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香 (1992年电影)(电视剧女人香在线观看)
cac55 2025-11-03 19:09 5 浏览
多年以后,当我给孙子讲起那个大雪封山的夜晚,讲起林秀英和她那句“被窝还是热的”,孙子总会瞪大眼睛问我:“爷爷,你当时真的没多想?”
我只是笑了笑,吧嗒一口旱烟,烟雾缭绕中,七九年的那场暴雪仿佛又一次席卷了我干枯的记忆。从那个晚上到我真正明白她那句话的全部重量,我用了整整半辈子。
那半辈子,我从一个毛头小子,变成了村里人人尊敬的陈师傅,再到现在,成了一个满脸褶子的老头子。村子变了,土墙房变成了砖瓦房,泥泞路铺上了水泥,可那晚的风雪,那盏昏黄的油灯,还有那句滚烫的话,却像刻在年轮里一样,从未褪色。
这一切,都得从年,我们红旗沟几十年不遇的那场暴雪说起。
第1章 风雪夜归人
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常更早,也更凶。才刚入冬,北风就像是吃了枪药,铆足了劲儿往山沟里灌。到了腊月,天漏了似的,鹅毛大雪一连下了三天三夜,把整个红旗沟埋得严严实实。
我叫陈建军,那年二十一,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回村里接了我爹的班,成了队里半个电工,半个机修工,谁家拖拉机趴窝了,广播喇叭不响了,都爱来寻我。
那天下午,我刚帮张大爷家修好了抽水泵,顶着风雪往家走。雪下得实在太大了,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像刀子割。走了不到半里路,裤腿就冻得像两根铁棍,每迈一步都“咔嚓”作响。
路过村东头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朝那座孤零零的土坯房望了一眼。那是林秀英的家。
林秀英是村里的俏寡妇。她男人王大山,是和我光屁股长大的兄弟,前年在修水库的时候,为了抢救公社的设备,被山洪卷走了,评了个烈士。王大山一走,就留下孤儿寡母,一个刚满三岁的女儿妞妞,还有一个年迈的老娘。
秀英嫂子长得好看,皮肤白,眼睛大,不像我们山沟里土生土长的姑娘。听人说,她是城里来的知青,为了爱情嫁给了王大山。大山在的时候,两口子是村里人人羡慕的一对。大山走了,她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和婆婆,日子过得有多难,可想而知。
她很要强,从不轻易求人。队里照顾她,给她派的都是些轻省活,可她总抢着干最累的,就为了多挣几个工分。我爹妈心疼她,时常让我送些米面过去,她每次都推辞,实在推不掉了,下回也必定会提着一篮子自己种的菜或者纳好的鞋垫还回来。
我正想着,就看见那座小小的土坯房烟囱里,没有一丝烟气冒出来。这么冷的天,不烧火炕,怎么受得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脚下不由自主地就拐了过去。
院门被雪堵了半截,我费力推开,冲着屋里喊:“秀英嫂子,在家吗?”
屋里静悄悄的,没人应。我心里更急了,又喊了两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一阵轻微的咳嗽,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林秀英的脸露了出来。
她的脸冻得通红,嘴唇却有些发白,头发也有些散乱,看到是我,她愣了一下,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强撑着笑了笑:“是建军啊,这么大的雪,你咋过来了?”
“我路过,看你家没冒烟,不放心,就过来看看。”我一边说,一边往屋里瞅。
屋里光线很暗,一股冷气扑面而来。妞妞裹着一床破旧的棉被,缩在炕角,小脸冻得像个紫茄子。炕是冰凉的。
“嫂子,咋不烧炕?”我皱着眉头问。
林秀英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低声说:“柴……柴火有点湿,点不着。”
我一听就知道是托词。我们这山里人家,柴火都是提前一整个夏天就备好的,怎么可能湿?我没多问,直接走到柴火垛旁边,扒开上面的积雪,里面的柴禾干干的。
我回头看着她,她也看着我,眼睛里有种说不出的东西,是窘迫,也是倔强。我心里顿时明白了,叹了口气。肯定是家里的柴火不多了,她想省着点烧,留着给婆婆和孩子取暖。她婆婆前几天被她弟弟接去镇上住几天,家里就剩她们娘俩。
“嫂子,你别管了,我来。”
我不等她说话,就抱了一大捆干柴进屋,熟练地拉开风箱,填柴,点火。不一会儿,火苗就“呼”地一下蹿了起来,哔哔啵啵地响着,屋里顿时有了暖意和光亮。
妞妞看到火光,眼睛亮了,怯生生地喊了声:“陈叔叔。”
我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妞妞乖,一会儿炕就热了。”
我又去水缸看了看,空了。我二话不说,拿起扁担和水桶就出了门。林秀英想拦我,被我一句“嫂子你照顾好妞妞就行”给堵了回去。
井台离她家不近,雪深及膝,我来回两趟,挑满了两大缸水,累得浑身是汗。等我把水倒好,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风雪更大了,刮在窗户纸上,“呜呜”地响,像是鬼哭。
我看了看天色,准备告辞。
“建军,别走了。”林秀英突然开口,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愣住了,“嫂子,你说啥?”
“雪太大了,路都看不清了,你走到半路要是出了事,我……我怎么跟你大山哥交代。”她低着头,不敢看我。
我心里清楚,从她家到我家,也就一里多地,平时闭着眼都能走回去。可今晚这雪,确实邪乎。更重要的是,我听出了她话里的害怕。一个女人,带着个孩子,守着这么个空荡荡的屋子,外面是能埋人的暴雪,不害怕才怪。
我犹豫了。一个年轻后生,在寡妇家过夜,这要是传出去,唾沫星子都能把我淹死,更会毁了秀英嫂子的名声。王大山是我哥,我不能做对不起他的事。
“没事,嫂子,我走惯了夜路,慢点走就到了。”我拿起挂在墙上的棉大衣,准备穿上。
“别!”她急了,一把按住我的手,声音都带了哭腔,“建军,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娘俩,行不?我……我害怕……”
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发抖。昏黄的油灯下,我看到她眼圈红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那一刻,我心软了。什么名声,什么闲话,都比不上眼前这个无助的女人和孩子的安危重要。大山哥要是泉下有知,也绝不会怪我。
我点了点头,重新把大衣挂了回去:“行,嫂子,我留下。”
她长长地松了口气,像是放下了一块千斤巨石。
晚饭是玉米糊糊和两个烤土豆。她把土豆都给了我和妞妞,自己就喝了半碗糊糊。吃完饭,她把妞妞哄睡在热乎乎的炕头上,然后开始收拾西屋。
西屋是王大山生前住的,他走后,秀英嫂子就把这间屋子空了出来,东西都摆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好像主人只是出了趟远门,随时都会回来。
她抱来一床新弹的棉被,铺在炕上,又拿了个热水袋灌满了热水,塞进被窝里。忙活了半天,她才直起身,擦了擦额头的汗,对我轻声说:“建军,你睡这屋吧,我跟妞妞睡东屋。”
我点了点头:“麻烦你了,嫂子。”
她没说话,转身要走,到了门口,又停下脚步,回过头,昏暗的灯光勾勒出她清瘦的脸庞,她的声音比风雪还要轻,却像一颗石子,重重地砸进了我的心里。
她说:“被窝还是热的。”
第2章 滚烫的被窝
那句话,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瞬间烙在了我的心上。
我当时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一个年轻寡妇,对一个半大小伙子说“被窝还是热的”,这话里的意味,足够让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想入非非。
我看着她,她的脸在昏黄的油灯下忽明忽暗,看不清表情。她说完那句话,就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快步走进了东屋,轻轻带上了门。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窗外“呼呼”的风声和我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重,擂鼓一样。
我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那床被子,就在炕上,整整齐齐地铺着,散发着干净的皂角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女人香。而被子底下,那个她刚刚塞进去的热水袋,正散发着无声的热量。
“被窝还是热的。”
这五个字在我脑子里反复回响。她是什么意思?是在暗示我什么吗?还是……只是随口一句关心的话?
我不敢想下去。秀英嫂子在我心里,一直是个干净、要强的女人,像山顶上那棵迎着风雪的青松。她对大山哥的感情,全村人都看在眼里。大山哥走后,不是没有媒人想给她撮合,都被她一口回绝了。她说,她这辈子,就是王家的人。
可我也是个正常的男人。在那一刻,我承认,我心乱了。我甚至可耻地想象了一些画面,然后又狠狠地唾弃自己。陈建军啊陈建军,你怎么能这么龌龊!那是你大山哥的媳妇,是你嫂子!
我在屋里来回踱步,心里的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一个说,她一个女人家不容易,可能是想找个依靠。另一个说,你别玷污了人家,她只是太害怕了,把你当成亲弟弟看待。
最终,理智占了上风。我深吸一口气,走到炕边,没有脱衣服,只是把棉大衣脱下来搭在身上,和衣躺在了炕沿边上,离那个“热被窝”远远的。
炕是热的,可我的心是凉的,也是煎熬的。我闭着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大山哥的音容笑貌,像放电影一样在我眼前闪过。他比我大五岁,从小就护着我,带我掏鸟窝,下河摸鱼。我被人欺负了,他总是第一个冲上去,把人家打得鼻青脸肿,然后自己也被我爹用皮带抽一顿。
我当电工的手艺,还是他教的。他去当兵前,是公社的放映员,对这些机械电路门儿清。他把自己的宝贝工具箱留给了我,拍着我的肩膀说:“建军,好好学,以后当个有本事的人,别像我,就是个泥腿子。”
我怎么能,怎么能对他深爱的女人,有一丝一毫的非分之想?
想着想着,我心里充满了愧疚。我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东屋的门“吱呀”一声,又开了。
我吓得一个激灵,赶紧闭上眼装睡。
我能感觉到林秀英轻轻地走了进来,脚步声很轻,像猫一样。她在我身边站了很久,久到我几乎要憋不住气。
我以为她要做什么,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她只是俯下身,轻轻地、轻轻地将被子拉过来,盖在了我身上。她的动作很温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然后,我听到了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那叹息里,有委屈,有无奈,还有一种我当时听不懂的悲伤。
她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去。
等门再次关上,我才敢睁开眼睛,看着漆黑的屋顶,心里五味杂陈。被子上传来了她的体温和淡淡的香气,混合着皂角的味道,让我更加心烦意乱。
我一定是误会她了。她只是一个善良的、懂得照顾人的嫂子。那句话,或许真的只是字面意思。是我自己思想肮脏,把人想坏了。
这么一想,心里的愧疚更深了。
我翻了个身,背对着门口,强迫自己睡觉。可是,刚有点睡意,我就隐约听到了从东屋传来的、压抑的哭声。
那哭声很小,断断续续,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在黑夜里独自舔舐伤口。她显然是怕我听见,用被子蒙着头,可在这万籁俱寂的雪夜里,那点声音还是清晰地传了过来。
她为什么哭?是因为想起了大山哥?还是因为白天的窘迫?或者……是因为我今晚的留下,让她感到了委屈和害怕?
我心里一揪一揪地疼。我多想过去敲敲门,跟她说一句“嫂子,别怕”,可我不敢。我怕我的任何举动,都会加深她的误会,让她更难堪。
那一夜,我几乎没怎么合眼。窗外的风雪,屋里的寂静,她的哭声,还有那个滚烫的被窝,像一张大网,把我牢牢地困在中间,动弹不得。
我第一次觉得,黑夜是如此的漫长。
天快亮的时候,风雪小了些,我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睡梦中,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大山哥背着我,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他的后背很宽,很暖。他对我说:“建军,别怕,哥在呢。”
我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西屋的门开着,林秀英正蹲在灶台前烧火,看到我醒了,她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醒了?锅里有热水,洗把脸吧。”
她的眼睛有些红肿,显然是哭过。
我“嗯”了一声,逃也似的去洗漱。
早饭依旧是玉米糊糊,她还给我卧了个鸡蛋。在那个年代,鸡蛋是顶金贵的东西,是留给孩子和病人吃的。
“嫂子,这我不能吃。”我把碗推了回去。
“吃吧,昨晚辛苦你了。”她坚持把碗又推到我面前,低声说,“建军,谢谢你。”
我不知道她谢我什么,是谢我帮她修屋顶挑水,还是谢我留下来陪着她们娘俩。我没再推辞,默默地吃完了饭。
雪停了,我该走了。
临走前,我把身上揣着的几块钱和一些粮票,悄悄压在了她家米缸底下。我知道,直接给她,她肯定不要。
走到门口,我回头看她。她抱着妞妞,站在门槛里,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她还是那么清瘦,却好像比昨天更挺拔了一些。
“嫂子,我走了。有事就去我家找我。”
她点了点头,对我笑了笑。那笑容,干净得像被雪洗过的天空。
那一刻,我无比确信,昨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龌龊的想象。她,还是那个值得我尊敬的秀英嫂子。
第3章 舌根下的风波
雪后的村子,银装素裹,但也带来了新的麻烦。家家户户的屋顶都积了厚厚的雪,得赶紧清扫,不然太阳一出来,雪水融化,很容易把土坯房给泡塌了。
我回家跟我爹妈说了昨晚的事,我娘叹了口气,说:“你做得对,秀英那孩子,命苦。你大山哥走了,咱们能帮衬就多帮衬一把。”我爹也点点头,没多说,只是让我赶紧去帮秀英嫂子家把房顶的雪扫了。
于是,整个上午,我都在林秀英家的房顶上忙活。她家的房子老旧,我每一步都踩得小心翼翼。林秀英几次三番在下面喊,让我下来歇歇,喝口水,我都摆摆手拒绝了。我心里憋着一股劲儿,总觉得昨晚对她有了不该有的念头,是种亵渎,现在多干点活,心里才能踏实些。
村里人也都出来扫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看到我在林秀英家房顶上,大家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村里嘴最碎的要数三大娘了。她家就住在林秀英家隔壁,看见我,她扯着嗓子喊:“哎哟,建军呐,可真勤快!一大早就上人家俏寡妇家房顶了,昨晚没把我们建军给冻着吧?”
她这话一说,周围几个正在扫雪的婆娘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我的脸“刷”地一下就红到了脖子根。三大娘这话,明着是关心,暗地里却藏着刀子。什么叫“昨晚没冻着”,这不就是明摆着说我昨晚就在这儿过的夜吗?
我气得想从房顶上跳下去跟她理论,可转念一想,这种事越解释越黑。我只能装作没听见,埋头继续扫雪。
林秀英在院子里,脸也白了。她紧紧地抱着妞妞,嘴唇抿成一条线,一言不发。
我心里堵得慌,三下五除二把雪扫完,就匆匆从房顶上下来,连口水都没喝,跟林秀英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我以为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可我低估了流言蜚语的威力。
接下来的几天,我走到哪儿,都能感觉到背后有人指指点点。村里的半大小子们看见我,就挤眉弄眼地起哄,嘴里不干不净地哼哼着自己编的顺口溜。连平时跟我关系最好的几个哥们儿,看我的眼神也变得暧昧起来,话里话外地打探我跟林秀英的事。
“建军,可以啊你,真人不露相!”
“跟哥们说说,秀英嫂子那屋,是不是特香?”
我气得跟他们打了一架,可这不但没让流言停止,反而像是火上浇油,传得更厉害了。
流言的版本也越来越多。有的说,我跟林秀英早就好上了,大雪封山只是个借口。有的说,那天晚上,他们家窗户的灯亮了一宿,里面指不定干了啥见不得人的事。更难听的是,有人说妞妞长得越来越不像王大山,倒有几分像我陈建军。
这话传到我爹耳朵里,他气得抄起扁担就要打断我的腿。我娘死死抱住他,哭着说:“建军不是那样的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我跪在地上,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连林秀英说“被窝还是热的”那句话,以及我当时心里那些龌龊的想法,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我爹听完,手里的扁担“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蹲下来,抱着头,半天没说话,最后长叹一口气:“唉,人言可畏啊!”
我心里难受,但我更担心林秀英。我一个大男人,皮糙肉厚,被人说几句也就算了。可她一个寡妇,名声比命都重要。这些话要是传到她耳朵里,她怎么受得了?
我不敢去找她,我怕我一出现,更会坐实那些流言。我只能远远地看着。
她变得更沉默了,也更瘦了。以前在村里遇到人,她还会点头笑笑,现在总是低着头,绕着人走。好几次,我看见三大娘她们几个长舌妇,故意堵在林秀英挑水的路上,对着她指指点点,说些不堪入耳的话。林秀英不跟她们争辩,只是默默地挑着水,走得更快了。
有一次,我看到妞妞在村口跟几个孩子玩,那些孩子围着她,拍着手唱:“妞妞没爹,野种一个,她娘偷人,被窝里捉!”
妞妞被气哭了,捡起地上的石子就往他们身上扔。那些孩子一哄而散,边跑边骂。
我跑过去,把妞妞抱在怀里。她哭得喘不上气,小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衣服,问我:“陈叔叔,他们为什么骂我妈妈?我妈妈不是坏人。”
那一刻,我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疼。我抱着妞妞,眼泪差点掉下来。
我把妞妞送回家,林秀英看到女儿哭肿的眼睛,什么都明白了。她没哭,也没闹,只是蹲下来,用她那双粗糙的手,一遍遍地擦着妞妞脸上的泪痕。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声音沙哑地说:“建军,这事不怪你。你别往心里去。”
她越是这样说,我心里就越是自责。如果那天晚上我坚持回家,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是我,是我害了她。
风波的顶点,在几天后的一个傍晚到来了。
林秀英的婆婆,王大娘,从镇上回来了。她一进村,就被三大娘几个“好心人”给拉住了,添油加醋地把这几天村里的风言风语学了一遍。
王大娘是个火爆脾气,当场就炸了。她提着一根擀面杖,气冲冲地就冲到了林秀英家,二话不说,对着林秀英就打了过去。
“你这个不要脸的!我儿子尸骨未寒,你就在家偷汉子!我们王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听到动静赶过去的时候,林秀英正跪在地上,任由婆婆打骂,不还手,也不辩解。她的额头被打破了,血顺着脸颊流下来,触目惊心。
我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去一把夺过王大娘手里的擀面杖,大吼一声:“住手!”
第4章 祠堂里的对峙
我这一声吼,把院子里所有人都镇住了。
王大娘愣了一下,随即把矛头对准了我,指着我的鼻子骂道:“好啊你个陈建军!你个小!你还敢护着这个骚狐狸!你们俩的丑事全村都知道了,还在这儿装什么好人!”
院子外面,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村民,三大娘之流更是伸长了脖子,脸上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王大娘,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急得满头大汗。
“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捉贼拿赃,捉奸拿双!要不是你俩心里有鬼,她能让你打不还手?”王大娘气得浑身发抖。
地上的林秀英缓缓抬起头,额头上的血和泪混在一起,她看着我,轻轻地摇了摇头,嘴里喃喃地说:“建军,你走吧,这事跟你没关系。”
她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冒火。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为我着想!
“不!嫂子,这事因我而起,我不能走!”我转过身,对着围观的村民,大声说道:“那天晚上下那么大的雪,秀英嫂子家没柴了,孩子冻得直哭,我是去帮忙的!后来雪太大回不去了,我才在她家借住了一晚!我陈建军要是对嫂子有过半点不轨的念头,就让我天打雷劈!”
我的话掷地有声,但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谁知道你俩在屋里干了啥?”三大娘在人群里阴阳怪气地说道。
“就是!一个寡妇,一个半大小伙子,干柴烈火的,谁信你们是清白的!”
人群里议论纷纷,那些污言秽语像一把把刀子,割在我和林秀英的心上。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响了起来:“都嚷嚷什么!像什么样子!”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村支书李大爷拄着拐杖,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李大爷是村里的老革命,德高望重,他一发话,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老支书,您可得为我们王家做主啊!”王大娘一看到李大爷,就像见到了救星,哭着扑了过去。
李大爷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林秀英,又看了看我,眉头皱得更深了。他顿了顿拐杖,沉声说:“去祠堂!把人都叫上,今天,咱们就把这事掰扯清楚!我们红旗沟,不能出这种败坏门风的事!”
村里的祠堂,是处理村里大事、执行家法的地方。一听要去祠堂,所有人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这意味着,这件事已经不是邻里间的口角,而是上升到了整个村庄的道德审判。
我心里一沉,知道今天这关不好过。但我别无选择,我扶起林秀英,她浑身冰冷,还在微微颤抖。我低声对她说:“嫂子,别怕,有我呢。清者自清。”
她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无助,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祠堂里,油灯昏暗,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村里的长辈们都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李大爷居中而坐,脸色凝重。我和林秀英站在堂下,像两个等待审判的犯人。村民们则围在四周,窃窃私语。
李大爷一拍惊堂木(其实就是一块木头),祠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陈建军,林秀英,”李大爷的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回响,“今天把你们叫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你们心里清楚。村里的风言风语,我也听说了。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当着全村人的面,把事情说清楚。如果有半句假话,就按村规处置!”
我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林秀英却抢先一步,往前走了一步。
她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怯懦和无助,而是带着一种令人心惊的平静和决绝。
她没有看我,也没有看她的婆婆,而是直视着李大爷,一字一句地说道:“老支书,各位叔伯大爷,事情不用问了。那天晚上,陈建军确实是在我家过的夜。”
她这话一出,满堂哗然。
我惊愕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说。这不等于自己承认了吗?
王大娘更是气得跳了起来,指着她骂道:“你听听!你听听!她自己都承认了!这个!”
李大爷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他盯着林秀英,沉声问:“林秀英,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这话的后果,你想清楚了?”
林秀英惨然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悲凉。
“我想清楚了。”她说,“一人做事一人当。陈建军是好心帮我,是我……是我留他住下的。你们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浸猪笼也好,赶出村子也好,我都认了。”
她说完,就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
我彻底懵了。我冲到她身边,抓住她的胳膊,急道:“嫂子!你胡说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她不看我,只是低声说:“建军,别说了。算嫂子求你了。”
我明白了。她这是想用自己一个人的名声,来保全我。她觉得,我是个男人,未来的路还长,不能被这件事毁了。而她,一个寡妇,已经不在乎了。
一股热血直冲我的脑门。我不能让她这么做!
我猛地转过身,对着李大爷和所有村民,“砰”的一声跪了下来。
“老支书!各位乡亲!秀英嫂子是为了保我才这么说的!事实不是这样!”我把那天晚上的情况又详细地说了一遍,从她家没柴火,到我留下过夜,再到我睡在西屋,她和孩子睡在东屋,中间隔着一堵墙。
“我陈建军可以用我的人格,用我死去的爹娘发誓,我跟秀英嫂子之间,清清白白,绝无半点苟且!”
可我的辩解,在林秀英那句“我认了”面前,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三大娘撇了撇嘴:“谁信呢?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什么都不发生?骗鬼呢!”
李大爷的眼神也充满了失望,他摇了摇头,正要宣布决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站了出来。
第5章 那一晚的真相
站出来的,是村里的赤脚医生,王伯。
王伯六十多岁了,平时沉默寡言,但在村里很有威望。他走到祠堂中央,先是对着李大爷鞠了一躬,然后才缓缓开口:“老支书,各位乡亲,关于建军和秀英这事,我想,我可以说几句公道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李大爷点了点头:“王医生,你说。”
王伯清了清嗓子,说道:“大雪那天,我正好从镇上卫生院开会回来,路过秀英家门口。当时雪太大了,我就想着进去歇歇脚,喝口热水。我进屋的时候,建军也刚到不久,正在帮秀英生火。当时屋里冷得像冰窖,妞妞那孩子烧得小脸通红,咳个不停。”
他顿了顿,看向林秀英,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我给孩子看了看,是风寒引起的肺炎,高烧不退。我跟秀英说,这病得赶紧送镇上卫生院,不然孩子有危险。可是,秀英说,家里……家里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王伯的话,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激起了一圈圈涟漪。村民们开始交头接耳,脸上的表情从看热闹变成了惊讶和同情。
王大娘也愣住了,喃喃道:“没钱了?怎么会……”
林秀英的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耸动,显然是在哭泣。
王伯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当时身上也没带多少钱,就给了秀英几片退烧药,让她先给孩子吃下。我又嘱咐建军,让他帮忙把屋子弄暖和点,给孩子捂捂汗。我说,这孩子晚上要是再烧起来,会很危险,得有人守着。后来雪越下越大,我估摸着建军也回不去了,就跟他说,让他晚上留下,万一孩子有事,他一个大小伙子,也能搭把手,跑个腿。”
说到这里,王伯看着我,问道:“建军,我说的,可是实话?”
我使劲地点了点头,眼眶都红了。我没想到,王伯竟然都知道。
“所以,”王伯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目光如炬地扫过全场,“建军留下,是我这个当医生的嘱咐!是为了救妞妞的命!你们倒好,不问青红皂白,就在这儿嚼舌根,说三道四!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
王伯的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每一个曾经说过风凉话的人脸上。三大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悄悄地往人群后面缩了缩。
祠堂里一片死寂。
李大爷的脸上也露出了愧色,他看向林秀英,声音缓和了许多:“秀英家的,既然有这回事,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林秀英缓缓抬起头,泪水已经糊了满脸。她哽咽着,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一个寡妇人家,家里穷得连给孩子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还要靠一个外人留下来帮忙……我……我没脸说……”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助和绝望,那种被贫穷和流言逼到墙角的窒息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心酸。
王大娘呆住了,她看着自己的儿媳妇,看着那个满脸是血、满心是泪的女人,手里的擀面杖早就掉在了地上。她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林秀英,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着。我终于明白了。她之所以选择自己扛下所有罪名,不仅仅是为了保全我,更是因为她已经被生活压垮了。她觉得解释是苍白的,反抗是无力的,索性就用这种最惨烈的方式,来结束这场闹剧。
就在这时,林秀英突然转向我,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
“建军,”她轻声说,“你是个好人。但是,嫂子不能让你因为我,背上一辈子的骂名。”
她说完,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样东西,高高举起。
那是一封信,信封已经泛黄,边角都磨破了。
“这是大山走之前,留给我的信。”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信里,他交代了很多事。其中有一件,就是关于建军的。”
我的心猛地一跳。关于我的?大山哥的信里,会写我什么?
林秀英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当着所有人的面,念出了信里的一段话:
“……秀英,我这一去,最不放心的就是你和孩子。家里有什么难事,你一个女人家扛不住,就去找建军。这小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心眼实,有担当。我不在了,他就跟你亲弟弟一样。别跟他见外。我书桌的抽屉里,有我攒下的二百块钱,还有我的抚恤金,你都收好。要是哪天,家里真到了过不下去的地步,你就把这封信,连同那些钱,一起交给建军。让他……让他拿着这笔钱,娶个好媳妇,好好过日子。就当我这个当哥的,最后再帮他一把……”
信还没念完,林秀英已经泣不成声。
而我,则像被雷击中一样,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
大山哥……我的大山哥……
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临走前,心里还惦记着我这个穷兄弟的婚事。那二百块钱,在当时,足够盖一所新房子,风风光光地娶一房媳妇了。
祠堂里,一片啜泣声。那些刚才还在指指点点的婆,都红了眼圈,偷偷地抹着眼泪。
李大爷站起身,走到林秀英面前,接过那封信,颤抖着手看了看,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是我们……是我们错怪了好人啊!”
他转过身,对着所有村民,大声说道:“王大山是英雄,林秀英,就是我们村的英雄家属!谁要是再敢在背后说三道四,败坏她的名声,就是跟我李某人过不去,就是跟我们红旗沟的规矩过不去!”
然后,他走到我面前,亲自把我扶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沉声说:“建军,你也是好样的。像你大山哥,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
最后,他看着林秀英,眼神里充满了敬意。
“秀英家的,你受委屈了。”
林秀英摇了摇头,她擦干眼泪,走到我面前,把那封信递给我,轻声说:“建军,这信,你收好。”
我看着那封信,仿佛有千斤重,怎么也不敢接。
她又说了一句话,解开了我心中最后一个,也是最大的那个谜团。
她说:“那天晚上,我对你说‘被窝还是热的’。其实……那是我丈夫的被窝。他走了以后,我每天晚上都会把他的被窝用热水袋焐热,就好像……就好像他还睡在我身边一样。那天让你睡那儿,是因为我觉得,只有你,才配睡在我丈夫的床上。因为在他心里,你早就是他的亲弟弟了。”
我的眼泪,再一次决堤。
第6章 冰雪消融时
真相大白,像一场春雨,洗刷了祠堂里所有的污浊和压抑。
那晚之后,村里的风向彻底变了。之前那些说闲话的人,见到我和林秀英,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三大娘提着一篮子鸡蛋,亲自上门给林秀英道歉,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自己是猪油蒙了心,嘴巴犯贱。
林秀英没有怪她,只是淡淡地说:“婶子,都过去了。”
王大娘也像是变了个人。她把林秀英当成了亲闺女一样疼,家里有什么好吃的,第一个就端到儿媳妇面前。她逢人就夸,说自己有福气,娶了这么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媳妇。
村里人对林秀英,也从之前的同情和猜忌,变成了发自内心的尊敬。大伙儿自发地组织起来,帮她家修缮了房子,送来了过冬的柴火和粮食。李大爷还特批,让妞妞免费上村里的小学。
生活好像一下子就明朗了起来。
只有我,心里始终压着一块石头。
大山哥的信,我收下了,但那笔钱,我一分都没动。我把它和信一起,用油纸包了好几层,藏在了箱子底。那不是钱,那是大山哥的嘱托,是秀英嫂子的信任,比我的命都重要。
我去看望秀英嫂子的次数更多了。不再是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挑水、劈柴、修补农具,只要是她家有活,我总是第一个到。我不再叫她“秀英嫂子”,而是跟着大山哥,叫她“秀英”。她也只是笑笑,算是默认了。
我们之间,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我们很少说话,但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彼此都能明白。那是一种超越了男女之情,更像是亲人之间的相濡以沫。
我知道,我们之间隔着一个王大山。他像一座山,矗立在我们中间,我们谁也无法,也不愿逾越。
转眼,春天来了,山上的冰雪消融,溪水又开始“叮咚”作响。
那天,我帮秀英把菜地翻好,坐在她家院子里的石凳上歇脚。她给我端来一碗水,挨着我坐下。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很舒服。
她沉默了很久,突然开口说:“建军,你年纪也不小了,该成个家了。”
我心里一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好像看穿了我的心思,笑了笑,说:“大山哥的信,你也看了。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看你成家立业。你别再为我耽误了。”
“我没有。”我急忙辩解。
“你有。”她看着我的眼睛,那眼神清澈见底,“建军,我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可能。我这辈子,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我不能对不起大山。”
她的话,像一把温柔的刀,割断了我心里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念头。
是啊,我怎么能那么自私呢?她守着对大山的忠贞,守得那么辛苦,我怎么能去破坏这份神圣呢?
“我知道了,秀英。”我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干涩。
那天之后,我开始接受我娘安排的相亲。
我见了好几个姑娘,有邻村的,也有镇上的,可总觉得不对劲。她们有的嫌我穷,有的嫌我没文化,有的跟我说话,三句不离彩礼和房子。
我渐渐有些心灰意冷。
直到我遇到了张兰。她是镇上小学的老师,一个很文静、很善良的姑娘。她不嫌我穷,也不在乎我只是个村里的机修工。她说,她就喜欢我的踏实和本分。
我们很快就订了婚。
订婚那天,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秀英。她听了,由衷地为我高兴,眼圈却有些红。她从屋里拿出一个包裹,递给我。
“建军,这是我给你和张兰纳的鞋,还有两床被子,算是我这个当嫂子的,给你添的嫁妆。”
我打开包裹,里面是两双崭新的千层底布鞋,针脚细密,还有两床用红布做面的新棉被,又厚又软。
我知道,为了做这些,她又熬了不知道多少个夜晚。
我没跟她客气,收下了。因为我知道,这是她的一片心意。
结婚那天,村里很热闹。秀英也来了,她穿了一件干净的蓝布褂子,站在人群里,远远地看着我,脸上带着笑。
敬酒的时候,我端着酒杯,和张兰一起走到她面前。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
最终,我只是对她说:“嫂子,谢谢你。”
她笑了,眼角有晶莹的东西在闪动。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建军,要幸福。”
第7章 岁月的回响
婚后的日子,平淡而安稳。张兰是个贤惠的妻子,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对我爹妈也孝顺。第二年,我们有了自己的儿子。
我依旧在队里当我的机修工,靠着手艺吃饭,日子虽然不富裕,但很踏实。
我和秀英一家,就像真正的亲人一样走动着。我家有什么好吃的,张兰总是第一个让我给秀英送去。秀英家种的菜,也总是挑最新鲜的给我们送来。两个女人,关系好得像亲姐妹。
我的儿子,认了秀英当干妈。妞妞也把我的家当成了自己的家,整天跟在我儿子屁股后面,像个小大人一样照顾着弟弟。
时间就像村口那条小河,不紧不慢地流淌。
几年后,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神州大地,也吹进了我们这个偏僻的小山村。村里开始搞承包,我也辞掉了队里的铁饭碗,在镇上开了一家小小的电器修理铺。
靠着过硬的手艺和实在的为人,我的生意越来越好。家里盖了新砖房,买了村里第一台电视机。
日子好了,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秀英。我劝她别再下地干活了,我养得起她们一家。可她拒绝了,她说,人不能闲着,一闲着,就容易胡思乱想。
她靠着自己勤劳的双手,把妞妞拉扯大。妞妞很争气,考上了县里的师范学校,毕业后,回到了村里的小学,当了一名老师,就像我的妻子张兰一样。
妞妞出嫁那天,是我和秀英一起,把她送上婚车的。看着妞妞穿着红嫁衣,幸福地依偎在新郎身边,秀英哭得像个孩子。
我知道,她哭,一半是为女儿高兴,一半是想起了大山。如果大山还在,看到女儿出嫁,该有多开心啊。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她。
再后来,我的儿子也长大了,考上了大学,去了外面的世界。我和张兰,也渐渐老了。
王大娘在几年前安详地走了,走的时候,是秀英和我们两口子一起,给她送的终。
村子变得越来越好,也越来越陌生。很多年轻人都出去了,留下来的,都是我们这些老家伙。
秀英的头发也白了,脸上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可在我心里,她还是当年那个在风雪夜里,为我点亮一盏油灯的俏寡妇。
我们很少再提起当年的事,但那件事,就像一根线,把我们两家人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有一年冬天,又下了一场大雪,像极了七九年那次。
晚上,我和张兰,还有秀英,三个人围在火炉边,一边烤火,一边聊天。电视里放着新闻,外面是呼啸的北风。
不知道是谁提起了当年的事。
张兰握着秀英的手,感慨地说:“嫂子,当年要不是你,建军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你真是个好人。”
秀英笑了笑,摇了摇头:“是我该谢谢建军。要不是他,我和妞妞,可能都熬不过那个冬天。”
她说着,转过头看着我,眼神温润如水。
“建军,你知道吗?其实,那天晚上,我说‘被窝还是热的’,还有另一层意思。”
我愣住了,看着她。
她缓缓地说:“大山走了,我觉得我们这个家,也跟着冷了。那天晚上,你来了,生了火,挑了水,屋子里一下子就有了生气,有了人情味儿。我当时就想,这个家,不能就这么散了。只要人心还是热的,日子就总有盼头。那个热被窝,既是给你的,也是给我自己的一个念想。”
那一刻,我终于彻底明白了那句话的全部含义。
那不仅仅是一个弟弟对哥哥的承诺,一个妻子对丈夫的思念,更是一个女人,在最绝望的境地里,对生活,对未来,最顽强,也是最温暖的期盼。
第8章 最后的暖流
孙子听完我的故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从我的腿上跳下来,跑到院子里,和邻居家的小伙伴们打雪仗去了。
我看着他欢快的背影,笑了。
如今,我的修理铺早就交给了儿子打理。我和张兰在村里过着悠闲的退休生活。妞妞已经是小学校长了,她的孩子也上了初中。
林秀英的身体还很硬朗,只是耳朵有点背了。我们两家,现在就住对门。每天早上,我都能看到她拄着拐杖,在院子里侍弄她的那些花草。
我们成了彼此生命中最不可或缺的亲人。
大山哥的那封信,我一直珍藏着。那二百块钱,我后来用在了妞妞上学的花销上。我想,这一定是大哥最希望看到的。
前几年,村里搞旅游开发,要把祠堂拆了建民宿。我带头反对,跟开发商吵了好几次。最后,在我的坚持下,祠堂被作为历史建筑保留了下来。
我时常会一个人去祠堂里坐坐。坐在那冰冷的条凳上,仿佛还能看到当年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看到那个满脸是血却眼神倔强的女人,看到那个跪在地上发誓的毛头小子。
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事,过去了,就真的过去了。但有些人,有些情,却会像那晚的热被窝一样,温暖你一辈子。
我站起身,走出祠堂。阳光正好,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不远处,我家的烟囱里,正升起袅袅炊烟。张兰应该做好饭了。
秀英家的门也开了,她正颤巍巍地把一盆冻坏的兰花往屋里搬。
我笑着走过去,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来。
“我来吧。”
她抬起头,看到是我,也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
“建军啊,慢点,别闪了你的老腰。”
我们相视一笑,皱纹在彼此的脸上舒展开来,像一朵朵在冬日里盛开的菊花。
那个关于“热被窝”的秘密,我们守了一辈子。它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丑闻,而是我们那个贫瘠年代里,最宝贵、最干净的人性暖流。它教会了我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情义,也让我明白,真正的温暖,从来都不是来自于被窝,而是来自于人心。
相关推荐
- 我的抗战演员表全部_我的抗战演员表全部名单
-
霍啸林,是抗战剧勇敢的抗战中的角色。由男演员杨志刚饰演。他曾经是一个不学无术的少爷。后来在父亲霍绍昌被赵金虎杀后才懂得的世间的冷暖。后来选择了抗日救国,最后被日本侵略者砍下脑袋。勇者的抗战霍啸林大结局...
- 虐到肝疼的超级虐文短篇现代言情
-
《送你一枝野百合》作者:罪加罪从校园到都市,双向暗恋,女追男+追妻火葬场,这本真的绝,甜虐交织,推拉一绝,今年看过的最好看的文。罪加罪真的好厉害,讲故事的能力很强。作者罪加罪真的好厉害,又会写甜,又会...
- 海洋天堂观后感_海洋天堂观后感一千字
-
海洋天堂结局:是大福像从前趴在父亲背上一样,伏在海龟的身上,和他一起游。他费尽心力地教大福自己坐公交车去海洋馆,在海洋馆擦地。为了不让大福感到孤独,他不惜拖着病重的身体,背着自制的龟壳扮成海龟,陪着大...
- 无敌战神林北_无敌战神林北1130
-
五年前,被陷害入狱!五年后,他荣耀归来,天下权势,尽握手中!我所失去的,终会千百倍的拿回来! 此一刻,天空之城,整个议事大厅,鸦雀无声…&nb...
- 虫儿飞原唱_虫儿飞原唱郑伊健
-
原唱郑伊健主唱,童声伴唱歌曲歌词: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天上的星星流泪,地上的玫瑰枯萎,冷风吹,冷风吹,只要有你陪,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
- 黑莓视频_黑莓视频素材
-
看视频没问题!只是他是四方屏幕,不能满屏观看,而且屏幕又小!这个黑莓打电话发信息上上网还是可以的。看视频就一般般啦!
- 最霸气的十首诗_笛子最霸气的十首诗
-
一生必读的十首霸气古诗词有:《观沧海》、《赤壁》、《过零丁洋》、《夏日绝句》、《石灰吟》、《满江红》、《赴戍登程口占示家人·其二》、《从军行》、《雁门太守行》和《无题·龙卧千江水自流》。这些诗词或表达...
- 你是我藏不住的甜_你是我藏不住的甜最新章节
-
第五十四章!小说甜而不腻,有些接地气,作者文笔流畅,句句写进人心,情节套路新颖,不是烂大街的剧情,在读的时候,最大的体验就是感觉书里出现的那些人好像我们身边也有。《偷偷藏不住》刚开始看到书名的时候,我...
- 神级奶爸免费阅读全文_神级奶爸格格党
-
尚不清楚。因为张汉是一个虚构角色,他的结局取决于他的作者和故事情节的发展。如果现有的小说或影视作品已经完成,那么可以据此判断他的结局;如果还有未完成的作品,那么他的结局还不确定。需要等待后续的剧情发展...
- 哆啦a梦主题曲歌词_哆啦a梦主题曲歌词罗马音
-
1:“?”是的,我给你讲一下哆啦A梦主题曲的国语版歌词。1,哆啦A梦主题曲的国语版歌词是这样的:小小的希望被星星守护夜空之下未来是创造这世界的奇迹用画笔绘出期待与创意将...
- 十大最强机械怪兽_十大最强机械怪兽实力排行
-
金谷桥,艾雷王,艾斯杀手,机械哥莫拉,我现在只想起来这些1嘎拉蒙不是机器怪兽。2嘎拉蒙是一个虚构的角色,不是真实存在的机器怪兽。他是一只来自外太空的生物,具有超能力和变形能力。3嘎拉蒙在动画片和...
- 绝密押运40集免费观看_电视剧绝密押运全集
-
是假象的卧底,其实都是蝴蝶帮干的,武警没有卧底只是赵野是警察安在银行的卧底而已私家车恶意插队是在第二集。绝密押运第二集剧情:陶涛到九中队报到,被分配到警卫连。九中队军容整齐,军纪严明,营区内布满...
- 海之边夜未增减板全季_海之边境
-
大海是有边的。虽然说大海看起来无边无际,但它总是有尽头的。太平洋是最宽广的,但它的东边是美洲,西边是亚洲,北边是白领海峡,南边一直到南极洲,它也是有头的。其他有印度洋,北冰洋,大西洋,它们也都是有尽头...
- 夏至桑旗全文免费阅读_夏至桑旗免费阅读目录
-
《初婚有错》女主夏至,男主桑棋。作者芭了芭蕉。简介:年轻貌美的女记者忽然怀孕了,孩子不是老公的。当做金丝鸟被圈养,却不知道对方是谁;有一天晚上,一个人爬上了她的床,“怎么是你”桑旗开了一家绣坊,夏至辞...
- 权力的游戏第7集完整版_权力的游戏第1集完整版
-
1、史塔克家族的北境王国2、霍尔家族的河屿王国(河间地+铁群岛)3、艾林家族的山谷王国4、杜兰登家族的风暴地风暴王国5、兰尼斯特家族的西镜凯岩王国6、园丁家族的河湾地河湾王国7、纳梅洛斯·马泰尔家族的...
- 一周热门
- 最近发表
- 标签列表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