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爸爸_电视剧_全集高清在线观看免费_影视窝
cac55 2025-11-03 18:59 3 浏览
小叔陈建军把我爸陈建国一拳打倒在ICU门口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那沉闷的撞击声,像是砸在我心上,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二十多年来,我妈林秀兰的乳汁,仿佛在小叔心里酿成了一坛最烈性的酒,平时深藏不露,此刻却在绝望和愤怒的催化下,轰然炸开。那股灼人的热浪,不仅烧伤了我爸的脸,也点燃了这个家隐藏在平静水面下所有的暗礁和漩涡。
我爸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亲弟弟,眼神里满是错愕和屈辱。而小叔,那个平日里对我妈言听计从、对我爸恭恭敬敬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双眼通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们谁都没说话,但空气里全是噼啪作响的质问。
我知道,小叔这一拳,酝酿了太久太久。久到从我出生,他含下第一口不属于他母亲的乳汁时,就已经开始了。
而这一切,都要从三天前那个闷热的午后,我妈又一次在剧烈的咳嗽声中晕倒说起。
第1章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我叫陈默,名字是我妈起的,她说希望我能沉稳、安静。或许是名字的魔力,我从小就不爱说话,更习惯于观察。在我眼里,我们家就像一台运转了二十多年的老旧机器,表面上看起来一切正常,但内里齿轮的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细微而固执的杂音。
发出杂音的,通常是我爸陈建国。
“林秀兰,跟你说了多少次,那个破沙发该扔了!坐着腰疼,躺着窝脖子,你天天窝在上面,能不咳嗽吗?”
那天下午,我刚下班回家,就听见我爸熟悉的抱怨声。他嗓门大,语气里总带着一种不耐烦的命令感,仿佛整个家都得按照他的图纸来运转。
我妈正半躺在客厅那张褪了色的布艺沙发上,手里拿着一件织了一半的毛衣,闻言只是轻轻地咳嗽了两声,低声说:“扔了干啥,还能坐。再说,我就是有点乏,歇歇就好了。”
那张沙发是我妈的专属领地。它很旧了,扶手被磨得起了毛边,坐垫也塌陷下去一块,正好能把我妈瘦小的身子整个包裹进去。我记忆中,她总是在那里,不是在织毛衣,就是在择菜,或者只是安静地打个盹儿。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给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时间仿佛都慢了下来。
“乏乏乏,你就知道乏!”我爸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拿着个茶杯,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让你去医院看看,你非说没事。这都咳了快一个月了,你是想把肺咳出来吗?省那点钱干什么?留着当古董?”
我妈没再接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手中的毛线针加快了速度。
我知道,我爸不是不关心我妈,他的关心方式很特别,像一把包裹着棉花的锉刀,出发点是好的,但表达出来总能把人锉得生疼。他总觉得我妈的一切小毛病都是因为“瞎节省”、“不听话”造成的。
我放下包,走过去给我妈倒了杯温水:“妈,喝点水润润嗓子。爸也是担心你。”
我妈抬头对我笑了笑,那笑容有些疲惫,眼角的皱纹像干涸的河床。“妈没事,老毛病了。”她接过水杯,小口地喝着。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来的是小叔陈建军。
小叔几乎是我家的常客,他和我爸是亲兄弟,却长得完全不像。我爸高大,国字脸,不怒自威。小叔则要清瘦一些,眉眼间总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忧郁,看人的眼神很温和,尤其是在看我妈的时候。
“嫂子,又咳嗽了?”小叔一进门,视线就落在了我妈身上,他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还有一袋子切好的梨。
“建军来了,”我妈的脸上立刻有了神采,挣扎着想坐直身体,“快坐,我给你倒水。”
“你别动!”小叔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把我妈按回沙发里,熟练地打开保温桶,“我给你炖了点冰糖雪梨,你趁热喝点。听人说这个润肺止咳。”
我爸在一旁看着,哼了一声,没说话,转身回自己房间看电视去了。
这种场景,二十多年来,上演了无数次。我爸的关心是居高临下的数落,而小叔的关心,则是细致入微的行动。
我妈小口地喝着汤,眼眶有点红:“你天天这么忙,还老惦记着我。你哥说得对,我就是老毛病,不碍事的。”
小叔坐在沙发边的小板凳上,仰头看着我妈,眼神里有心疼,有感激,还有一种我当时读不懂的复杂情绪。他说:“嫂子,在我心里,你的事比天大。当年要不是你,我这条命早没了。”
他又提起了那件陈年旧事。
我奶奶生小叔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家里穷得叮当响,爷爷一个大男人根本没法带一个嗷嗷待哺的奶娃娃。那时候,我妈刚生下我没多久,正在哺乳期。看着饿得只剩皮包骨、哭声都快没了的小叔子,二十出头、心软得像棉花一样的我妈,做了一个让全村人都震惊的决定。
她解开衣襟,把我那刚出生不久的小叔抱进了怀里。
就这样,小叔是喝着我妈的乳汁长大的。我小时候最深刻的记忆之一,就是我妈怀里抱着两个孩子,一个是我,一个是小叔。邻居们开玩笑说,林秀兰养了对“双胞胎”。
这份恩情,小叔记了一辈子。
从他能走路开始,就成了我妈的“小尾巴”。我妈下地干活,他就在田埂上守着;我妈做饭,他就在灶台边烧火。长大后,他外出打工,挣的每一笔钱,第一份孝敬的不是我爷爷,而是我妈这个“嫂娘”。他给我妈买的衣服、鞋子、补品,比我爸这个正牌丈夫买的加起来都多。
而我爸对此,态度一直很微妙。他一方面享受着弟弟对这个家的帮衬,另一方面,又对我妈和小叔之间那种超越普通叔嫂的亲密,隐隐有些不自在。他的不自在,通常会转化为对我妈更严厉的挑剔。
“行了行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天天挂在嘴边,不嫌烦吗?”我爸房间的电视声突然关了,他人走了出来,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林秀兰,你就是被他惯坏了!一点小病小痛就哼哼唧唧的,建军一来,你就更来劲了!”
小叔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他站起身,挡在我妈面前:“哥,你怎么说话呢?嫂子是真的不舒服,你没看见她脸都白了吗?”
“我怎么说话了?我是她丈夫,我说她两句还不行了?”我爸梗着脖子,声音也大了起来,“她自己的身体自己不爱惜,怪谁?”
“她不爱惜?!”小叔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颤抖,“这个家,里里外外,哪件事不是她操心的?你陈建国除了上班回家当大爷,你管过什么?她年轻时为你生孩子,为你照顾老的,为你拉扯小的,累出一身病,现在老了,咳两声你都嫌烦!你还有没有良心?”
空气瞬间凝固了。
我爸被小叔这番抢白说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指着小叔的手都开始发抖:“你……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是你哥!你为了个外人跟我吼?”
“外人?”小叔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在我陈建军心里,嫂子比亲妈还亲!谁要是让她受委屈,就是跟我过不去,亲哥也不行!”
“反了,真是反了天了……”我爸气得直哆嗦,转身“砰”地一声摔上了房门。
客厅里一片死寂。
我妈拉了拉小叔的衣角,声音微弱:“建军,别跟你哥吵,他……他就是那个脾气。我没事……”
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我们都吓坏了,我赶紧去拍她的背,小叔则慌忙去倒水。
突然,我妈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她的身体软了下去,手中的水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她晕过去了。
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客厅里那台老旧的挂钟,滴答,滴答,每一下都像锤子,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日积月累的每一根。我妈的身体,就是那头被生活重担压得喘不过气的骆驼,而我爸的每一句数落,小叔的每一次维护,都像是加在她身上的稻草,或轻或重,最终让她不堪重负,轰然倒下。
第2章 一堵名叫“钱”的墙
救护车的鸣笛声划破了小区的宁静,也撕碎了我们家虚假和平的伪装。
我和小叔手忙脚乱地把我妈抬上救护车,我爸在后面跟着,脸色铁青,一言不发。他没有像小叔那样急得满头大汗,也没有像我一样慌得六神无主,他只是沉默着,那种沉默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车里的空气都稀薄了。
到了医院,急诊室的灯亮得刺眼。医生、护士来来往往,脚步匆匆,各种仪器的滴滴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令人心悸的交响乐。
经过一系列检查,医生把我们叫到了办公室。
“病人的情况不太好,”医生是个中年男人,表情严肃,他指着CT片子对我们说,“肺部有严重的感染,还有大面积的阴影,初步怀疑是重症肺炎,但不排除其他更坏的可能。必须立刻住院,进重症监护室观察治疗。”
“重症监护室?”我爸的声音一下子变了调,他抓住这几个字,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医生,有那么严重吗?不就是咳嗽吗?住普通病房不行?”
医生推了推眼镜,看了我爸一眼,语气有些冷硬:“病人已经出现了呼吸衰竭的迹象,随时有生命危险。重症监护室有最好的设备和护理,能最大程度保证病人的安全。你们家属自己商量,但是时间拖不起。”
办公室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我脑子嗡嗡作响,全是“生命危险”这几个字。我妈,那个永远在为我们操劳的女人,那个连咳嗽都舍不得花钱去看的女人,怎么会突然就有生命危险了?
“住!必须住最好的!”小叔的声音斩钉截铁,他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医生,“医生,钱不是问题,求求你,一定要把我嫂子救回来!”
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直接拍在桌子上:“这里面有二十万,是我全部的积蓄,密码是六个八。不够我再去想办法,砸锅卖铁也要治!”
医生的表情缓和了一些,点点头说:“你们能这么想最好。去办手续吧,我们这边会立刻安排。”
小叔拿着单子,转身就要去缴费。
“等等!”我爸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我爸的脸色很难看,是一种混杂着窘迫、固执和某种我无法理解的挣扎的表情。他看着小叔,嘴唇动了动,说出的话却像冰碴子一样扎人。
“建军,你先别冲动。重症监护室一天得多少钱?万一……万一是个无底洞呢?”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我们家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就我这点死工资,陈默刚上班也挣不了几个钱。你那点钱是你准备结婚用的,怎么能……”
“哥!”小叔猛地回头,打断了我爸的话,他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那是嫂子!是咱妈!她的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我不是说钱比命重要!”我爸被噎得满脸通红,也拔高了声音,“我是说得讲究实际!我们得为以后想想!万一钱花光了,人也没了,那不是人财两空吗?我们得……得留条后路!”
“后路?”小叔气得浑身发抖,他一步步逼近我爸,指着自己的胸口,一字一句地说,“我告诉你陈建国,嫂子就是我的后路!没有她,我陈建军活不到今天!别说二十万,就是要我的命,我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你现在跟我说留后路?”
他们的争吵声引来了走廊上其他人的侧目。我夹在中间,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一边是我的父亲,他说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那么冷酷无情,但我也知道,他一辈子谨小慎微,被穷怕了。他害怕的不是花钱,而是那种对未来的、失控的恐惧。他的人生哲学里,没有“奋不顾身”,只有“量力而行”。
另一边是我的小叔,他的爱与恨都那么纯粹,那么炽烈。在他心里,我妈的恩情大过天,任何对这份恩情的计算,都是一种亵渎。
他们就像站在天平的两端,一个代表着冰冷的现实,一个代表着滚烫的情感,而我妈的生命,就悬在中间。
“爸,小叔,”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尽管它在发颤,“别吵了。先救妈要紧。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我的工资卡里还有些钱,大不了,我们把房子卖了……”
“卖房子?你说的轻巧!”我爸立刻把矛头转向我,“那是我们一家人住的地方!要是知道了,她能同意吗?她一辈子省吃俭用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这个家,为了你吗?”
我被我爸堵得哑口无言。是啊,我妈最看重的就是这个家。如果让她知道为了给她治病要卖掉房子,她恐怕宁愿不治。
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僵持在医院冰冷的走廊里。我爸和我小叔之间,仿佛竖起了一堵高大而坚硬的墙,墙的名字,叫“钱”。
但这堵墙,又不仅仅是因为钱。我能感觉到,钱只是一个导火索,它点燃的是我爸心里积压多年的那种复杂情绪——对弟弟和妻子之间亲密关系的隐秘嫉妒,对自己作为一家之主却无力承担巨额医疗费的窘迫,以及一种被亲弟弟当众指责的屈辱感。
最终,小叔没有再跟我爸争辩。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我爸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决绝。然后,他绕过我爸,头也不回地走向了缴费窗口。
看着小叔的背影,我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巨大的悲哀。
这个家,病倒的或许不只是我妈一个人。
第3章 ICU门外的对峙
我妈被推进了ICU。
那扇厚重的、带着玻璃窗的门缓缓关上,将我们和她隔绝在两个世界。门外,是焦灼、争吵和无能为力。门内,是冰冷的仪器、陌生的医生和她孤独的挣扎。
每天只有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
我和小叔轮流进去。我爸不去,他说他看不了那个场面,受不了那份刺激。他每天就坐在走廊尽头的长椅上,低着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雾缭绕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的背影比任何时候都显得苍老和佝偻。
小叔像是换了个人。他不再温和,也不再忧郁,整个人像一根绷紧的弦。他每天守在ICU门口,寸步不离。护士站的护士都认识他了,有时会劝他去休息一下,他只是摇摇头,眼睛依旧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他几乎不跟我爸说话。偶尔我爸想开口说点什么,他要么直接走开,要么就用一句话顶回去:“你别跟我说话,我嫌脏。”
家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我每天在公司和医院之间奔波,身心俱疲。晚上回到空荡荡的家,闻着满屋子的烟味和我爸身上那股颓丧的气息,我甚至会产生一种错觉——这个家,是不是快要散了?
第三天下午,我正在公司处理一个紧急项目,接到了小叔的电话。他的声音嘶哑而急促:“陈默,你快来医院!医生说,嫂子情况恶化了,下了病危通知书!”
我脑子“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一路闯了好几个红灯,风驰电掣地赶到医院。
ICU门口,围着几个人。我爸,小叔,还有主治医生。
我冲过去,抓住医生的胳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医生,我妈……我妈怎么样了?”
医生叹了口气,神情凝重:“病人出现了急性呼吸窘迫综合征,我们正在全力抢救。但是……你们家属要有心理准备。另外,后续的治疗方案,需要用到一种进口药,还有可能要上ECMO(体外膜肺氧合),费用非常高,而且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成功。你们需要尽快做决定。”
“用!用最好的药!上最好的设备!”小叔几乎是吼出来的,他抓住医生的手,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医生,求求你,多少钱都行,一定要救她!”
医生点点头,又看向我爸。
我爸的脸色灰败得像一张旧报纸,他嘴唇哆嗦着,半天没说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对我,也像是对他自己说:“这……这不就是拿钱续命吗?万一……万ar……”
他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我知道他想说什么。
“万一什么?”小叔的声音冷得像冰,“万一钱花光了,人还是没了,是吗?陈建国,你到现在想的还是这个!”
“我……”我爸张了张嘴,似乎想辩解什么,但最终,他只是颓然地垂下头,喃喃地说了一句,“我就是个没用的男人……我拿不出那么多钱……”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自我厌弃。那一刻,我心里对他那点怨恨,突然就消散了许多。他不是不爱,他是被现实压垮了。他一生的骄傲和自尊,在巨额的医疗费用面前,被击得粉碎。
然而,小叔显然无法理解,或者说,在生死面前,他拒绝去理解任何理由。
他死死地盯着我爸,眼睛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那火焰里有失望,有鄙夷,更有刻骨的恨意。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不是拿不出钱,你是没有心!你忘了她是怎么跟你过苦日子的?你忘了她是怎么伺候你瘫痪在床的老娘的?你忘了她是怎么为了省几块钱,大冬天用冷水洗衣服,落下一身关节炎的?陈建国,你把她的好,当成了理所当然!”
小叔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我爸的心上,也砸在我的心上。
是啊,我妈的好,我们都习以为常了。她就像空气和水,无处不在,却又总被我们忽略。只有当快要失去的时候,我们才发现,原来她就是我们的命。
我爸被小叔说得抬不起头,他蹲了下去,双手抱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着。
就在这时,ICU的门突然开了。一个护士急匆匆地跑出来:“谁是林秀兰的家属?病人情况危急,心跳快停了,医生让你们进去见最后一面!”
这句话,像一道晴天霹雳,把我们所有人都劈傻了。
小叔最先反应过来,他像疯了一样冲向门口。
我爸也猛地站起来,脸上血色尽褪,踉踉跄跄地跟了过去。
我们隔着玻璃,看到病床上的我妈,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心电监护仪上的曲线,变成了一条刺眼的直线,发出尖锐而绝望的“滴——”的长音。
医生和护士正在拼命地做着心肺复苏。
“嫂子——!”小叔凄厉地喊了一声,整个人扑在玻璃上,用拳头狠狠地砸着,发出“砰砰”的闷响。
我爸也呆住了,他傻傻地看着那条直线,眼神空洞,嘴里无意识地念叨着:“秀兰……秀兰……”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监护仪那绝望的蜂鸣声,和小叔压抑的哭声。
我爸看着病床上毫无生气的妻子,又看了看身边状若癫狂的弟弟,他脸上的表情在短短几秒钟内,经历了从震惊、恐惧到麻木的剧烈变化。
然后,他说出了一句让我至今都无法原谅他的话。
他像是为了说服自己,又像是为了摆脱某种巨大的罪恶感,用一种近乎解脱的语气,低声对自己说:“这样……也好。省得再受罪了……也省得拖累我们了……”
声音很轻,但在死寂的走廊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我愣住了。
小叔砸玻璃的动作也停住了。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来,看向我爸。
那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不是愤怒,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混杂着极致的恨与极致的痛的,彻底的毁灭。
第章 那一拳,为谁而挥
空气凝固了。
我爸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张了张嘴,脸上露出一丝慌乱,想解释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小叔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通红的眼睛里,所有的情绪,无论是悲伤、愤怒还是绝望,都在迅速退潮,最后只剩下一种冰冷到极点的平静。
这种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的爆发都更让人恐惧。
“你……再说一遍?”小叔的声音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千钧的重量。
我爸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眼神躲闪着,不敢看他。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他语无伦次地辩解着,“我只是……我只是觉得她太痛苦了……”
“痛苦?”小叔笑了,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她躺在里面,为这个家熬干了最后一滴血,你说她痛苦?你觉得她解脱了?陈建国,你是不是还觉得,她死了,你也就解脱了?”
“我没有!”我爸的声音尖锐起来,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建军,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她是我老婆!”
“老婆?”小叔一步步向我爸逼近,他的影子在惨白的灯光下被拉得很长,像一头即将扑食的猛兽,“你把她当老婆了吗?她咳嗽的时候,你在哪?她晕倒的时候,你在哪?她躺在里面生死未卜的时候,你在算计钱!现在,你居然盼着她死!”
“我没有盼着她死!”我爸还在徒劳地辩解。
“你就是!”小叔的吼声在走廊里炸开,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你这个自私、冷血的懦夫!你不配当她的丈夫!你不配当我的哥!”
话音未落,小叔动了。
他的动作快得像一道闪电。
我只看到他紧握的拳头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然后,重重地落在了我爸的脸上。
“砰!”
那是一声沉闷得让人心悸的响声。
我爸像一截被砍断的木桩,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后脑勺撞在墙上,又发出一声闷响。他整个人都懵了,瘫坐在地上,捂着迅速肿起来的左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小叔。
一缕鲜血,从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走廊里的护士和病人家属都惊呆了,远远地看着我们,没人敢上前。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大脑一片空白。我看着眼前的一切,觉得那么不真实。我的父亲,那个在我面前永远威严、永远正确的男人,此刻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狼狈地坐在地上。我的小叔,那个永远温和、隐忍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头暴怒的狮子,浑身散发着毁灭的气息。
小叔没有停手。
他跨上前一步,揪住我爸的衣领,将他从地上硬生生地拎了起来,另一只拳头高高扬起。
“这一拳,是替嫂子打的!”他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打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拳头即将落下。
“不要!”我终于反应过来,尖叫着扑了上去,死死抱住小叔的胳膊,“小叔!别打了!别打了!妈还在里面!”
“妈”这个字,像一道咒语,瞬间定住了小叔。
他高高扬起的拳头,停在了半空中,剧烈地颤抖着。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我,眼睛里的疯狂和暴戾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悲伤和痛苦。他的身体一软,揪着我爸衣领的手松开了。
我爸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小叔也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他靠着墙,慢慢地滑坐下去,双手抱着头,发出了野兽般的、压抑到极点的呜咽。
“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嫂子啊……”
他的哭声,充满了悔恨和自责。
我突然明白了。
他这一拳,固然是为我妈打的,是为我妈所受的委屈和忽视打的。
但同时,也是为他自己打的。
他在恨我爸的冷漠,但又何尝不是在恨自己的无能?他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嫂子的不对劲,为什么没有早点逼着她来医院,为什么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自己能做的,除了拿出那点微不足道的积蓄,就只剩下无能为力的咆哮。
他的愤怒,是对我爸的审判,更是对自己的鞭笞。
就在这时,ICU的门再次打开。
刚才那个主治医生走了出来,他摘下口罩,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里却有光。
他看着我们这狼狈的一家子,愣了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宣布了一个让我们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结果。
“抢救过来了。”
他说。
“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强,我们把她从鬼门关拉回来了。虽然还没脱离危险,但总算是稳住了。”
第章 沉默的苹果
抢救过来了。
这五个字,像一道和煦的阳光,瞬间穿透了ICU门外浓得化不开的阴霾。
小叔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医生,嘴唇哆嗦着,像是要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我爸也停止了喘息,他靠在墙上,仰着头,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光亮。
我感觉自己紧绷到快要断裂的神经,在那一刻终于松弛下来,巨大的虚脱感袭来,我腿一软,差点也坐到地上去。
“谢谢……谢谢医生……”我扶着墙,用尽全身力气,对医生说出了这句苍白的话。
医生看了看我们,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家和万事兴。病人现在最需要的,是家人的支持和鼓励。你们这样,对她的康复没有好处。”
说完,他转身又进了ICU。
走廊里,再次陷入了死寂。
但这一次,死寂中不再是绝望,而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复杂而微妙的尴尬。
那记响亮的耳光,那句恶毒的诅咒,那场歇斯底里的对峙,还清晰地回荡在空气里。它们像一道深刻的裂痕,横亘在我爸和小叔之间,也横亘在我们这个家中间。
小叔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他没有再看我爸一眼,只是走到ICU的玻璃窗前,双手撑在玻璃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窗面,静静地看着里面躺着的我妈。他的背影,写满了疲惫和落寞。
我爸也挣扎着站了起来。他捂着脸,脸颊高高肿起,嘴角还挂着血丝,看起来狼狈不堪。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对小叔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佝偻着背,默默地走到走廊另一头的长椅上坐下,重新点燃了一根烟。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打破这片沉寂。
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被彻底打碎了。
接下来的几天,医院成了我们沉默的战场。
我妈的情况一天天稳定下来,从小叔卡里划走的医药费,像流水一样。我爸每天都会去缴费处看一眼长长的账单,然后回来,坐得离小叔更远一些,抽更多的烟。
他开始学着做一些事。他会笨拙地去打水,会排队给我和小叔买饭,尽管小叔一次都没吃过他买的东西。他会拦住每一个从ICU出来的护士,用一种近乎卑微的语气,小心翼翼地询问我妈的情况。
他变了,变得沉默,也变得……柔软了一些。
但小叔没有原谅他。
小叔的冷漠像一块坚冰。无论我爸做什么,他都视而不见。他们两个人,一个在走廊这头,一个在那头,中间隔着十几米的距离,却像是隔着一条无法逾越的银河。
一个星期后,我妈终于脱离了危险期,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
能再次在没有玻璃阻隔的情况下看到她,我激动得差点哭出来。她瘦了很多,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已经有了光彩。
她醒来后,看到我们,第一句话问的不是自己的病情,而是:“建国呢?建军呢?你们……没吵架吧?”
我和小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心虚。
“没……没有,嫂子,你想多了。”小叔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凑到床边,握住我妈的手,“哥他去给你办出院手续了,我在这儿守着你。”
我妈看着小叔,又看了看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怀疑,但终究没有再追问下去。她太虚弱了,说了几句话就又睡着了。
那天下午,我爸来了。
他手里提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几个红富士苹果。他走到病床边,看着熟睡的我妈,站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坐下来,从网兜里拿出一个苹果,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小的水果刀。
他开始削苹果。
他的动作很笨拙,甚至可以说是笨拙到了极点。刀刃在苹果表面上划过,削下来的果皮厚薄不均,断断续续,有好几次,刀都险些划到自己的手。
小叔就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不屑。
我爸没有理会小叔的目光,他只是低着头,专注地,甚至可以说是虔诚地,削着那个苹果。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把他鬓角的白发照得格外刺眼。
我突然想起,二十多年了,我好像从来没有见过我爸做这些事。家里的水果,永远是我妈洗好、切好,递到我们手里的。
这个苹果,他削了足足有十分钟。
终于,一个坑坑洼洼的苹果,出现在他满是老茧的手中。
他把削好的苹果,用刀切成一小块一小块,仔细地放进一个干净的碗里。然后,他把碗轻轻地放在我妈的床头柜上。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没有说一句话,转身默默地离开了病房。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小叔一眼。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小叔,还有那碗被切得歪歪扭扭的苹果。
小叔看着那碗苹果,眼神复杂。他脸上的冰霜,似乎有了一丝松动的迹象。
他走过去,拿起一块苹果,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着。
我不知道那块苹果是什么味道。
但我知道,我爸那沉默的、笨拙的爱,或许,小叔已经尝到了一点。
第5章 藏在箱底的秘密
我妈的身体在一天天好转。
那碗沉默的苹果,仿佛是一个无声的开始。从那天起,我爸每天都会来,带着他削得越来越熟练的苹果。他依旧不怎么说话,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看着我妈,或者帮她掖掖被角,倒杯水。
小叔对他的态度,也从一开始的冷若冰霜,慢慢变成了一种可以容忍的漠视。他们之间虽然没有交流,但至少,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消散了许多。
这个家,像一艘在暴风雨中差点倾覆的船,如今风浪渐息,正在缓慢而艰难地,试图回到原来的航道。
出院那天,我去收拾东西,我爸坚持要自己去办手续。他说:“这次,我来。”
小叔没反对,只是默默地帮我妈整理衣物。
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医药费总共花了三十多万。小叔那张卡里的钱早就用光了,后面是我东拼西凑,又跟朋友借了些,才勉强撑住。
我爸去缴清尾款的时候,我特意跟了过去。我想看看,他到底会怎么做。
只见他从一个旧布包里,一层一层地,掏出了好几本存折。有定期的,有活期的,还有几张国库券。他对收费处的工作人员说:“同志,你帮我看看,这些钱都取出来,够不够?”
工作人员接过去,一本本核算,最后说:“差不多了,还差几千块钱。”
我爸又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是厚厚一沓现金,他数了数,递了过去。
我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和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的手,心里五味杂陈。
我一直以为,他是真的拿不出钱,或者说,舍不得拿钱。我甚至怨恨过他的自私和冷酷。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他不是没有,他只是……习惯了用他自己的方式去守护。
这些存折,每一本的日期都很久远了,上面的数字,都是他一笔一笔,从微薄的工资里,像蚂蚁搬家一样攒下来的。这或许就是他口中的“后路”,是他认为能给这个家,给我妈,给我,最坚实的保障。
他害怕的,是这条“后路”被轻易地斩断,让这个家重新回到他最恐惧的贫穷和无助中去。
他的爱,藏得太深,太笨拙,以至于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显得那么不合时宜,甚至面目可憎。
回家的路上,车里很安静。
我妈靠在小叔的肩膀上,看着窗外的风景,脸上带着病愈后的安详。我爸开着车,从后视镜里,我能看到他紧绷的下颚线,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终于,在一个红灯前,他开口了。
“建军,”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医院的钱……我都结清了。你那二十万,还有陈默借的钱,哥慢慢还给你们。”
小叔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我爸会主动提这个。他沉默了几秒钟,说:“不用了。给嫂子看病,应该的。”
“一码归一码。”我爸的语气很固执,“亲兄弟,明算账。我欠你们的,必须还。”
车里又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我爸想还的,不仅仅是钱。
回到家,推开门,一股熟悉的、安稳的气息扑面而来。客厅里那张老旧的沙发,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上面还多了一个崭新的靠垫。
我妈看到那个靠垫,笑了:“你爸买的?”
我点点头。
那天晚上,我妈睡得很早。我帮她盖好被子,走出房间,看到小叔正准备离开。
我爸叫住了他:“建军,你等一下。”
我爸从卧室里,抱出了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子。这是我爷爷留下来的遗物,一直放在床底下,谁也没动过。
他打开箱子,从里面翻出了一本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递给小叔。
“这是……咱爸留下的。”我爸的声音很低,“他说,等你结婚的时候,再交给你。”
小叔疑惑地接过来,打开牛皮纸,里面是一本房产证。地址是市中心一个老小区,虽然房子不大,但价值不菲。
“这……”小叔惊呆了。
“咱爸走的时候,偷偷跟我说的。”我爸看着小叔,眼神里有愧疚,有坦然,还有一丝做哥哥的担当,“他说,家里亏欠你太多,他一辈子没本事,就攒下这么个东西,算是给你的补偿。让我替你保管好,别让你乱花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那天在医院,我说那些混账话,一方面是真怕了,怕回到小时候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另一方面……”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另一方面,我是嫉妒你。我嫉妒你跟秀兰那么亲,嫉妒她对你比对我还好。我总觉得,我才是她丈夫,可她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人,好像一直是你。我心里不平衡,所以总想找茬,想证明我才是这个家的主宰。建军,哥……混蛋。”
说完这番话,我爸的头深深地垂了下去,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
小叔拿着那本房产证,手在微微发抖。他看着我爸花白的头发,看着他佝偻的背影,眼眶,一点点地红了。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然后,他走上前,从我爸手里拿过那个木箱子,把房产证重新放了回去。
他把箱子盖好,推回到我爸怀里,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语气,说:“哥,这房子,我不要。”
“嫂子这次生病,把家底都掏空了。你把这房子卖了,给她买点好的补补身子,也给你和陈默留条后路。”
“至于我……”他抬头,看着我爸,眼神清澈而坦诚,“我这条命是嫂子给的。只要她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第6章 最好的家
小叔说完那句话,就转身离开了。
他的背影在楼道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我爸抱着那个沉甸甸的木箱子,站在客厅中央,像一尊雕塑,久久没有动弹。我看到有两行浑浊的泪,从他布满皱纹的眼角,无声地滑落。
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我爸哭。
这个家,在经历了最猛烈的撞击之后,那些最坚硬的外壳被撞得粉碎,露出了里面最柔软,也最真实的部分。
我爸的恐惧和嫉妒,小叔的感恩和愧疚,我妈无私的爱,还有我,作为一个旁观者和亲历者的成长。
那晚,我陪我爸在客厅坐了很久。
他跟我讲了很多我从来不知道的事。讲了他小时候怎么带着小叔去讨饭,讲了他怎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母亲因为没钱治病而去世,讲了贫穷在他心里留下了多么深刻的烙印。
他说:“陈默,你别怪你小叔。他那一拳,打得对。把我打醒了。”
“我这辈子,活得太拧巴了。总想着抓紧手里的东西,以为那就是安全感。结果抓得越紧,失去的越多。我忘了,一个家,人好好的,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我能理解他了。他不是不爱,只是他的爱,被生活的苦难扭曲成了一种奇怪的形状。他用一层坚硬的、带刺的壳把自己包裹起来,以为这样就能保护家人,却不知,这层壳也隔绝了最真挚的情感交流。
而小叔那一拳,用最极端的方式,砸开了这层壳。
日子,重新回到了平静的轨道。
但有些东西,又确确实实地不一样了。
我爸的话变少了,但笑容变多了。他不再对我妈大呼小叫,开始学着做饭,虽然做得很难吃,但我妈每次都吃得津津有味。他会陪我妈去公园散步,会在她咳嗽的时候,第一时间递上温水。
小叔依旧常来,但他不再只围着我妈转。他会陪我爸下棋,听我爸吹嘘他年轻时的“光辉岁月”,甚至会在我爸烧糊了菜的时候,开玩笑地说:“哥,你这手艺,是想谋杀我嫂子吗?”
我爸会瞪他一眼,然后两个人一起哈哈大笑。
那套市中心的老房子,最终还是被卖掉了。
钱一分为三。一份给我妈作为后续的康复和营养费;一份给了小叔,我爸硬塞给他的,说:“这是爸留给你的,你必须拿着。以后娶媳妇,别委屈了人家姑娘。”
剩下的一份,我爸交给了我。他说:“爸老了,这个家以后要靠你了。记住,钱是挣出来的,不是省出来的。但比钱更重要的,是别让你身边的人受委屈。”
我妈康复后,家里的那张旧沙发,最终还是被换掉了。
我们一家人,包括小叔,一起去家具城,挑了一张宽大、柔软的新沙发。
那天晚上,我们四个人,一起窝在新沙发里看电视。我妈靠在我爸的肩上,小叔在旁边给我妈削苹果,刀法已经相当娴熟。
电视里演着什么,我一点也没看进去。
我只是看着身边的人,心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温暖。
我忽然明白,一个家,最好的状态,不是没有争吵,没有矛盾,而是在经历了风雨和裂痕之后,依然愿意为对方削一个笨拙的苹果,依然愿意坐在一起,分享同一张沙发的温暖。
那段在医院里的惊心动魄,像一场高烧,烧掉了我们家潜藏多年的病毒,也让我们每个人都看清了,在生活的琐碎和现实的重压之下,那些被我们忽略的,最珍贵的东西。
是亲情,是理解,是沟通,是那份无论如何也割舍不断的,血浓于水的羁绊。
而我,陈默,也终于不再沉默。我开始学着去表达,去沟通,去成为连接他们之间的桥梁。
因为我知道,守护这个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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