叹息声像秋叶般轻却重,“后继者虽勤,却无书可读,我的学问要断在这代了”。那句话像根刺,在他心头扎了九年,每逢想起都隐隐作痛,如今再听相似的话语,刺得他眼眶发烫,泪水几乎要涌出来。
“基础研究不能等,就像种树不能等春天。”杨振宁的声音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目光扫过在场年轻学者渴望的眼神,那眼神里的求知欲,像极了当年的自己,“我一定帮你们把研究室建起来,让孩子们能摸到前沿的光,能读到最新的文献,不能让他们像我们当年那样在黑暗里摸索。”离开中大时,他特意带走了一本学生的演算本,封面上“渴望新知”四个字写得工工整整,被他小心折了角,放进贴身的口袋里。那本子上密密麻麻的推导旁,画着无数个问号,有的还标注着“此处存疑,待查文献”,像极了当年在联大不断追问“为什么”的自己。
回到石溪的书房,他第一时间爬上吱呀作响的木梯翻找藏书,老旧的梯子每踏一步都摇晃不已,惊起些许灰尘,在阳光里跳着舞。《规范场论导论》的扉页写着“年于普林斯顿,与米尔斯合著此文时常用此书”,旁边贴着当年的演算草稿,蓝黑墨迹已淡却依旧清晰,边角处还有米尔斯潦草的批注“此处需再证,可引入群论工具”;《统计力学讲义》里夹着费米的亲笔批注“此处可结合年液氦实验数据验证”,那是年芝加哥大学的珍贵遗存,纸页边缘还留着咖啡渍的浅棕印记,仿佛能闻到当年实验室里浓郁的咖啡香。
杜致礼端来热茶时,见他已打包了一百二十余册书,从基础教材到前沿专著,从理论手册到实验指南,堆得像座小山,茶叶在青瓷杯里缓缓舒展,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她忍不住打趣,伸手拂去他肩头的灰尘:“你这是要把书房搬去岭南啊,往后我怕是要找不到你常读的那本狄拉克著作了,上次你还说要再研究里面的相对论章节。”他却蹲在地上仔细贴便签,每本都写着针对性批注:“此章与纤维丛理论呼应,可参陈省身《微分几何讲义》,我已托人从伯克利寄去副本”“这个推导需晶格衍射数据,中大若有相关课题可来信讨论,石溪实验室可共享年硅晶体衍射数据集”,笔尖在便签纸上游走,像在绘制一张细致的知识地图。
李华后来在访谈中回忆,正是这些详尽的批注,让他终于打通了杨-米尔斯方程的几何意义与量子纠缠研究的关联,“杨先生在《规范场论导论》里标注的‘纤维丛截面与波函数的对应关系’,一下点醒了我,像在迷雾里看到了灯塔,之前卡了半年的难题,当天就有了突破方向”。那些红色的批注字迹,在他眼里比任何奖状都珍贵,后来被他小心翼翼地塑封起来,放在办公桌最显眼的位置。
书籍寄到中大那日,教研室像过年般热闹。老师们提前一天就把房间打扫干净,搬来长桌摆放新书,桌面擦得发亮,能映出人影;学生们自发从家里带来抹布、水桶,连天花板的蛛网都清得干干净净;隔壁化学系的师生闻讯也赶来帮忙,有人搬书,有人登记书名与编号,有人给书架刷上新漆,欢声笑语盖过了窗外的秋风,连路过的校工都忍不住探头进来看看。
李华抱着带批注的《规范场论导论》,在煤油灯下抄录到凌晨三点,笔记本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推导,末尾画了个明亮的太阳,旁边注着“向杨先生看齐,深耕基础,不负期望”。老教授们围着期刊堆,戴着老花镜逐本登记编号,手抖得连钢笔都握不稳,却笑得合不拢嘴,一位老教授摸着《物理评论快报》的崭新封面,哽咽着说:“这些都是近五年的核心文献,孩子们终于不用啃旧书了,能跟上国际步伐了,我们的研究也能接上趟了。”
但杨振宁很快发现,书籍只是第一步——没有精密仪器,理论终究是纸上谈兵,再精妙的推导也无法验证;没有学术交流,视野终将受限,永远只能跟在别人身后。他翻出厚厚的通讯录,指尖在纸页上划过,掠过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最终停在李嘉诚的名字上。这位香港企业家曾在年的华人学术会上说“愿为祖国科教事业出力”,语气诚恳,或许是破解困局的突破口。
信写得恳切而具体,足足三页纸,字里行间满是急切与真诚:“中大理论物理教研室有良师益友,学者勤勉笃实,日夜钻研却苦于无设备支撑——无激光干涉仪,量子纠缠实验只能停留在草稿纸;无低温恒温器,无法开展超导相关研究。青年学者数年未踏出国门,对规范场论新进展一无所知,连温伯格年出版的《引力与宇宙学》都未曾得见,与国际同行差距越拉越大。”他特意附上精心撰写的发展规划,用清晰的逻辑阐述价值:“基础研究聚焦量子多体问题,可服务珠三角材料工业的微观结构分析,提升材料性能;应用对接广州电子厂芯片散热需求,以基研突破助力产业升级,基研与应用相辅相成,方能形成良性循环,长远发展。”
三天后回信便至,李嘉诚不仅承诺捐赠十万港元购置仪器,更提出“由基金会长期资助学术交流,每年邀请位国际顶尖学者赴穗讲学”。杨振宁捧着回信,激动得在书房里踱来踱去,连茶水凉了都没察觉,当即给普林斯顿的戴森发电报,言辞急切如星火:“岭南学子渴盼新知,如久旱望甘霖,盼君能于明年春季赴穗讲学,启迪后学,所需费用由基金会承担”。
戴森到访那日,中大的阶梯教室挤得水泄不通。走廊里站满了自带小马扎的学生,膝盖上放着演算本,笔尖悬在纸页上随时准备记录;窗台上也坐了人,脚尖悬在空中仍专注地望着讲台;连校外科研机构的人员都闻讯赶来,有人甚至从深圳坐火车专程而至,手里还攥着演算本准备请教,车厢里的颠簸都没打乱他们标注的重点公式。
当戴森讲到“杨-米尔斯理论的最新进展与量子场论的融合”,台下静得只剩笔尖划过纸页的声响,偶尔有翻书声格外清晰,像春蚕食叶。提问环节,李华鼓起勇气站起,声音因紧张有些发颤,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节泛白:“戴森教授,规范场论如何应用于凝聚态物理的量子调控研究?我们在推导时遇到了对称性破缺的难题。”
戴森笑着看向后排的杨振宁,目光里满是赞许,伸手示意他起身:“这个问题,最该由提出者解答,他比我更懂其中的应用精髓,也更了解中国学者的研究痛点。”杨振宁接过话筒,从晶格结构的对称性讲到实际材料的量子特性,从理论推导到实验验证,语速平缓却逻辑清晰,末了特意看向李华,眼神温和:“中大的量子多体研究基础扎实,正可从此处切入,我已联络斯坦福大学的汉森教授,你们可与其团队对接,获取相关实验数据。”
讲学结束后,他又寄来二十页手写补充讲义,用清晰的图表展示规范场论的应用案例,信中叮嘱:“多安排讨论环节,当年联大课堂上,我们连爱因斯坦的相对论都敢争,面红耳赤也不罢休,甚至追到先生的宿舍继续辩论。这种自由探讨的学风要传下去,真理越辩越明,不要怕提出不同观点。”那些字迹,带着联大的余温,温暖了岭南的深秋。
经费短缺的难题,被他用“基研+应用”的思路彻底破解。他亲自指导研究室与广州电子厂对接,带着李华团队多次赴工厂调研,测量芯片运行时的温度分布,提出用统计力学模型计算芯片散热路径,优化热传导设计。李华带领团队反复推演,熬过数十个不眠之夜,办公室的灯光常常亮到天明,修改了上百次模型参数,铅笔芯用秃了一把又一把,演算纸堆得比书桌还高。最终优化后的设计使芯片故障率下降%,生产效率提升近两成,工厂老板握着李华的手,连说“没想到理论研究这么有用”。
工厂不仅支付了五万元研究经费,还捐赠了一台二手IBM计算机,虽运行速度不算快,机身有些笨重,需要两人合力才能搬动,却能满足基础数据处理需求,让学者们告别了纯手工演算的时代。有了启动资金,研究室陆续添置低温恒温器、光谱仪等关键设备,当第一台光谱仪调试成功,屏幕上显示出清晰的光谱曲线时,整个教研室都响起了掌声,几位老教授抹着眼泪,想起之前连简单的光谱图都要手绘的日子,感慨万千——他们终于能开展量子调控实验,结束了“纸上谈兵”的历史。
年再访中大时,杨振宁推开实验室门,看见激光干涉仪屏幕上清晰的粒子轨迹,像细碎的星光在跳动;几位青年正围着黑板推演杨-巴克斯特方程,粉笔灰在阳光里飘落,落在他们的肩头;黑板旁贴着他寄来的预印本,墨迹崭新,边角还没有卷起。阳光透过新换的玻璃窗洒进来,落在崭新的期刊架上,《物理评论快报》的书页被风吹得轻翻,发出沙沙的声响,像在低声诉说着变化。那一刻,他想起昆明油灯下的夜晚,想起当年在茅屋里演算的时光,嘴角泛起欣慰的笑意,眼里闪着泪光,那些曾经的期盼,正在一点点变成现实。
后来他在香港与李华锺、陈耀华、冼为坚等人创立中山大学高等学术研究中心基金会,自任主席,持续资助中大基础学科的发展——从购置精密仪器到资助学生赴海外深造,从邀请国际学者讲学至支持跨学科合作项目,数十年未曾间断。直至年基金会完成使命,他将千余万元存款与四千平方米的冼为坚堂一并捐赠,累计资助项目达项,受益逾人次,涵盖物理、数学、生物等多个领域。
朱熹平便是在基金资助下赴海外研修,师从微分几何领域顶尖学者,归国后在几何分析领域取得重大成果,与曹怀东合作解决了国际知名难题“庞加莱猜想”的三维情形,这或许是对当年承诺最好的回应。如今冼为坚堂前的杨振宁铜像,仍在阳光中凝望着岭南的科脉昌熙,见证着基础物理研究在这片土地上的蓬勃生长,铜像的目光里,藏着跨越山海的牵挂与期许。
七律·第章
中山园里助兴科,亲赠藏书与期刊。
引客来讲前沿理,募资添置精密仪。
基研应用双兼顾,老辈青年共策驰。
冼堂捐后基业固,岭南科脉渐昌熙。
第章 谏言科研策
年冬的清华园,荷塘结着薄冰,像一块破碎的镜子铺在地上,冰面下隐约能看见枯萎的荷叶梗,寒风吹过光秃秃的柳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卷起地面的枯叶打着旋儿,仿佛在诉说着萧瑟。杨振宁站在昔日读书的石阶上,望着远处实验室昏黄的灯光,那灯光微弱却执着,眉头拧成了疙瘩,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钢笔,笔帽上的纹路都被摸得光滑,连金属的凉意都透过布料传了过来。
这趟回国一个月,他马不停蹄走访了北大、中科院、中科大等十余所科研机构,从京城到合肥,从实验室到教室,所见所闻像重锤般砸在心上,让他夜夜难眠。枕头边总放着一本黑色封皮的笔记本,密密麻麻写满了观察与忧虑,“中科院物理所:群论组解散,仪器闲置”“北大:量子场论课程停开”“中科大:少年班被迫搞短期项目”,墨渍因泪水浸湿有些模糊,纸页边缘都起了皱,翻页时能感受到纸张的粗糙。
中科院某研究所的场景最是刺痛。为赶军工项目进度,基础理论组被全部并入应用部门,原本研究群论三十年的老研究员正蹲在地上修仪器,油污沾满袖口和指尖,连指甲缝里都嵌着黑渍,洗都洗不掉,老花镜滑到鼻尖,镜片上蒙着一层灰,几乎看不清眼睛。“杨先生,群论不能造机器,领导说没用,不如修仪器实在,能为项目出点力。”老研究员的声音沙哑,带着认命的无奈,像被霜打蔫的草,手里的螺丝刀轻轻晃动,连握稳的力气都快没了。
手里的螺丝刀滑了一下,在仪器外壳上划出一道深深的划痕,银白色的痕迹格外刺眼,像在他心上划了一刀。杨振宁看着那道划痕,想起自己当年在联大推导群论公式的日子,那些被视作“无用”的理论,如今正是规范场论的根基,是粒子物理研究的核心工具。他张了张嘴,想说“群论是物理的语言,今天的无用或许是明天的大用”,却被老研究员摆摆手打断:“都懂,可饭要一口口吃,活要一件件干啊,先顾着眼前吧。”
北大物理系的青年学者更直白,围着他倒苦水,声音里满是沮丧与迷茫:“评职称只看应用型成果,要么能出产品,要么能解决工程问题,统计力学十年难出成果,谁愿坐冷板凳?搞理论研究连实验室都进不去,管理员说‘不能变现的研究不值当占资源’。”有位教师趁人不注意,悄悄塞给他一份课程表,边缘都被揉得发皱,“群论基础”“量子场论导论”两门课被红笔划掉,旁注“与生产脱节,暂缓开设”,鲜红的墨迹刺眼得像血,在泛黄的纸上格外醒目。
中科大少年班的谈话更让他彻夜无眠。一位导师拉着他走进堆满教具的杂物间,关上门压低声音,气息都带着焦虑,生怕被别人听见:“我们培养的孩子有天赋,十三四岁就能解大学物理题,量子力学公式看一遍就能记住,可考核逼着他们搞短期项目,三个月就要出成果,不然就评不上优秀。没有基础理论的积累,应用创新就是无源之水啊,迟早要后劲不足。”
导师翻开学生的实验报告,指着那些急功近利的结论叹气,指尖因用力而发白,几乎要戳破纸页:“这孩子叫张磊,本可以钻研量子力学,对波函数的理解有灵气得很,却被迫做简单的电路组装,报告里全是拼凑的数据,太可惜了,是在浪费天赋啊。”那晚他在招待所的台灯下翻出联大笔记,泛黄的纸页上,吴大猷先生的话跃然纸上:“基础研究是根,根不深,树难茂;学风是土,土不肥,苗难壮。”墨迹虽淡,却字字千钧。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当年批注的“自由探讨,厚积薄发”八个字上,银辉与墨迹重叠,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他忽然起身,在新笔记本上郑重写下标题:“致中央领导:关于中国科研发展的几点建议”,笔尖落下时,带着沉甸甸的责任,墨水在纸上晕开,形成清晰的字迹。
回到石溪,六十岁的他不顾二十余小时旅途劳顿,连家都没回,直接驱车到研究所的办公室,行李箱扔在门口就伏在书桌前写信。台灯的光晕笼罩着他,像一个温暖的保护罩,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笔尖划过纸页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字字恳切如箴言:“国内科研存在严重‘短视症’,基础研究经费占比不足5%,远低于美国的%、日本的%,甚至低于印度的8%。有限的资源都涌向短期见效的应用项目,如机械制造、轻工业技术改造等,长期发展将难以为继,迟早会陷入‘引进-落后-再引进’的循环。”
他引用中外历史佐证,笔墨间满是急切,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能说服决策者的细节:“没有麦克斯韦方程对电磁理论的奠基,便无今日无线电技术,当年谁能想到电磁场理论能催生通信革命?年麦克斯韦发表论文时,无人预见其能改变世界。没有量子力学对微观世界的揭示,何来半导体、激光器?晶体管的诞生正源于量子隧穿效应的基础研究,年贝尔实验室的突破,源于二十年前玻尔、海森堡等人的理论探索。基础理论是未来的火种,今日因‘无用’而弃之,明日必因技术落后而悔之。”
信中详细剖析三类研究的辩证关系,逻辑清晰如公式推导,没有丝毫含糊:原理研究是长期投资,需十年磨一剑,像培育大树的根,虽看不见却决定树的高度;发展性研究是中期支撑,衔接理论与应用,如树干传导养分,将根的吸收转化为枝叶的生长;产品研究是短期产出,保障当下需求,似枝叶开花结果,提供即时价值。三者需平衡发展,美国“发展性研究经费与原理研究经费约:1”的比例,值得借鉴,可根据中国国情调整为8:1。
西南联大的例子被他反复提及,笔墨间满是怀念与期许,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艰苦却热血的年代:“联大校舍简陋,茅草屋顶漏雨,雨水滴在泥地课桌坑洼处,溅起细小的泥点,我们就把课本垫在下面继续听课;冬天无取暖设备,师生裹着棉衣上课,手指冻得发紫仍坚持演算,钢笔墨水都冻成了冰,就用毛笔蘸着温水写。可就是这样的条件,培养出诺奖得主与两院院士,只因有‘自由探讨’的学风,不因时局艰难弃基础,不因短期无用轻理论。”
他写下当年的细节,字迹里带着温情与敬意:“吴大猷先生带我们啃量子力学,从黑体辐射讲到波函数,逐公式推导,连一个符号的用法都反复强调,谁能想到数十年后,这些理论成了宇称不守恒研究的基础?陈省身先生的微分几何启蒙,在我脑海里种下种子,更让我后来在规范场论领域找到方向,实现物理与几何的跨界突破。”他特意强调:“学风比设备更重要,当年联大没有精密仪器,却靠着‘敢质疑、善思考’的风气孕育了人才,这种精神远比仪器珍贵。”
三条具体方案在笔下逐渐成型,每一条都经过反复斟酌,修改了无数次,字迹密密麻麻写满了好几页:一是建“数学-物理跨学科研究平台”,效仿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打破院系壁垒,让学者自由探索,“不设考核时限,不问短期成果”,给思想生长的空间,初期可依托北大、中科大试点;二是改革评价体系,“以质量论英雄,非以数量论成败,对基础学者实行‘五年一评估、十年一考核’的长期机制,允许‘十年磨一剑’”,评价标准侧重论文引用率、国际同行认可度,而非论文数量;三是设“基础研究专项基金”,整合政府拨款与社会捐赠,初期规模不少于万元,保障青年学者“坐得住冷板凳”,“基金需独立运作,由学界专家组成理事会管理,确保经费专款专用”,不受短期利益干扰。
他更直言不讳点出痛点,言辞犀利却恳切,没有丝毫避讳:“教授工资不及发达国家十分之一,北大教授月薪仅百元左右,连外文期刊都买不起,一本《物理评论》定价3美元,要省吃俭用半个月才舍得买;部分青年学者为生计兼职,晚上去中学代课,白天搞研究,精力分散,何以安心治学?需提高待遇,将基础学科教授月薪提至元以上,配备住房与科研补贴,让学者无后顾之忧,才能潜心向学。”
写至天明时,窗外已泛鱼肚白,晨雾透过窗户飘进房间,带着清冷的气息,让他精神一振。杜致礼驱车赶来送早餐,见他眼底布满血丝,像爬满了红蛛网,指尖因握笔过久泛白,指关节都有些僵硬,衬衫上沾着墨渍,心疼地劝道:“国内的事复杂,急不得,先吃点东西休息一下,身体垮了怎么做事?你要是病倒了,谁来推动这些事。”
杨振宁摩挲着厚厚的信纸,字迹因深夜的手汗有些模糊,却依旧力透纸背,每个字都带着重量:“我是联大出来的,知道基础研究的力量,也知道人才培养的不易。科研规划要给未来留空间,不能只看眼前得失,不然对不起当年培养我们的先生,对不起那些渴望求知的孩子。”他将信修改三遍,逐字核对数据,又请两位华人学者审阅,确保措辞恳切可行、数据准确无误,才郑重装入牛皮纸信封,贴上邮票,仿佛寄出的是中国科研的未来与希望。
信函寄出半月便收到回复,中央办公厅的回信字迹工整,纸页散发着淡淡的墨香,附带着中央领导的批示:“所言极是,切中要害,当尽快研究落实,可由科委牵头组织座谈”,还附上电话邀他下次回国时当面座谈。喜讯传来时,他正在整理吴大猷先生的讲义,泛黄的纸页上有先生的批注,当即把批示复印件小心翼翼夹在讲义里,阳光透过窗棂,照在泛黄的讲义与崭新的批示上,仿佛跨越时空的呼应,让他想起当年先生授课的模样,眼眶一热,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
变化在潜移默化中显现。基础研究经费占比逐年提升,三年后已增至8%,虽然仍与发达国家有差距,却在稳步前行;北大、中科大率先成立数学物理跨学科中心,恢复群论、量子场论等课程,课堂上又响起了激烈的讨论声,争辩声里满是朝气,学生们围着教授追问问题的场景随处可见;西南联大“自由探索”的学风被重新提及,多所高校取消“短期成果考核”,为基础研究松绑,给了学者们喘息与沉淀的时间。
有老友写信来,字里行间满是喜悦,墨迹都透着轻快:“工资涨了,现在能安心买外文期刊,书架上的《物理评论》又续上了,最新一期刚到,学生们下课就围着期刊室不肯走,连吃饭都捧着看,跟当年我们抢书看一样。”杨振宁在日记里写道:“为神州科技振臂疾呼,非为虚名,只为当年联大茅屋里的期盼——如今期盼渐成现实,足矣。”
后来他常对人说,自己并非反对应用研究,语气诚恳而坚定,眼神里满是认真:“基础与应用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缺一不可,唯有平衡发展,方能行稳致远。没有基础的应用是空中楼阁,建得再高也会倒塌;没有应用的基础是无源之水,流得再远也会干涸,两者本就相辅相成,不可偏废。”
七律·第章
杖乡之年献策频,心忧国计叩枫宸。
失衡研域需调舵,失序人才要正津。
联大遗风期复现,跨科平台盼萌新。
丹诚一片凝书札,愿助神州科技振。
第章 合肥访母校
年金秋的合肥,桂花香气漫溢全城,街头巷尾都飘着甜润的气息,连空气都变得温润起来,深吸一口,仿佛五脏六腑都被浸润,带着淡淡的甜意。庐州中学校门口,杨振宁望着“庐州中学”四个鎏金大字,阳光洒在上面,折射出耀眼的光,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他的脚步竟有些迟疑,指尖轻轻触碰冰凉的校门立柱,触感坚硬而熟悉,仿佛在触碰遥远的过往,那些年少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
六十三年前的场景如潮水般涌来,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年卢沟桥事变后,十四岁的他背着父亲的数学笔记,蓝色粗布包被磨得发亮,边角处缝了又缝,里面整齐叠放着三本演算本,每页都写得工工整整;戴着母亲缝制的青布帽,针脚细密温暖,边缘还绣着小小的“宁”字;从这里踏上南下昆明的路,前路茫茫,不知何时能抵达,却怀揣着求学的执念,脚步从未停歇。
徒步加搭车,走了两个多月,草鞋磨破了三双,脚底起了层层血泡,旧的破了新的又起,结痂的伤口被雨水泡软,钻心地疼,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油纸伞下抄录的讲义被雨水打湿又晒干,字迹模糊却依旧珍藏在书房,纸页上的水痕都成了记忆的印记,如今摸起来还能感受到当年的潮湿。如今再归故里,青丝已染霜雪,眼角刻上深深的皱纹,岁月在脸上留下了痕迹,校园里的老槐树却依旧枝繁叶茂,树影婆娑间,仿佛能看见少年时追着老师问“负数相乘为何得正”“行星轨道为何是椭圆”的执拗身影,声音清脆如铃,带着对知识的渴望。
“杨先生,这是您当年的学籍档案,我们特意从档案馆找出来的,知道您要来,提前整理了好几天。”校长捧着红漆斑驳的木盒走来,樟木香气混着桂花味,唤起更深的记忆,木盒的边角都被磨圆了,带着岁月的温柔,上面还能看到淡淡的划痕。木盒上的铜锁早已生锈,轻轻一掰便开了,里面整齐叠放着几页泛黄发脆的纸,仿佛一碰就会碎,需要小心翼翼地捧着。
“杨振宁,民国二十五年入学,数学满分,国文八十,物理九十七”的字迹依稀可辨,墨水带着淡淡的炭香,是当年的毛笔书写的;旁边附着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少年穿着蓝布长衫,洗得有些发白,领口处还补了一块补丁,梳着整齐的短发,眼神清亮如星,透着对知识的渴望,嘴角微微上扬,带着少年人的朝气与青涩。他指尖轻轻拂过教师评语:“此子善思,对数理有天然悟性,刨根问底,当重启蒙,不可埋没”,眼眶一热——当年老师的慧眼,与后来陈省身先生“此子可成大器”的赏识,与吴大猷先生“勤学善悟,他日必成栋梁”的评价,竟如此相似,都是照亮他学术道路的光,温暖而坚定,从未熄灭。
此次回访,他带来了“杨振宁奖学金”的启动资金,一万元现金用牛皮纸包着,沉甸甸的不仅是钱,更是对后辈的期望;更带来两箱精心挑选的外文书籍,从基础物理到前沿理论,涵盖了当时国际主流教材与专著,每一本都经过他的筛选,扉页或多或少有他的批注,有的标注着重点章节,有的写着阅读建议。揭牌仪式上,阳光洒在崭新的奖学金纪念碑上,折射出耀眼的光,学生们穿着整洁的校服,眼神里满是崇敬,队伍整齐得像小树苗,站姿笔直。
他握住首位获奖学生的手,那双手稚嫩却有力,皮肤细腻却透着韧劲,语重心长道:“年我从合肥到昆明,走了两个多月,翻山越岭,连本完整的课本都没有,只能在马背上背公式,颠簸中默记,生怕忘了;在煤油灯下抄讲义,油烟熏得眼睛疼,眼泪直流,却舍不得停下,因为知道读书的机会来之不易。现在你们有明亮的教室,玻璃擦得透亮,阳光能洒满整个房间;有充足的书籍,书架上摆满了新书,想看什么都能找到;有优秀的老师,耐心解答疑问,你们更要立大志,为科学奋斗,为国家争光,不要辜负这样的好条件。”
他举起一本《量子力学基础》,翻到自己当年批注的页面,红色墨迹清晰可见,旁边还画着简单的示意图:“科学从不是遥不可及的,它藏在每一次追问、每一次演算、每一次实验里,就像当年我在油灯下推导的每一个公式,从模糊到清晰,从疑惑到明了,一步步靠近真理。你们现在的条件比我们当年好太多,更要珍惜机会,多问几个为什么。”
人群里,扎马尾辫的女生怯生生举手提问,手指绞着校服衣角,声音细细的,带着些许紧张:“杨爷爷,基础研究太枯燥了,每天算题、推导,总看不到成果,有时候算错了还要从头再来,怎么坚持下去呀?”他笑着弯腰,目光与女生平视,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更温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草稿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超晶格数据推演,还有无数次涂改的痕迹,墨迹深浅不一,有些地方甚至被擦破了纸页,能看到底下的第二层纸。
“这是我在联大算的,当年研究超晶格结构,算盘敲了三个月,错了一百多次,有时候一天都在重复同一个推导,手指敲得发麻,连筷子都握不住,也想过放弃,觉得太折磨人,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不适合搞物理。”他的声音温和,带着回忆的温情,眼神里满是真挚,“但当最后算出规律,验证了理论猜想的那一刻,所有枯燥都成了快乐,那种成就感,什么都换不来,像在黑暗里找到了光,之前所有的付出都值了。”他指着女生手里的演算本,语气轻柔:“你们解物理题,卡了很久突然找到思路,是不是很开心?基础研究就是更复杂、更漫长的‘解题’,需要多一点耐心,多一点坚持,守得住寂寞才能见得到繁华,就像种子在地下扎根,看不见却在生长,等到时机成熟就会发芽。”
几天后的合肥一中,操场上正进行物理竞赛,加油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像快乐的音符在跳跃,充满了青春的活力。学生们见他来,立刻围拢过来,纷纷递上演算纸请教,原本喧闹的操场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偶尔有人小声提问,气氛格外专注。有个男生红着脸问,耳朵都红透了,头埋得低低的:“杨爷爷,角动量守恒在粒子碰撞中如何应用?课本上的例子太抽象了,我总也想不明白,做题的时候经常出错。”
他当即拿起粉笔在旁边的临时黑板上画起陀螺,线条简单却格外形象——粗粗的笔道勾勒出陀螺的圆锥身形,顶端点出重心,旁边用箭头标注旋转方向,还特意画了个倾斜的姿态。“你看,旋转的陀螺不倒,是因为角动量守恒;原子里的粒子运动、卫星绕地球转动,都是这个道理。”他边画边讲,时不时用指尖点着黑板上的图形,怕学生们理解不透,还举了生活里的例子,“去年我在清华,就用陀螺模拟过粒子自旋,把陀螺轻轻一拧,它倾斜着转却不倒下,和粒子在磁场里的运动规律是相通的,你们也可以试试用身边的东西做模型,直观多了,比死记公式管用。”
路过的老教师感慨万千,快步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传递着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杨先生,没想到您还记得当年的事!当年您在课上讲相对论,我们听得云里雾里,觉得深奥极了,私下里都叫您‘小博士’;现在您的理论都成教材重点了,您还在为孩子们答疑解惑,一点架子都没有,没变啊,还是当年那个爱钻研的少年样子。”杨振宁笑着摇头,语气谦逊:“我只是个教书匠,能帮孩子们多懂一点,解决几个难题,就够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夕阳西下,余晖为校园镀上一层暖金色,温柔得像母亲的手,抚摸着每一寸土地。他走进当年的教室,木质课桌早已换成崭新的桌椅,光滑的桌面能映出人影,上面还贴着学生的名字;但黑板的位置依旧,阳光斜照在黑板上,与记忆里的光影重叠,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在黑板前演算的身影,穿着蓝布长衫,眼神坚定。几位头发花白的老校友赶来,都是当年的同班同学,围坐在一起忆往事,气氛温馨得像一家人,聊着当年的老师、课本,还有一起逃学去看星星的趣事。
“杨先生,您当年总在课上问‘为什么’,追着老师不放,有时候问得老师都答不上来,我们都笑您钻牛角尖,老师却夸您钻得好,说您将来必有出息,果然被老师说中了。”一位老校友笑着回忆,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带着满满的自豪。杨振宁也笑了,眼角泛起细纹,带着岁月的温柔:“合肥的水土养求知的心,当年老师们种下的种子,现在该你们让它开花结果了,要把这份求知欲传下去,传给更多的孩子,让他们也能爱上科学。”
临走时,他在留言簿上写下一行苍劲的字:“愿少年们以好奇心为灯,以坚持为路,以真理为目标,在科学世界勇敢远行”,落款处画了个小小的原子符号,灵动而有力,透着对后辈的期许。
中国科大的访问更添欣慰。近代物理系实验室里,明亮的灯光下,学生们正用新设备做量子纠缠实验,屏幕上的粒子轨迹清晰可见,像跳动的精灵,数据实时跳动,发出轻微的声响,充满了科技的活力。“比我们当年的条件好太多了,当年想做个简单的散射实验都要等半年,仪器不够用,只能排队,常常等轮到了思路都断了,只能重新开始。”他轻抚仪器外壳,冰凉的触感里藏着喜悦,眼里满是笑意,细细询问实验进展,从参数调整到误差分析,细致入微,时不时给出建议:“这个探测器的灵敏度可以再调一下,能减少背景干扰,我当年在石溪就是这么做的。”
听说学校首创少年班,培养了一批天赋异禀的孩子,最小的只有十二岁,却能解大学物理题,他格外高兴,以费曼为例给出建议,语气里满是期许:“不要给孩子太多束缚,能吸收什么就让他们吸收什么,支持他们向擅长的方向发展,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强迫是培养不出人才的。费曼当年就是凭着对物理的热爱,才在量子电动力学领域取得突破,没人规定他该学什么、该什么时候出成果。要保护好孩子们的好奇心,这是科学探索的起点。”他将带来的HP-型袖珍计算机赠给学校,摸着机身,像对待珍宝,眼神里满是郑重:“这能帮孩子们省些演算时间,多些思考空间,把精力用在更重要的问题上,比如探索理论的本质,而不是浪费在重复的计算上。”
此后多年,母校的奖学金获得者名单总会准时寄到石溪,厚厚的信封里装着学生们的成绩单与感言,字迹工整而充满朝气,字里行间满是对未来的憧憬。看到“考入北大物理系,主攻理论物理”“赴海外深造理论物理,师从温伯格”“参与量子通信项目取得突破,论文发表于《自然》子刊”的批注,他总会拿起红笔在旁边画个小对勾,像得到奖励的孩子,脸上满是欣慰;有时还写下“关注量子计算新进展,谷歌刚发布量子优越性实验报告”“推荐跟随哈佛史密斯教授研修,他在量子纠缠领域很有造诣”“可研读最新《物理评论快报》相关论文,年第期有详细推导”的建议,墨迹里满是关怀,从未间断。
年,合肥一中创办全球唯一“杨振宁班”,专门培养物理拔尖人才,他虽未能到场,却特意录制视频祝福,声音虽有些苍老却依旧有力,眼神明亮,透着精神:“年在这里的时光,是我学术生涯的基石,是好奇心萌芽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刻着求知的印记,我永远记得当年在课堂上追问老师的日子。愿少年们承续求知之心,勇攀科学高峰,敢同先辈竞辉光,为中国的物理事业添砖加瓦。”视频里的笑容,与当年校园里的少年身影,在桂花香气里渐渐重叠,成为跨越时空的传承,温暖而坚定。
七律·第章
故里重回访旧校,青丝已变鬓边樵。
学籍案里寻踪迹,奖学金前寄厚望。
座谈细述成长路,寄语深含劝学章。
愿得家乡多俊彦,敢同先辈竞辉光。
第章 南开荐贤才
年春的南开大学,物理楼里的座谈会气氛凝重如阴云,窗外的春雨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发出沉闷的声响,更添几分压抑,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校长手指反复敲击桌面,声音沉重得像灌了铅,每一下都敲在众人心上,带着无力的焦虑:“缺顶尖学者,连个能带头搞理论物理的带头人都没有;缺前沿资料,近五年的外文期刊一本都没有;缺研究经费,想买个简单的计算器都要打报告审批——这‘三缺’像三座大山,快把理论物理研究压垮了,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断了传承,对不起前辈们的心血。”
参会教师低着头沉默,有人轻轻叹气,声音里满是无奈,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有人无奈摇头,眉头紧锁,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面,留下浅浅的痕迹;一位老教授推了推老花镜,镜片后的眼睛里满是疲惫与痛心,声音沙哑:“连最新的《物理评论》都订不起,学生只能靠手抄六十年代的旧论文,字迹模糊不说,还缺页少章,关键的推导过程都没了,怎么跟国际接轨?年轻人留不住,有潜力的学生毕业都去了外企,觉得搞理论没前途;有潜力的项目开展不了,眼睁睁看着国外同行取得突破,我们只能看着眼红,心里急啊。”
就在这时,校办主任突然推门而入,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手里扬着一封航空信,信封上的邮票还带着远洋的气息,盖着美国石溪分校的邮戳,声音带着难掩的激动,像一道光划破阴霾:“石溪分校来信,杨振宁先生寄的!是关于咱们理论物理研究的,肯定是好消息!”
信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透着沉稳与恳切,六十四岁的杨振宁在信中写道:“我与陈省身先生多次商议,深知南开理论物理之困局,夜不能寐,辗转反侧,思来想去,唯有人才可破此局,硬件能补,人才断层最难续。愿举荐葛墨林教授来此执教,共筑理论物理研究室。墨林专攻粒子物理与群论应用,学术功底扎实,视野开阔,其对杨-米尔斯规范场的研究有独到见解,与南开数学学科的深厚基础相得益彰,如物理与几何交汇,必能碰撞出火花,成事可期。”
满座瞬间炸开了锅,压抑的气氛一扫而空,老师们纷纷传阅信件,指尖因激动而颤抖,有些人甚至站了起来,眼里重新燃起希望——葛墨林关于“李群表示论在粒子物理中的应用”的论文早已传遍学界,其对杨-米尔斯规范场无穷维代数结构的研究更是处于国际前沿,是众人仰望的学者,之前只敢在文献里见到他的名字,从未想过能请来这位顶尖人才。
葛墨林的犹豫并非无因,反而有着沉甸甸的顾虑,每一条都让他难以抉择。彼时他在兰州大学已执教二十余年,从意气风发的青年到沉稳内敛的中年,青春与心血都奉献在了这片西北土地上;主持的核结构研究刚取得突破性进展,成功推导出血核能级公式,团队磨合渐入佳境,像精密的仪器般运转顺畅,正准备冲击更深入的核子关联课题,此时离开,无异于半途而废,对不起团队的付出;家人早已习惯西北的干燥气候与慢节奏生活,妻子在兰大附中教书,女儿刚上初中,正是适应环境、打好学习基础的关键期,提到搬家就红了眼,抱着熟悉的课本不肯松手;而南开的条件相差甚远,之前听朋友说连基本的计算设备都没有,研究所需的外文期刊更是匮乏,想到要从头组建团队、申请经费、搭建平台,他便有些却步,怕自己耗不起精力。
杨振宁得知后,立刻打来越洋电话,听筒里的声音温和却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诚意,穿过电波传递着力量,驱散了葛墨林心中的迷茫:“墨林,我知道你舍不得兰大的团队,也担心南开的条件,可做学问不能只看眼前的安稳,要看平台潜力与长远价值。南开有陈省身先生的数学根基,他在微分几何领域的造诣无人能及,你的物理专长正好互补——就像我与米尔斯合作,物理与数学的碰撞才诞生了规范场论,这种交叉的力量不可估量,单靠一方很难有大突破。数理交叉是未来的重要方向,南开就是最适合的土壤,能让你的研究结出更丰硕的果实,影响更多人,这是兰大给不了的平台。”
电话那头,陈省身接过话筒,笑声爽朗如春风,带着学者的儒雅与真诚,驱散了葛墨林心中的阴霾:“墨林,来南开吧,我现在就签聘书,绝不亏待你。咱们建个‘数理共同体’,像当年清华园那样自由探讨,早上一起吃包子,晚上围着黑板辩论,做真正有价值的研究,不问虚名,只追真理,多痛快!”葛墨林握着话筒,久久不语,心中的天平渐渐倾斜,陈省身与杨振宁的诚意,让他难以拒绝。
说服兰州大学的过程波折重重,像翻越一座陡峭的山,每一步都充满阻碍。兰大舍不得放走这位核心骨干,他是学校的学术招牌,更是核物理团队的灵魂,多少年来好不容易培养出的顶尖人才,怎么甘心拱手让人。校方多次以“课题未结,经费已拨付,无法中途换人”“团队不可替代,葛教授走了团队就散了”为由推脱,语气恳切却态度坚决,希望能留住他;甚至提出提高待遇、增加经费的挽留条件,承诺为他配备更完善的实验团队,再增两名博士生名额,解决家属的工作调动问题。
杨振宁索性放下手头的研究——那正是他钻研杨-巴克斯特方程在统计力学中应用的关键时期,许多思路正处于突破的边缘——却毅然飞赴北京,专门与兰大校长面谈。会议室里,他从“国家科研布局需数理交叉突破,南开是战略支点”谈到“墨林的研究在南开能发挥更大价值,惠及整个学界,而非局限于一校”,条理清晰,句句在理,没有丝毫客套。他掏出葛墨林的论文集,翻到关键章节,红笔标注的“核子自旋-轨道耦合模型”部分格外醒目:“这样的人才,不该被地域限制,该给更广阔的平台,让他的智慧照亮更多人。兰大的课题我们协调中科院的王教授接续,他是我的学生,熟悉相关领域;经费我来筹措,从交流基金里拨款,绝不让兰大的研究受影响,这是我以个人名义的承诺,绝不食言。”
这份跨越千里的诚意终于打动对方,兰大校长握着他的手叹气,语气里满是敬佩与不舍:“杨先生,您这份为了国家科教的心意,我们服了。墨林能得您如此相助,是他的幸运,也是学界的幸运。我们再留着他,就是阻碍他的发展了,放手吧。”葛墨林后来回忆:“杨先生为我赴南开的事,跑前跑后,比我自己还上心,从联系校方到协调课题,事事亲力亲为,这份知遇之恩,我记了一辈子,没齿难忘,唯有好好做研究才能报答。”
年秋,葛墨林带着两箱沉甸甸的研究资料抵达南开,箱子是当年出国深造时用的,早已有些陈旧,里面装满了手写手稿与外文文献,每一页都标注着重点,是他二十余年的心血结晶。杨振宁早已在物理楼前等候,穿着整洁的中山装,衣角被秋风微微吹动,手里拎着一个纸袋,里面装着刚买的天津麻花,透着儒雅与亲切。他笑着迎上去,接过其中一个箱子,虽然不重,却走得很稳:“你办公室窗外有株海棠,春天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瓣落满地,像清华园那棵老海棠——做学问得有清净心,这环境正好,能让人沉得下来,不被外界打扰。”
进办公室时,葛墨林愣住了:书桌上整齐摆着一摞外文预印本,油墨香还未散尽,都是刚从海外寄来的,其中考夫曼关于纽结理论的文章旁,用红笔标注“这个好懂,对群论应用极有启发,可结合你的李群表示论研究核子结构”,正是他近期攻关的瓶颈问题,困扰了他许久,连团队内部都没能找到突破口。摩挲着墨迹未干的批注,感受着字里行间的用心与精准,他眼眶一热,声音有些哽咽:“杨先生,您想得太周到了,这些资料真是雪中送炭,比给我多少钱都珍贵,一下就点醒了我。”
经费短缺的难题接踵而至,刚解决人才问题,设备与资料的缺口又凸显出来,像一道新的坎,横在面前。杨振宁当起了“募资员”,放下国际顶尖学者的身段四处奔走,在纽约举办华人学者恳谈会,会场不大却坐满了人,有企业家、学者,还有当年受他资助的留学生。他手里举着葛墨林的论文集,声音恳切,带着期盼,眼神里满是真诚:“这位葛墨林教授,能填补国内粒子物理与数学结合的空白,他的研究能为量子场论、统计力学提供新视角,是未来的希望,假以时日必能取得国际级成果。南开是陈省身先生所在之地,是数理交叉的沃土,土壤肥沃才能长出大树。资助南开就是资助中国数理学科的未来,就是为科学铺路,为后人搭桥,功在千秋啊。”
一位早年受他资助赴美的校友当即起身,眼里含着泪光,声音带着感激与坚定:“杨先生当年帮了我们,给了我们求学的机会,让我们能在海外深造,现在该我们出力了,不能让杨先生的心血白费。”当场捐款五万美元,掌声响彻会场,不少人深受感染,纷纷举手捐款,数额从几千到几万不等。在他的奔走下,最终募集到二十余万美元,他又拿出部分诺贝尔奖金,凑够二十五万美元,一并用于购置外文期刊与计算机,几乎掏空了自己的“家底”,连杜致礼都说他“把书房都搬空了”。
当崭新的《物理评论》《数学年刊》堆满书架,书脊整齐排列,像等待检阅的士兵,散发着知识的气息;计算机开机成功发出“嘀”的声响,屏幕亮起的那一刻,葛墨林感慨万千,抚摸着冰冷的机身,指尖传来的触感如此真实:“杨先生把自己的‘家底’都搬来了,这份赤诚太动人了,我们唯有好好做研究,出成果,才能不辜负他的期望,不然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研究方向的确定凝聚着杨振宁的远见卓识,像在迷雾中点亮灯塔,为团队指明了方向。他仔细分析国际学术动态,对比多个研究方向的潜力与国内现状,从量子场论、统计力学到核物理,逐一排查优劣,最终建议聚焦杨-巴克斯特方程:“这个方向在物理与数学间的联系大有可为,横跨多个领域,前景广阔。法捷耶夫学派的量子反散射方法尤其值得借鉴,比日本京都学派更侧重物理应用,适合国内现状,能快速实现突破。”
他力排众议,亲自写信邀请法捷耶夫到访——这位苏联科学院院士、国际数学联盟前主席的讲学,像一块磁石吸引了全国数十所高校的学者慕名而来,南开理论物理研究室一夜成名,门庭若市。讲学那日的阶梯教室挤得连过道都站满了人,墙角堆着的折叠椅被迅速搬开,临时加座从讲台一直排到门口。法捷耶夫用略带口音的英语讲解量子反散射方法,黑板上飞快划过的公式如流水般流畅,杨振宁坐在第一排,时而低头在笔记本上标注,时而抬头与陈省身交换眼神,两人指尖在纸上轻轻勾勒,默契地补充着推导细节。
中场休息时,学者们围着法捷耶夫追问不停,从方程的边界条件到实验验证的可能性,问题密集如雨点。葛墨林捧着刚记下的笔记挤到前排,指着其中一步推导求教,法捷耶夫俯身细看,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李群表示论上的基础很扎实,正好能与这一方法结合,杨先生说你是合适的人选,果然没错。”讲学结束后,法捷耶夫握着杨振宁的手,由衷赞叹:“这里的学术氛围太浓厚了,讨论问题的热情、对真理的渴求,让我想起当年的普林斯顿,是做学问的好地方。”
联合招收博士生时,标准严苛得近乎“挑剔”。杨振宁在招生会上特意强调,语气郑重如誓言:“人才不仅要学术出众,更要爱国、肯钻研、品行厚道,三者缺一不可。学术可以培养,但品格根基不能动摇,没有爱国心,学问再大也没用;没有钻研精神,坐不住冷板凳,也成不了大事。”他亲自审阅每份申请材料,不仅看成绩与论文,更注重个人陈述里对科研的理解——有位考生在文中写“愿用群论解国之困”,被他用红笔圈出,旁注“此子有志,可重点考察”。
东北师大的薛康慕名报考,得知葛墨林调任南开,背着简单的行李从兰州辗转至天津,火车换汽车,一路颠簸了两天两夜,在物理楼外等了三天。他白天趴在传达室的窗台上复习,饿了就啃自带的干粮,渴了就喝自来水,晚上蜷缩在楼道的长椅上休息,怀里紧紧抱着一摞手写的群论笔记。第三天傍晚,葛墨林下班时发现了冻得瑟瑟发抖的他,翻看笔记时竟看到密密麻麻的批注,其中几处对李群表示论的理解颇有见地。这份执着与求学诚意打动了他们,后来薛康果然成了杰出学者,在数学物理领域提出“薛氏守恒律”,用行动回报了这份认可。
中国科学院院士孙昌璞更难忘那段往事。当年他只是个普通学生,家境贫寒,每次上课都搬着板凳坐在教室后排,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知识点,笔记本记得比谁都仔细,连葛墨林随口提及的文献名称都一一记下。杨振宁来视察时,恰好撞见他在课间向葛墨林请教“杨-巴克斯特方程的边界态问题”,问题精准且有深度,透着超越同龄人的灵气。杨振宁当即留下联系方式,回去后便寄来法捷耶夫的最新论文,信中写道:“此章可结合你之前问的边界态问题研读,第4节的推导尤其关键,有疑问可随时来信。”此后数年,从研究方向选择到海外研修申请,杨振宁的书信指导从未间断,助他在量子力学领域找到突破方向,最终成长为领域带头人。孙昌璞常说:“杨先生是我的引路人,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
年深秋,理论物理研究室正式成立。揭牌仪式简单却庄重,红绸布落下时,阳光正好穿过海棠树的枝叶,在“理论物理研究室”的牌匾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仪式后,杨振宁以“宁拙毋巧”为题发表演讲,手里举着当年联大时用过的算盘,木框已有些磨损,算珠却依旧光亮,边缘还留着常年拨动的温润痕迹:“杨-米尔斯理论不是一天推导出来的,宇称不守恒也非一时顿悟。当年我算超晶格数据,这算盘敲了三个月,错了就重来,一遍又一遍,手指都磨出了茧,连虎口都肿了,没有任何捷径。”
他将算盘轻轻放在讲台上,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全场,带着岁月的厚重:“‘拙’是脚踏实地的积累,是耐住寂寞的坚守,是在无人问津时对着公式反复推演的执着;‘巧’是厚积薄发的灵光,是水到渠成的突破,是量变后的质变。当年吴大猷先生教我们量子力学,一道题要拆成十步讲,每个符号都要溯源,这就是‘拙’;后来我与米尔斯合作提出规范场论,看似偶然的‘巧思’,实则是多年啃书本、算数据的‘拙功’打底。没有‘拙’的根基,‘巧’就是空中楼阁,经不起考验。”
他目光扫过台下的师生,眼神坚定而充满期许:“南开有陈先生的数学根基,有墨林的物理专长,更有你们这些肯坐冷板凳的年轻人。希望你们守住这份‘拙’,在南开这片土地上,长出理论物理的参天大树,为中国的科学事业撑起一片天。”台下掌声雷动,葛墨林望着杨振宁鬓角的白发,忽然明白:杨振宁举荐的不仅是他这一个人才,更是联大传下的“勤学、善思、坚守”的治学精神,是跨越时空的学术传承;搭建的不仅是一个研究室,更是中国与世界学术对话的桥梁,是培养新一代学者的摇篮,是播种希望的沃土。
此后数十年,杨振宁始终关注着研究室的成长。每年寄来的外文预印本上,总有他用红笔圈出的重点;逢年过节的书信里,会细细询问青年学者的研究进展,甚至附上最新的文献索引。有次葛墨林在信中提及某课题遇到实验瓶颈,他当即联络石溪实验室,将年的晶格衍射数据集拷贝寄来,附言“此数据可验证你的理论模型,第3组数据需结合温度修正,我已标注在附件里”。
多年后,研究室培养出三十余名博士、近四十名硕士,其中不乏中科院院士、国家杰青、国外名校终身教授等顶尖人才,桃李满天下。葛墨林总会想起海棠花开的午后,杨振宁站在办公室窗前,指着飘落的花瓣说:“做学问就像这海棠,扎根要深,开花要稳,不求急功近利,方能年年岁岁花盛开。”那句叮嘱萦绕耳畔,清晰如昨:“做学问,要的就是清净心与真功夫,不慕虚名,只求真理,这才是学者的本分。”
如今南开物理楼后的海棠树已枝繁叶茂,每年春天粉白的花瓣铺满窗台,像极了当年杨振宁描述的清华园景致。研究室的书架上,当年购置的外文期刊早已更新换代,但第一本《物理评论》的扉页上,杨振宁“深耕基础,静待花开”的批注依旧清晰,与墙上“宁拙毋巧”的题字遥遥相望,见证着一段跨越山海的学术传承,也诉说着一位科学巨匠对故土科教的赤诚牵挂。
七律·第章
南开园里筑书堂,力荐贤才赴北疆。
葛氏墨林承教席,杨公赤手募资粮。
期刊满载西洋智,训语深含治学方。
莫道经纶只在纸,躬行方见赤心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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