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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女带韩国男友来杭州探亲，男孩全程阴阳怪气，姑姑霸气回怼

一

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在看一份并购案的最终条款。

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小曼”两个字，我划开接听，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留下了一道清晰的痕_迹。

“姑姑。”

侄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像被秋雨打湿的雏鸟羽毛，湿漉漉，又冷又重。

我的心，像被人用钝器轻轻敲了一下，不疼，但整个胸腔都跟着嗡嗡作响。

“我在。”我说，声音比预想中要平静。

作为一名处理商业纠纷的律师，情绪稳定是我的执业基本功，早已内化成本能。

“他……”小曼在那头哽咽着，一个字后面跟着一长串压抑的抽气声，“他又说那些话了。”

我没有问“他”是谁，也没有问“那些话”是什么话。

我知道。

我将旋转椅转向落地窗外。四十五楼的高度，傍晚的杭州像一幅被水汽浸透的丝绸画，华灯初上，流光溢彩，却都蒙着一层化不开的潮意。

“小曼，你今年二十一岁了。”

我听见她在那头愣了一下，哭声停了。

“成年人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哭，是所有选项里最无效的一种。”

“可是姑姑，我难受。”

“我知道。”我看着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一个穿着职业套装，梳着一丝不苟发髻的女人，“我现在下班，回家说。”

挂掉电话，我把桌上那份标的额上亿的合同仔细收好，放进保险柜。

家里的这点事，比任何一桩案子都更让我感到疲惫。

这种疲惫，从两天前，在杭州东站的出站口，第一次见到朴俊昊开始，就像江南的梅雨，无声无息，却无孔不入。

二

时间倒回两天前。

周五下午，我提前结束了工作，和先生陈Jianshen一起去车站接小曼。

小曼是我大哥的女儿，从小跟我亲。大哥大嫂在北方做着不大不小的生意，忙，小曼的童年几乎有一半是在我家度过的。

她去韩国做交换生，交了个男朋友，这次是第一次带回家。

我们站在川流不息的出站口，Jianshen有些兴奋，不停地踮着脚张望。

他是个温和的男人，大学建筑系教授，身上总有股书卷气，看待世界的方式，永远那么善意。

“你说，那个韩国小伙子，会不会不习惯咱们这儿的口味？”他问我。

“不习惯也得习惯。”我淡淡地说，“人要学着适应环境，而不是让环境适应人。”

Jianshen笑了笑，没接话。他懂我，知道我这身职业病带来的硬壳，只是防护，不是攻击。

人群中，一个高挑的身影先映入眼帘。

小曼还是老样子，马尾辫，白T恤，笑起来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充满了未经世事的明亮。

她身边跟着一个男孩，很高，皮肤白皙，单眼皮，是典型韩国偶像剧男主的模样。

那就是朴俊昊了。

小曼雀跃地朝我们挥手，跑过来先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

“姑姑！Jianshen姑父！”

我拍了拍她的背，感觉到一种久违的暖意。我没有孩子，和小曼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姑侄。

朴俊昊跟在后面，手里只拉着自己的行李箱，小曼那个粉色的寸大箱子，被她自己吭哧吭哧地拖着。

我瞥了一眼，没做声。

Jianshen已经热情地迎上去，接过了小曼的箱子。

“你好，俊昊是吧？欢迎来杭州。”Jianshen伸出手。

朴俊昊微微欠身，用还算流利的中文说：“叔叔好。”

他的视线越过Jianshen，落在我身上。那是一种审视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挑剔。

他没有伸手，只是又对我鞠了一躬：“阿姨好。”

我不是阿姨，我是姑姑。

我点点头，算是回应。

“外面下雨了，车停在地下车库，我们走吧。”我说，转身带路。

车站巨大的穹顶下，灯光明亮如昼，却照不透人心的幽微。

我走在前面，能清晰地听到身后轮子滚过地面的声音，两种频率，一种轻快，一种沉重。

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三

回到家，保姆王阿姨已经准备好了一桌丰盛的晚饭。

西湖醋鱼，龙井虾仁，东坡肉，都是地道的杭帮菜。

小曼欢呼一声，拉着朴俊昊坐下。

“俊昊你快尝尝，这都是我姑姑特意让王阿姨为你准备的，最正宗的杭州味道！”

朴俊昊拿起筷子，夹了一小块鱼肉，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

他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喜恶。

Jianshen给他倒了一杯我们家自己酿的青梅酒，“尝尝这个，开胃。”

朴俊昊端起来，抿了一口，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

“怎么样？味道还习惯吗？”小曼一脸期待地问。

朴俊昊放下酒杯，用餐巾擦了擦嘴，然后微笑着说：“很特别。不过，在我们韩国，家庭聚餐一般不会做这么油腻的菜，对肠胃负担会比较大。”

餐桌上的空气，在那一瞬间，仿佛凝固了。

小曼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不知所措。

Jianshen打着圆场：“哈哈，是吗？饮食文化差异，差异。来，俊昊，尝尝这个虾仁，这个清淡。”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给小曼夹了一筷子她最爱吃的笋干。

我看到朴俊昊的视线扫过那盘东坡肉，眼神里带着一种混合着不解和轻视的复杂情绪。

“而且，”他似乎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继续说道，“做这么多菜，我们四个人也吃不完，会很浪费。在首尔，大家更推崇‘光盘’文化。”

小曼的脸已经涨红了，她轻轻拉了拉朴俊昊的衣袖。

“我们家……人多的时候，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表示热情。”她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哦，是吗？文化的差异真的很有趣。”朴俊昊点点头，语气听起来像一个做田野调查的人类学家，客观，却带着俯视感。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叫“阴阳怪气”。

它不是直接的批评，而是一种包装在“文化差异”和“个人习惯”糖纸下的优越感。

它像一根极细的针，扎进你的皮肤，不至于让你流血，却能让你感到持续的、尖锐的不适。

我抬起眼，第一次正视这个男孩。

“是啊，文化差异是很有趣。”我开口了，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比如在中国，客人还没有吃完饭的时候，主人是不会大谈‘浪费’和‘肠胃负担’的。这也是一种文化，我们称之为‘礼貌’。”

朴俊昊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大概没想到，这个从他进门开始就没怎么说话的“阿姨”，会如此直接。

小曼紧张地看着我，又看看他，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

Jianshen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碰我的腿，示意我别太过了。

我回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对朴俊昊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

“当然，你刚来，不了解，没关系。慢慢就习惯了。”

我把“习惯”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这顿饭，就在这种诡异的平静下结束了。

晚上，小曼来到我的书房。

“姑姑，对不起。俊昊他……他没有恶意的，他就是说话直。”

我正在处理邮件，没有抬头。

“小曼，说话直和没礼貌是两回事。”

“他只是不太懂我们这边的规矩……”

“二十几岁的人了，去别人家里做客，基本的社交礼仪都不懂，这和规矩无关，和教养有关。”

小曼不说话了，站在那里，手指绞着衣角。

我叹了口气，保存了邮件，合上电脑。

“我问你，你拖着那么大的箱子，他为什么不帮你？”

“他说……他说在韩国，情侣之间也是很独立的，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是吗？”我站起来，走到她面前，“那他有没有告诉你，在韩国，前辈和后辈的等级有多森严？他对Jianshen姑父叫‘叔叔’，对我叫‘阿姨’，这里面的区别，他一个韩国人会不懂？”

小曼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姑姑，你是不是不喜欢他？”

我看着她，这个我从小疼到大的女孩，此刻为了另一个男人，站在我的对立面。

“我喜不喜欢他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尊不尊重你，以及你背后的这个家。”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递给她。

里面是我一早就为她准备好的礼物，一块成色很好的和田玉平安扣。

“这是给你的。至于他，我也会准备礼物。这是我们家的规矩。”

小曼接过盒子，眼泪掉了下来。

“姑姑，你别这样，我害怕。”

“傻孩子，你怕什么？”我摸了摸她的头，“天塌下来，有姑姑给你顶着。但你要记住，一个男人爱不爱你，不要听他说了什么，要看他做了什么。以及，更重要的，他没做什么。”

那一晚，我失眠了。

我想起多年前，我也曾像小曼一样，为一个男人奋不顾身。

那个男人，也曾用“我们那里不这样”作为借口，来掩饰他的自私和凉薄。

婚姻像一个房间，激情是灯，总有熄灭的时候。而尊重和人品，是房间的承重墙。墙塌了，再亮的灯，也只是一地碎片。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从那片废墟里爬出来，学会了如何重建自己的人生。

我不能让我的小曼，再走一遍我的老路。

四

第二天，我们计划带朴俊昊游西湖。

出门前，我把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递给朴俊昊。

“这是给你的见面礼。”

他接过去，当着我们的面就拆开了。

是一支最新款的华为手机。

他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那种礼貌而疏离的微笑。

“谢谢阿姨。不过，我在韩国一直用三星，习惯了那个系统。这个……可能用不太惯。”

他把手机放回盒子里，推了回来。

“而且，这个牌子，最近在国际上好像有些争议。”

Jianshen的脸色沉了下来。

小曼急得快哭了，“俊昊！姑姑送你礼物，你怎么能这样？”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朴俊昊摊了摊手，一脸无辜，“在韩国，我们表达感谢的方式，就是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如果礼物不合适，我们不会假装很喜欢。”

“够了。”我开口，打断了这场闹剧。

我拿起那个盒子，随手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你说得对，诚实很重要。”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所以我也诚实地告诉你。第一，这份礼物，是我作为长辈给晚辈的见面礼，代表的是我们家的礼数，你收不收是你的事，我给不给是我的事。第二，你用什么手机是你的自由，但在我家，对我们自己国家的品牌指手画脚，就是你的不自由。第三，这趟西湖，你如果还想去，就收起你那套‘在韩国我们怎样怎样’的说辞。这里是中国杭州，不是韩国首尔。”

我的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寂静的空气里。

朴俊昊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他大概从未被一个女性用这样的语气教训过。在他的认知里，亚洲女性，尤其是“阿姨”辈的，应该是温婉、顺从、不具攻击性的。

我打破了他的刻板印象。

“小曼，”我转向侄女，“你现在决定，是跟他一起留在这里，研究‘文化差异’，还是跟我们一起出门，看看西湖的风景？”

这是一个选择题，也是一个测试。

小曼看看我，又看看朴俊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最终，她走到我身边，拉住了我的胳膊。

“姑姑，我们走。”

我能感觉到，她拉着我的手在微微发抖。

我知道，这个决定对她来说，有多艰难。

但有些成长，注定是痛苦的。就像蝴蝶破茧，必须亲身经历撕裂的阵痛，才能拥有飞翔的翅膀。

我们三个人出了门，留下朴俊昊一个人，和那部被拒收的手机，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面面相觑。

车开在路上，Jianshen打破了沉默。

“阿素，你刚才……是不是太严厉了？”

“严厉？”我看着后视镜里，小曼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的，正在无声地哭泣，“Jianshen，善良不等于没有原则。有些人，你对他退一步，他会逼你退一百步。”

“可他毕竟是小曼的男朋友，是客人……”

“客人也分两种。一种是带来快乐和尊重的，我们欢迎。一种是带来麻烦和冒犯的，我们不惯着。”我打着方向盘，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我不是在为难他，我是在给小曼上一课。教她看清一个人，也教她守住自己的底线。”

Jianshen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西湖的风，从车窗的缝隙里吹进来，带着水汽的清凉。

但吹不散我心头的烦闷。

我突然意识到，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五

游西湖的整个过程，小曼都心不在焉。

我们在苏堤上漫步，Jianshen给她讲断桥残雪的传说，她也只是“嗯嗯”地应着。

我给她买了一支莲花形状的冰淇淋，她舔了两口，就任由它在手里慢慢融化，弄脏了手指。

我递给她一张纸巾。

“心里不舒服，就说出来。”

她的眼泪又涌了上来，“姑姑，我是不是很自私？把他一个人扔在家里。”

“这不是自私，这是立场。”我帮她擦掉手上的奶油，“小曼，你记住，在任何一段关系里，委曲求全换不来尊重，只会换来得寸进尺。”

“可我爱他。他平时……不是这样的。”

“爱？”我笑了笑，“爱是一个很抽象的词。让我们把它具体化。他爱你，是爱你什么？爱你听话，爱你顺从，还是爱你能够包容他所有的无理和冒犯？”

小曼被我问住了。

“两个人在一起，就像两棵树。好的关系，是并肩站立，根在地下互相扶持，枝叶在天空彼此映照。而不是一棵变成另一棵的藤蔓，失去自我，只为攀附。”

我指着不远处的雷峰塔，“你看那座塔。它之所以能屹立千年，是因为它有坚实的地基和稳固的结构。感情也是一样。尊重，就是地基。没有尊重的爱，就是空中楼阁，看着再美，一阵风就散了。”

小曼似懂非懂地听着。

这些道理，对一个沉浸在爱情里的年轻女孩来说，可能过于冷静和残酷。

但良药苦口。有些痛，早点经历，总比晚点经历要好。

我们回到家时，朴俊昊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茶几上，那盒手机不见了。

他看到我们，站了起来，表情有些不自然。

“对不起。”他先是对Jianshen和我鞠了一躬，然后转向小曼，“小曼，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不该那么做。”

他的中文说得有些磕巴，但态度看起来很诚恳。

小曼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看着他，没有立刻表态。

一个人的道歉，是真心悔过，还是情势所迫下的策略，需要时间来验证。

“手机呢？”我问。

朴俊昊愣了一下，指了指他的口袋。

“我……我收下了。谢谢阿……姑姑。”他改口改得很快。

“嗯。”我点点头，“晚饭想吃什么？今天让王阿姨做点清淡的。”

我没有再提今天发生的不愉快，也没有接受或拒绝他的道歉。

我只是平静地，把这一页翻了过去。

但我在心里，已经给他打上了一个标签：此人，可教化，但需规训。

晚饭，气氛比昨天好了一些。

朴俊昊的话明显少了，大部分时间都在默默地吃饭。

他会主动给小曼夹菜，也会在Jianshen给他倒酒时，用手扶住杯子，表示尊敬。

这些都是很小的细节，但我都看在眼里。

饭后，小曼主动去洗碗，朴俊昊也跟着进了厨房。

我看到他站在小曼身边，笨拙地用抹布擦着盘子。

Jianshen在我身边坐下，轻声说：“看来，你今天的‘严厉’，还是有效果的。”

“这不叫严厉，这叫‘压力测试’。”我说，“一段关系能不能长久，要看它在压力下的表现。今天只是个小小的测试而已。”

“你啊，总是把生活过得像个法庭，处处都要讲证据，讲逻辑。”Jianshen无奈地摇摇头。

“因为生活比法庭更复杂，也更不讲情面。”我靠在他的肩膀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疲惫，“在法庭上，我输了，只是输掉一单生意。但在生活里，我不想让小曼输掉她的人生。”

Jianshen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永远那么温暖。

“我知道。辛苦你了。”

厨房里传来小曼和朴俊昊低低的笑语声，混合着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但我知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一个人的价值观和行为模式，是二十多年形成的，不可能因为一次冲突就彻底改变。

我需要更多的“证据”，来判断这份“悔过”的含金量。

六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那通电话之后。

也就是故事开头的那一幕。

我从公司赶回家，推开门，客厅里一片死寂。

小曼坐在沙发上，眼睛红肿得像两个核桃。

朴俊昊坐在离她最远的单人沙发上，脸色铁青，低头玩着手机。

Jianshen不在家，他今晚有课。

我把包放在玄关，换了鞋，走到客厅中央。

“怎么回事？”

小曼抬起头，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朴俊昊头也没抬，冷冷地说：“没什么。我和小曼之间的一点小误会。”

“是吗？”我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你能不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小曼的微信朋友圈，要把你屏蔽？”

朴俊昊玩手机的手指停住了。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你……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我也被屏蔽了。”我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就在你发完那条动态之后。”

下午在公司，我难得清闲，刷了一下朋友圈。

我看到朴俊昊发了一条动态，九宫格，全是他在杭州拍的照片。

西湖的风景，商场的橱窗，甚至我家小区的花园。

配的文字是韩语。

我截图，发给了我在韩国分所的同事，让她帮我翻译。

翻译结果很快就回来了。

那段文字的大意是：

“来到一个据说发展很快的城市，但到处都是喧嚣和无序。人们似乎只关心物质，缺乏精神层面的追求。食物油腻，空气潮湿，一切都让人感到不适。最有趣的，是这里的‘女强人’，她们试图用金钱和权力模仿男性的权威，却忘了女性真正的魅力在于温柔和家庭。一次有趣的‘探险’，但我想我还是更属于精致、有序的首尔。”

这条动态下面，他的朋友们留了各种各样的评论。

“俊昊哥，受苦了。”

“快回来吧，我们去吃正宗的烤肉。”

“哈哈，看来你是在‘野外生存’啊。”

而朴俊昊，对每一条评论，都回复了一个笑脸的表情。

他设置了分组可见，屏蔽了小曼。

但他大概忘了，或者根本不在意，小曼的姑姑，也就是我，也在他的微信好友列表里。

也或许，他是故意让我看见的。

这是一种更高级的、不动声色的挑衅。

他不敢当着我的面反抗，于是选择在他的世界里，对我，对我的家庭，对这座城市，进行一场恶毒的、自以为是的审判。

我把同事翻译过来的截图，在手机上调出来，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现在，你可以解释了。”

朴俊昊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些文字，像在看一份宣判他死刑的判决书。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翻译……翻译可能有误会……”他语无伦次地辩解。

“是吗？”我从包里拿出我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里面传来我韩国同事清晰的声音，她逐字逐句地，用中文和韩文，对照着翻译了一遍那段文字和下面的评论。

“还需要我请她本人，跟你视频通话，当面对质吗？”

朴俊昊彻底说不出话了。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我转向小曼。

“他发完这条动态，你就看到了，对不对？因为你用了另一个小号，加了他好友。”

小曼低下头，默认了。

“所以，你跟他吵了一架，然后哭着给我打电话。”

“姑姑……”小曼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我真的不知道，他心里是这么想的。”

“你现在知道了。”

我站起身，走到书房，拿出一份文件和一支笔。

那是我连夜起草的。

我把它放在朴俊昊面前。

“这是什么？”他颤声问。

“一份协议。”我说，“一份‘关系条款确认书’。”

七

朴俊昊和小曼都愣住了。

“姑姑，你这是干什么？”小曼惊愕地问。

“我在解决问题。”我看着朴俊昊，目光平静而锐利，“婚姻是合同，恋爱是意向书。现在，你们的这份‘意向书’，出现了重大的信任危机和条款争议。所以，我们需要把它落实到纸面上，明确双方的权利和义务。”

我把文件推到他面前。

“你可以选择不签。不签，意味着我们的‘合作意向’到此为止。你现在就可以收拾行李，我帮你订最早一班回首尔的机票。我们家，不欢迎一个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客人。”

“你也可以选择签。”

“签了，就代表你同意并承诺遵守里面的每一条。这不仅是对小曼的承诺，也是对我们整个家庭的承诺。”

朴俊昊的手在发抖，他拿起了那份文件。

我给小曼也递了一份。

“你也看。这里面，不仅有对他的要求，也有对你的提醒。”

文件的标题，用黑体三号字打印着：

《关于朴俊昊先生与林小曼女士恋爱关系可持续性发展的若干基本原则》

下面是具体的条款：

第一条：尊重原则。双方承诺，在任何公开或私密的场合，均不得以任何形式，诋毁、侮辱或轻视对方及其家庭、文化背景、国家。此条款为一票否决项。

第二条：诚实原则。双方交流，应以事实为依据，以诚意为基础。禁止任何形式的欺骗、隐瞒和双重标准。

第三条：平等原则。双方在关系中地位平等，人格独立。任何一方不得将自己的价值观、生活习惯强加于另一方。遇有分歧，应以沟通协商为唯一解决途径。

第四条：界限原则。在与对方家人相处时，应保持清晰的身份认知和行为界限。作为晚辈，应给予长辈应有的尊重。作为客人，应遵守主人的基本规矩。

第五条：责任原则。双方应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任何一方若违反上述条款，给对方造成情感或名誉伤害，应承担相应的责任，包括但不限于公开道歉、赔偿损失，直至关系终止。

……

下面还有几条附则，关于共同开支、未来规划等等。

每一条，都写得像法律条文一样，清晰，严谨，不留任何模糊地带。

朴俊昊的脸，从惨白变成了酱紫。

他这辈子，大概都没见过有人把谈恋爱搞得像签商业合同。

“这……这太荒谬了！”他把文件拍在桌上，“感情是感情，怎么能用这些条条框框来约束？”

“因为你的行为，已经证明了你的‘感情’，缺乏最基本的约束。”我冷冷地看着他，“我是在帮你建立这种约束。一个成年人，如果连自己的言行都无法约束，那他就不配拥有任何严肃的感情。”

“姑姑！”小曼拉着我的手，哀求道，“不要这样，太伤人了。”

“伤人？”我反问，“他躲在你的背后，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你、你的家人、你的国家时，他有没有想过会伤人？你因为他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吃不下饭、睡不着觉的时候，他有没有心疼过你？”

“我……”小曼哑口无言。

我把视线重新投向朴俊昊。

“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签，或者走。没有第三个选项。”

说完，我不再看他，而是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

我知道，这很残酷。

我像一个冷酷的刽子手，亲手剖开了他们看似美好的爱情，露出了里面爬满蛀虫的真相。

小曼会恨我吗？也许会。

但如果今天我不做这个“恶人”，未来，会有更残酷的生活，来给她上这一课。

到时候，她付出的代价，可能就不仅仅是几滴眼泪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客厅里，只有时钟的滴答声，和小曼压抑的哭声。

十分钟后，我转过身。

朴俊昊坐在那里，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拿起笔，在协议的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歪歪扭扭，充满了不甘和屈辱。

然后，他把笔递给小曼。

小曼泪眼婆娑地看着我，像是在寻求我的许可。

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这是你的选择。”我说，“签与不签，都由你来决定。但你签下名字的那一刻，就意味着你也要遵守这份协议里的所有条款，包括监督他，也包括约束你自己。”

小曼犹豫了很久。

最后，她接过了笔，也在旁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收回那份签了字的协议，把它和我自己的那份并购案合同，放在了一起。

在我眼里，它们没有本质的区别。

都是关于信任、责任和违约风险的契约。

八

那天晚上，Jianshen回来后，听我说了整件事的经过，久久没有说话。

他给我倒了一杯温水。

“阿素，你有没有想过，你这么做，可能会把小曼推得更远？”

“想过。”我握着温热的杯子，“但我也想过，如果我不这么做，她可能会掉进一个深渊。两害相权，我取其轻。”

Jianshen叹了口气，“你总是这样，把自己活成了一支军队。永远在战斗，永远在部署。”

“因为我身后，有想要保护的人。”我看着他，“比如你，比如小曼。”

他没再说什么，只是走过来，从身后抱住了我。

“我知道。但是阿素，你也要学会休息。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你来扛。”

我靠在他怀里，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终于有了一丝松弛。

是啊，我太习惯于战斗了。

从我艰难的童年，到竞争惨烈的职场，再到那段失败的婚姻……我的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的硬仗。

我赢得了事业，赢得了尊重，却也几乎失去了爱的能力。

直到遇见Jianshen。

是他，用他那近乎天真的善良和温和，一点点融化了我心里的坚冰。

是他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条款和证据，还有一种东西叫作“无条件的接纳”。

可是，我能给小曼的，却只有条款和证据。

因为我深知，不是每个女孩，都像我这么幸运，能在废墟之上，遇到一个愿意为她重建花园的人。

更多的时候，她们遇到的，只是另一个来废墟上，搬走几块砖头的人。

第二天，家里的气氛很奇怪。

小曼和朴俊昊都不怎么说话，但也没有了之前的剑拔弩张。

他们像两个犯了错的小学生，在我面前，显得小心翼翼。

吃早饭的时候，王阿姨端上来一锅小米粥。

朴俊昊默默地盛了一碗，喝了一口，然后对王阿姨说：“阿姨，这个粥很好喝，谢谢您。”

王阿姨愣了一下，随即笑开了花。

小曼看了他一眼，眼神很复杂。

我看到了，但我没说话。

下午，我没有去公司，Jianshen也没去学校。

我们决定带他们去逛逛河坊街。

走在青石板路上，两边是古色古香的店铺。

朴俊昊不再像之前那样，对所有东西都抱以审视和评判的态度。

他会好奇地看着那些捏糖人、做龙须糖的民间手艺人，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少了几分挑剔，多了几分专注。

小曼买了一串冰糖葫芦，递给他一根。

他犹豫了一下，接过来，咬了一口。

酸得他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小曼看着他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是这两天里，她第一次发自内心地笑。

朴俊昊看着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阳光透过老街上空稀疏的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那一刻，他们看起来，就像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小情侣。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那份协议，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切除了他们关系里的，但也留下了深刻的疤痕。

他们还能回到过去吗？

或者说，他们应该回到过去吗？

晚上，Jianshen提议，大家一起包饺子。

这是我们家的传统。

和面，擀皮，调馅。

朴俊昊站在一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小曼把他拉过来，“来，我教你。”

她手把手地教他怎么放馅，怎么捏褶。

朴俊昊学得很认真，虽然包出来的第一个饺子，奇形怪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我们都笑了。

他的脸红了，但没有像以前那样，找借口说“我们在韩国不这样”。

他只是拿起那个失败品，有些笨拙地，又试了一次。

第二个，像样了一点。

第三个，已经有模有样了。

Jianshen在一旁，用手机记录下这一幕。

他对我说：“你看，也许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

“也许吧。”我说，“但考验，才刚刚开始。”

煮好的饺子端上桌，热气腾腾。

每个人碗里，都盛着自己亲手包的饺子。

朴俊昊夹起一个，吃得很香。

“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做的东西，会这么好吃。”他说。

这句话，很平淡，却是我听他说过的，最真诚的一句。

九

离别的那天，还是一个雨天。

我们再次来到杭州东站。

同样的出站口，如今变成了进站口。

场景仿佛重演，但每个人的心境，都已截然不同。

这一次，朴俊昊主动接过了小曼的那个粉色大箱子，另一只手，紧紧牵着她。

进站前，小曼走过来，抱住了我。

“姑姑，谢谢你。”她在我的耳边轻声说。

我不知道她这句“谢谢”里，包含了多少层意思。

是谢我这些天的款待？还是谢我，用一种近乎残忍的方式，让她看清了一些东西？

我拍了拍她的背，“照顾好自己。记住，任何时候，家都是你的退路。”

然后，朴俊昊走了过来。

他站在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这一次，不是那种流于形式的礼节，而是带着一种郑重。

“姑姑，谢谢您这几天的教导。我……我会记住那份协议的。”

“协议不是用来记的，是用来遵守的。”我说，“我希望你对小曼的感情，也能像你签下名字时那样，郑重。”

他抬起头，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清澈。

“我会的。”

看着他们手牵手走进安检口的背影，我忽然有了一丝恍惚。

我做对了吗？

Jianshen从后面揽住我的肩膀，“走吧，回家了。”

回去的路上，雨越下越大。

车里的收音机，正放着一首老歌。

“……若不是因为爱着你，怎会不经意就叹息……”

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那些霓虹灯在雨水中，被晕染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斑。

“Jianshen，”我轻声问，“你说，爱到底是什么？”

他想了想，说：“爱，可能不是一个名词，而是一个动词。它不是一种状态，而是一个持续的、需要用心经营的过程。就像我们家阳台上的那盆石榴，你不浇水，不施肥，它就不会开花结果。”

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回到家，王阿姨已经把客房收拾干净了。

那张我们为朴俊昊准备的床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一切都好像恢复了原样。

仿佛那两个人，那场风波，从未发生过。

晚上，我洗完澡，坐在书桌前，准备继续看那份并购案的合同。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

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点开。

里面只有一张图片，和一句话。

图片，是那份我起草的《关系条款确认书》的照片。

下面那句话，是韩语。

我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我立刻把那句话截图，发给了我的韩国同事。

这一次，她的回复，隔了很久。

仿佛，她也在斟酌，该如何翻译那句话。

五分钟后，她的信息进来了。

只有短短的一行字，却让我如坠冰窟。

那句话的意思是：

“原来，游戏是这么玩的。谢谢您的教学，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