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村庄-电视剧-全集高清正版视频

在那座被群山囚禁的村子里，爱与繁衍，是两件截然不同的事。直到我丈夫健司站在我身前，对全村人说出那个“不”字时，我才知道，原来我用了整整三年的婚姻，只是为了等待这一刻的到来。

从东京的霓虹灯下，到稻叶村昏暗的煤油灯旁，我以为我嫁给了爱情。我学着婆婆的样子腌制酱菜，学着村里女人的样子在祭典上跳舞，我努力地想成为他们的一员。

但我唯独学不会的，是在神明的注视下，将自己的身体，当成献给全村的祭品。

一切，都要从那个潮湿的、弥漫着青草与泥土气息的夏天说起，那是我嫁入稻叶村的第一个夏天。

第1章 稻叶村的雾

我叫雪子，遇见健司那年，我二十四岁，在东京一家小小的设计公司做助理。他是我见过最沉默，也最温柔的男人。他不像东京的男孩子那样，嘴里总挂着时髦的词汇，眼神里却空空荡荡。健司的眼睛里，有山，有树，有土地的颜色。

他说他来自一个叫稻叶村的地方，一个被群山环抱的小村落，那里夏天有萤火虫，秋天有满山的红叶。他大学毕业后留在东京，是为了见见世面，但他说，他总有一天要回去的。

我爱上的，或许就是他身上那股与城市格格不入的、朴素又坚定的气息。所以当他向我求婚，问我愿不愿意跟他回稻叶村时，我几乎没有犹豫。

稻叶村确实像健司描述的那样美。一条清澈的小溪穿村而过，两岸是层层叠叠的梯田。木制的房屋依山而建，屋顶上长着青苔，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植物和泥土混合的清香。村里的人不多，大多是老人和孩子，每个人见到我，都会停下来，用一种混杂着好奇和审视的目光打量我这个“从城里来的媳妇”。

健司的家是村里比较大的一栋房子，他的母亲，我的婆婆千代，是一位身形瘦小但眼神锐利的女人。她话不多，总是沉默地劳作，从清晨到日暮，仿佛一尊守护着这个家的神像。她对我算不上热情，也谈不上冷漠，只是用一种平静的、几乎没有波澜的态度，教我如何生火、做酱菜、辨认田里的庄稼。

我努力地适应着这里的一切。我脱下高跟鞋，换上布鞋，学着在田埂上行走。我不再去便利店，而是跟着婆婆去后山采摘野菜。健司在村里的林业合作社找了份工作，我们每天一起出门，一起回家，日子像村口那条小溪，安静而缓慢地流淌。

起初，我以为这就是我想要的田园生活。但很快，我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村里的男女关系，似乎有一种我说不出的……随意。傍晚时分，男人们会三三两两地聚在别人家的屋檐下喝酒，喝到兴起，便会搂着那家的女主人说些荤话，而那家的男主人，只是憨厚地笑着，甚至会亲自给妻子的酒杯添满。

女人们之间也是。她们常常聚在一起，用我听不太懂的方言，聊着一些关于“夜晚”的话题，说到某个男人时，会发出暧昧不明的笑声，眼神在彼此间传递着某种心照不宣的秘密。每当这时，只要我一靠近，她们就会立刻停下来，换上一个平淡的话题。

我把这些困惑告诉健司，他总是笑我大惊小怪。

“雪子，乡下地方，没那么多规矩，”他揉着我的头发，轻声说，“大家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跟一家人一样，开开玩笑罢了。”

我相信了他。我告诉自己，是我用城里人的眼光，误解了乡下的淳朴。

直到那件事发生。

那是邻居田中家的媳妇，一个叫美咲的年轻女人，生下了她的第一个孩子。按照村里的习俗，我们要带上红豆饭和鸡蛋去道贺。

那天，田中家挤满了人，男人们围坐在一起大声说笑，女人们则围在美咲的床边。我跟着婆婆走进去，看到美咲苍白着脸躺在被褥里，怀里抱着一个皱巴巴的婴儿。

村里最年长的长辈，一个被称为“长老”的老人，颤颤巍巍地走上前，端详着那个婴儿。他浑浊的眼睛在婴儿脸上扫了一遍又一遍，然后抬起头，环视了一圈屋里的男人们。

他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村西头的铁匠阿勇身上。阿勇是个身材魁梧的壮汉，一脸络腮胡。

长老咧开嘴，露出所剩无几的牙齿，大声宣布：“这孩子，眉眼像阿勇，是个壮实的好苗子！”

我愣住了。美咲的丈夫，田中，就站在旁边，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一脸喜悦地拍着阿勇的肩膀，激动地说：“阿勇，多谢你！多谢山神大人的恩赐！”

阿勇哈哈大笑，粗声粗气地回应：“这都是山神的旨意，为了稻叶村的血脉！”

屋子里所有人都爆发出欢快的笑声和祝福声，仿佛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喜事。我惊愕地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无法理解，一个丈夫，怎么能如此高兴地接受妻子和别的男人生下的孩子？

我下意识地看向婆婆，发现她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那眼神里，没有惊讶，只有一种“你终于看到了”的平静。

回家的路上，我一言不发。晚饭时，我也没有胃口。健司似乎看出了我的异样，几次想开口，都被婆婆用眼神制止了。

夜里，我躺在健司身边，怎么也睡不着。白天那一幕，像噩梦一样在我脑海里盘旋。我终于忍不住，推了推他。

“健司，今天……田中家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颤抖。

健司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已经睡着了。然后，他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雪子，”他翻过身，在黑暗中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有些潮湿，“这是稻叶村的规矩，是……为了村子好。”

“什么规矩？”我追问，“丈夫看着妻子和别人生孩子，还感谢那个男人，这算什么规矩？”

“我们村子，人丁一直不旺，”健司的声音很低，像是在讲述一个古老的、不愿被提及的秘密，“很久以前，村里连续好几年没有新生儿，庄稼也歉收。长老们去山神庙祈求，山神托梦说，村子的血脉太单一，需要‘借种’，才能让血脉重新旺盛起来，村子才能延续下去。”

“借种？”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嗯。每年的‘神产祭’，村里最健壮的未婚男子，会被选为‘神使’。在那天晚上，他们可以……可以去任何一家需要孩子的已婚女人的家里。这被看作是山神的恩赐，是为了给村子带来新的生命。”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那些白天里暧昧的玩笑，女人们心照不宣的眼神，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所以，美咲的孩子，是阿勇的？”

“……嗯。田中身体不太好，他们结婚好几年都没有孩子。”

“那你呢？健司，你……”我不敢想下去。

健司握紧了我的手，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痛苦：“我没有被选为‘神使’过。我……我不会的，雪子。我向你保证。”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我只知道，这个我以为是世外桃源的村子，隐藏着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秘密。

从那天起，我眼中的稻叶村，不再是那个宁静美丽的地方。每一张对我微笑的脸背后，似乎都藏着无法言说的欲望。每一阵风吹过，都像在对我耳语着那些肮脏的秘密。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听着窗外的虫鸣，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困在蛛网上的猎物。

而那所谓的“神产祭”，就像一个悬在我头顶的诅咒，正在一步步地，向我逼近。

第2章 看不见的墙

自从知道了“神产祭”的秘密，我和健司之间就多了一堵看不见的墙。我们依然像往常一样生活，他依然对我温柔体贴，但我总觉得，那份温柔下面，藏着他不敢触碰的闪躲。

我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婆婆。她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变化，但她什么也没说。她只是更加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但她的目光，却像一根无形的线，时刻跟随着我。

有一次，我帮她收拾储藏室，在一个旧木箱的底层，翻出了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和服。那件和服的料子很特别，上面用红色的丝线绣着一些奇怪的图腾，像是某种祭祀用的服装。

“这是什么？”我拿着和服问她。

婆婆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接过和服，用布满老茧的手指抚摸着上面的刺绣，眼神变得悠远。

“这是‘神产祭’时，迎接‘神使’的女人要穿的衣服。”她淡淡地说，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的心猛地一沉，手里的和服仿佛有千斤重。

“每个嫁到稻叶村的女人，都要准备一件。”她抬起眼，直直地看着我，“这是我们的责任，也是荣耀。”

“荣耀？”我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我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把自己的丈夫推开，去迎接另一个男人，这是荣耀？”

婆婆的眼神第一次变得凌厉起来。她放下和服，站起身，个子不高的她，在那一刻却让我感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雪子，你不是稻叶村的人，你不懂。”她的声音冷硬如铁，“在这里，‘家’不是你和你丈夫两个人，是整个村子。孩子的父亲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稻叶村的孩子，能让这个村子延续下去。这是我们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规矩，是山神大人的旨意，不容置疑。”

她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一些，但那份冷意却丝毫未减：“健司是我的儿子，我知道他心疼你。但是，规矩就是规矩。你们结婚一年了，你的肚子还没动静，村里人……已经在背后议论了。”

我的手脚冰凉。原来，那些村民们友善的问候背后，是这样赤裸裸的催促和监视。我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寄予了繁殖厚望的牲畜。

那天之后，婆婆开始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提起“神产祭”的事。她会告诉我，哪一家的媳ac妇因为生下了“神使”的孩子，在村里地位都高了；她会拿出一些草药，熬成黑乎乎的、气味苦涩的汤药，让我喝下去，说那是“调理身体，容易受孕”的。

我一次次地拒绝，婆婆的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

家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我和健司的交流也越来越少。我们之间那堵墙，变得越来越厚，越来越高。

我试图和他沟通，希望他能站在我这边。

“健司，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一个晚上，我拉着他的手，几乎是在乞求，“我们回东京去，或者去任何一个别的地方。我不想待在这里，我害怕。”

健司的身体一僵，他抽回自己的手，背对着我躺下。

“雪子，别说傻话了。”他的声音闷闷的，“我是家里的独子，我走了，我妈怎么办？这片土地怎么办？这是我的根。”

“那我们的家呢？我们的婚姻呢？”我的眼泪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难道为了你的‘根’，就要牺牲我吗？”

他没有回答。黑暗中，我只能听到他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我彻底失望了。我爱上的那个男人，那个眼神里有山有树的男人，他的根，原来是扎在这片腐朽的、以牺牲女人为代价的土地上。他的温柔，在所谓的“传统”和“责任”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开始想办法反抗。既然无法说服他们，那我就用我自己的方式。

我开始偷偷地服用避孕药。这是我从东京带来的，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真的派上了用场。我把药藏在我的化妆包最底层，每天趁着没人的时候偷偷吃掉。

我的身体也开始出现一些变化。因为精神压力和药物的影响，我变得越来越瘦，脸色也总是很苍白。婆婆看在眼里，熬的汤药也越来越频繁，但我总能找到借口倒掉。

村里的女人们看我的眼神也变了。她们不再刻意回避我，反而会主动凑上来，用一种过来人的、带着几分怜悯的语气，跟我讲一些“夫妻之道”。

“雪子啊，女人嘛，最重要的就是给夫家开枝散叶。”一个大婶拍着我的肩膀说，“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又是城里来的，要是能生个‘神使’的孩子，那可是天大的福气。”

“是啊是啊，”另一个女人附和道，“别犟了，千代婆婆也是为你好。这都是为了村子。”

她们的话像一根根针，扎在我的心上。在她们眼里，我不是一个独立的、有思想的人，我只是一个会走路的子宫，一个为了“村子”这个巨大怪物而存在的生育工具。

夏天过去了，秋天来了。山上的叶子一点点变红，美得像一幅画。但我的心，却像落叶一样，一天天枯萎下去。

我知道，“神产祭”的日子，不远了。

村子里开始有了节日的气氛。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祭典用的东西，男人们在修缮山神庙，女人们则在缝制新的祭祀服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又兴奋的气味。

婆婆也开始忙碌起来。她把那件白色的和服拿出来，反复清洗、晾晒，熨烫得平平整整。她看我的眼神，也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

一天晚饭后，她把我叫到房间，当着健司的面，把那件和服放在我面前。

“雪子，祭典就在下周了。今年的‘神使’，长老们已经选出来了，是阿勇。”她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你把这件衣服收好，祭典那天晚上，沐浴更衣，在家里等着。”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阿勇，那个在田中家被众人感谢的铁匠，那个有着粗壮臂膀和络腮胡的男人。一想到他，我就感到一阵生理性的恶心。

我看向健司，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他低着头，双手紧紧地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始终没有看我，也没有说一个字。

那一刻，我的心，彻底死了。

我看着眼前的婆婆和健不语的丈夫，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我不。”我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

婆婆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你说什么？”

“我说，我不。”我站起身，直视着她，“我不是你们稻叶村的女人，我不会遵守你们这可笑又恶心的规矩。我是健司的妻子，我的身体，只属于我的丈夫，不属于什么山神，更不属于那个叫阿勇的男人！”

我的声音在小小的房间里回荡，带着决绝的颤音。

这是我嫁到稻叶村以来，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反抗。

第3章 祭典前夜的风暴

我的反抗，像一颗石子投进了稻叶村这潭看似平静的死水，激起了剧烈的涟漪。

婆婆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我的鼻子，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她猛地一拍桌子，对我吼道：“反了！真是反了！我们稻叶村，从没出过你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

她转向健司，声音里充满了失望和愤怒：“健司！你看看你娶的好媳妇！她要毁了我们家的名声，要触怒山神大人！”

健司终于抬起了头，他的脸色苍白，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挣扎。他看着我，又看看他的母亲，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颓然地垂下了头。

他的沉默，比任何指责都更让我心寒。

那晚，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婆婆的咒骂声、健司无力的劝解声，隔着薄薄的木门传来，像一把把钝刀，一下下割在我的心上。

第二天，我拒绝参加“神产祭”的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村子。

我一出门，就能感受到无数道异样的目光。那些平日里对我笑脸相迎的村民，现在看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愤怒，甚至还有一丝恐惧，仿佛我是一个会带来厄运的怪物。

女人们不再跟我说话，她们聚在一起，对着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孩子们见到我，也会像见到鬼一样，尖叫着跑开。

我被孤立了。

整个稻叶村，变成了一座巨大的、无形的监狱，而我，是唯一的囚犯。

只有健司，还试图在我 和整个村子之间，寻找一丝平衡。他会偷偷给我带一些我喜欢吃的点心，会在夜里，隔着门小声地对我说：“雪子，再忍一忍，等祭典过去了，一切都会好的。”

“怎么好？”我隔着门冷冷地问他，“是让我明年继续接受这个‘恩赐’吗？”

门外，是长久的沉默。

距离“神产祭”还有三天的时候，村里的长老们来了。

一共三位老人，拄着拐杖，由村里的年轻人搀扶着，走进了我家的院子。他们是稻叶村权力的象征，是“山神旨意”的代言人。

婆婆恭敬地把他们请进屋，健司也被叫了回来。我被他们叫到客厅，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为首的长老，就是那天在田中家宣布孩子“像阿勇”的那个老人。他浑浊的眼睛盯着我，声音苍老而威严。

“城里来的媳妇，”他开口了，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古老的石头缝里挤出来的，“我们听说了你的事。你可知，违背山神的旨意，会给村子带来什么样的灾祸？”

我没有回答，只是倔强地看着他。

“稻叶村能存续至今，靠的就是这份敬畏，这份规矩。”另一个长老说，“女人为村子繁衍后代，是天经地义的责任。你的身体，不仅是你自己的，也是稻叶村的。”

“我的身体，只属于我自己。”我一字一句地反驳，“我嫁给健司，是因为我爱他。婚姻是忠诚，不是繁殖的工具。你们的规矩，在我的世界里，是违法的，是无耻的！”

“放肆！”为首的长老猛地一敲拐杖，厉声喝道，“健司，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媳妇？连祖宗的规矩都敢践踏！”

健司的身体猛地一颤，他跪在地上，深深地低下了头。

“长老，雪子她……她刚来，还不懂事，请您们不要跟她计较。”他的声音里带着哀求。

“不懂事？我看她是存心要跟整个村子作对！”长老转向我，眼神变得阴冷，“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祭典那天晚上，乖乖地穿上衣服，迎接‘神使’。否则，你们一家，就等着被逐出稻叶村，永远不能再回来！”

被逐出村子？

我心里一动，这对我来说，反而是解脱。我下意识地看向健司，期待他能抓住这个机会。

然而，健司的反应却让我坠入冰窖。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惊恐。

“不要！长老！”他几乎是爬到长老面前，抱着他的腿，“求求您，不要赶我们走！我……我爹娘都埋在这里，我不能离开这里！我会劝她的，我保证，我一定会劝好她的！”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宁愿牺牲我，也不愿离开这个囚笼。他所谓的“根”，已经深到让他失去了自我，失去了辨别是非的能力。

长老们走了，留下一个屈辱地跪在地上的健司，和一个心如死灰的我。

那天晚上，健司第一次对我发了火。

“雪子，你到底想怎么样？”他冲进房间，双眼通红地瞪着我，“你非要把我们这个家毁了才甘心吗？你知不知道被赶出村子意味着什么？我们会被人戳脊梁骨，我爹娘在地下都不得安宁！”

“那你想让我怎么样？”我冷笑着反问，“让我去跟那个阿勇上床，给你生一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孩子，然后你再高高兴兴地感谢他，是吗？”

我的话像一把刀，刺中了他最脆弱的地方。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拳砸在墙上。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他嘶吼着，像一头被困的野兽，“这是村子几百年的规矩！我一个人，怎么反抗得了？”

“你不是一个人，”我看着他，眼泪终于决堤，“你还有我。我们本来可以一起反抗的。”

可是，他放弃了。从他跪下向长老求饶的那一刻起，他就放弃了我，也放弃了我们这段婚姻里最后的一点尊严。

风暴的中心，异常平静。

祭典的前一天，家里安静得可怕。婆婆不再骂我，健司也不再劝我。他们只是用一种看死人般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各自忙碌。

婆婆把那件白色的和服，放在了我的枕边。

健司则在院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劈着柴，斧头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发泄，又像是在逃避。

我知道，他们已经放弃了说服我。他们决定用行动，来执行村子的“规矩”。

夜幕降临，风声鹤唳。我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将会是什么。

我只知道，我绝不会屈服。哪怕是死。

第4章 神产祭之夜

神产祭的夜晚，来得比我想象中更快，也更压抑。

整个稻叶村都笼罩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白天还算正常的村庄，到了晚上，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活着的祭坛。家家户户的屋檐下都挂起了白色的灯笼，昏黄的光在潮湿的空气中晕开，照得人的脸都有些变形。远处山神庙的方向，隐约传来鼓声，一声一声，沉闷地敲击着我的心脏。

晚饭后，婆婆走进了我的房间。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端来一盆热水，放在地上，然后将那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白色和服，放在了我的床头。

她的意思很明确。

我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冷冷地看着她。

“雪子，”她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别再犟了。这是你的命，也是我们稻叶村女人的命。躲不过去的。”

“这不是命，”我说，“这是你们强加的耻辱。”

婆婆叹了口气，不再理我，转身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我听到了门外落锁的声音。

她把我锁起来了。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我冲到门边，用力地拉拽，但那把老旧的铜锁纹丝不动。我拍打着门板，大声地喊着健司的名字，但门外没有任何回应。

我绝望地靠着门滑坐在地上，浑身冰冷。我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只能眼睁睁地等着猎人的到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鼓声越来越密集，还夹杂着一些男人酒后的喧哗和女人的笑声。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巨大的网，要把我吞噬。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一个小时，也许两个小时。

突然，院子里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很重，一步一步，踩在石子路上，清晰地传进我的耳朵。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他来了。

我猛地从地上站起来，环顾四周。房间里很简陋，除了一张床和一个衣柜，没有任何可以用来防身的东西。我冲到窗边，想从窗户逃走，但窗户外面也被木板钉死了。

脚步声停在了我的门前。

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咔哒”一声，门锁开了。

我的呼吸几乎停止了。我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紧张地盯着那扇即将被推开的门。

门，被缓缓地推开了。

门口站着的，不是我想象中那个满脸络腮胡的阿勇。

是健司。

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壶酒，两个杯子。他没有看我，只是低着头，默默地走了进来，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我愣住了，不明白他想做什么。

他将托盘放在桌上，倒了两杯酒，然后端起一杯，递给我。

“雪子，”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喝了吧。”

我警惕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是清酒，”他说，“加了些安神的草药。喝了，睡一觉，就什么都过去了。”

我明白了。他想把我灌醉，或者迷晕，然后让阿勇……

一股巨大的悲愤和恶心涌上心头。我猛地抬手，打翻了他手里的酒杯。

“滚！”我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健司，你这个懦夫！你这个混蛋！你竟然要亲手把你的妻子送给别的男人！”

酒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健司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缓缓地抬起头，看向我。

灯光下，我看到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上满是泪痕。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混杂着绝望、痛苦和挣扎的表情。

“对不起……雪子……”他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对不起……”

他突然跪了下来，抱着头，痛苦地哭泣着，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我阻止不了他们……我阻止不了我妈，也阻止不了长老……我打不过阿勇……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没用……”

他的哭声，像一把锤子，敲碎了我心中最后一道坚硬的防线。我恨他，恨他的软弱，恨他的逃避。但看着他此刻的样子，我的心里，却涌起了一丝复杂难言的酸楚。

他也是这个扭曲规则的受害者。他被“孝道”和“传统”牢牢地捆绑着，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门外再次传来了脚步声，这一次，是两个人。

“健司，好了没有？”是婆婆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的催促。

另一个粗犷的声音响起：“磨蹭什么？山神大人可等不及了。”

是阿勇。

健司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猛地站起身，擦干眼泪，眼神在一瞬间变得异常坚定。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眼神，像是困兽在绝境中燃起的最后一点火光。

他走到我身边，把我护在身后，然后转身，面对着门。

“雪子，”他背对着我，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今天，有我在，谁也别想碰你。”

我的心，在那一刻，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

门被粗暴地推开了。

婆婆和铁匠阿勇站在门口。阿勇喝了不少酒，满脸通红，眼神里闪烁着原始的欲望。他看到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

“健司，让开。”婆婆冷冷地说。

“妈，”健司的声音在颤抖，但他没有后退一步，“收手吧。雪子是我的妻子，不是祭品。”

“胡闹！”婆婆厉声喝道，“这是规矩！你想让全村人戳我们家的脊梁骨吗？”

“我不管什么规矩！”健司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已久的爆发，“我只知道，她是我的妻子！今天谁要动她，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阿勇不耐烦地推开婆婆，大步走了进来。

“健司，别给脸不要脸。”他晃着粗壮的脖子，捏了捏拳头，发出“咯咯”的声响，“这是山神的旨意，你敢违抗？”

他说着，就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想来抓我。

“滚开！”

健司怒吼一声，猛地冲了上去，用他并不算强壮的身体，狠狠地撞在了阿勇的胸口。

两个男人瞬间扭打在了一起。

健司根本不是阿勇的对手。阿勇只用了几下，就把健司打倒在地。他骑在健司身上，一拳一拳地砸在他的脸上。

“健司！”我尖叫着，想冲上去帮忙，却被婆婆死死地拉住。

“别去！这是他自找的！”婆婆的声音凄厉而尖锐。

血，从健司的嘴角流了下来。但他没有求饶，反而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地抱住阿勇的腿，不让他靠近我一步。

“雪子……快跑……”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跑？我能跑到哪里去？整个村子都是他们的同谋。

我看着倒在地上，浑身是伤，却依然不肯放手的丈夫，我的眼泪汹涌而出。

就在这时，我看到了桌上那把用来切水果的刀。

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婆婆的钳制，抄起那把刀，冲到阿勇面前，用刀尖对准了他。

“放开他！”我嘶吼着，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变了调，“你再敢动他一下，我就杀了你！”

阿勇的动作停住了。他看着我手里那把闪着寒光的刀，又看了看我满是泪水却异常凶狠的脸，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一丝忌惮。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门外，闻声而来的村民越聚越多，他们堵在门口，窃窃私语，指指点点。

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

“都住手！”

是村里的长老。他被人搀扶着，拨开人群，走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屋里狼藉的景象，最后，目光落在了我手中的刀上。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好，好得很。”他冷笑着，声音里充满了怒火，“为了一个城里来的女人，连祖宗的规矩都不要了。健司，你真是我们稻叶村的好子孙！”

他转向所有村民，高高地举起拐杖，用尽全身力气宣布道：

“从今天起，千代家的人，不再是稻叶村的子民！把他们……赶出去！”

第5章 黎明前的告别

“赶出去”三个字，像一道惊雷，在寂静的院子里炸响。

村民们的脸上，露出了震惊、鄙夷，甚至是一丝快意的神情。他们开始对着我们一家指指点点，那些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

“早就看那个城里来的媳妇不是个安分的。”

“健司也是个傻子，为了个女人，连根都不要了。”

“千代婆婆真是可怜，养了这么个不孝子。”

婆婆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看着健司，又看看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她一辈子都在维护这个家的名声，维护稻叶村的规矩，到头来，却落得个被驱逐的下场。

她突然冲到长老面前，跪了下来。

“长老，求求您，不要啊！”她老泪纵横，磕着头，“健司他是一时糊涂，他不懂事！我给您赔罪，我给山神大人赔罪！”

长老冷漠地看着她，不为所动。

“千代，晚了。你的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公然对抗神使，对抗村子的规矩。稻叶村，容不下这样的叛徒。”

健司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擦掉嘴角的血，走到婆婆身边，想把她扶起来。

“妈，别求他们了。”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反常，“我们走。”

婆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走？我们能去哪？”她喃喃自语，“我们的家在这里，你爹的坟也在这里啊……”

健司没有回答，只是搀扶着她，一步一步地向屋里走去。他的背影，在昏黄的灯笼光下，显得异常萧索，却又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那一夜，没有人再来打扰我们。但我们都知道，整个稻叶村，都在用一种无声的方式，监视着我们，等待着我们的离开。

我帮健司处理着脸上的伤口，棉球沾着药水，轻轻地擦过他青紫的嘴角。他疼得龇牙咧嘴，却一声不吭。

“疼吗？”我小声问。

他摇摇头，然后握住我的手。

“雪子，”他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清澈和歉意，“对不起。以前……是我太懦弱了。”

我摇摇头，眼泪掉了下来，滴在他的手背上。

“不，是我该谢谢你。”

我们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坐着。窗外，祭典的鼓声和喧闹声还在继续，但那些声音，仿佛已经属于另一个世界，与我们无关了。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开始收拾东西。其实并没有什么可带的，除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就是一些琐碎的个人用品。这个我们生活了一年多的家，能带走的，只有回忆。

婆婆一夜没睡，她坐在黑暗的角落里，像一尊石像。她没有骂我们，也没有哭，只是沉默着，仿佛灵魂被抽空了。

当健司把一个装着他父亲牌位的木盒子放进包裹时，婆婆终于动了。

她站起身，走到我们面前，声音沙哑地说：“把这个留下。”

她指的是那个牌位。

“妈……”健司不解地看着她。

“你们要走，就走得干干净净。”婆婆的眼神空洞，“他是稻叶村的人，生在这里，死在这里，就该留在这里。你们……就当我没生过你这个儿子。”

说完，她转过身，不再看我们。

健司的身体僵住了，他看着母亲决绝的背影，眼圈瞬间红了。我知道，这句话，比任何打骂都更让他心痛。

最终，他还是把牌位拿了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回了原位。他对着牌位，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院子时，我们该走了。

健司背着一个简单的行囊，搀扶着我，走出了那个我们曾经称之为“家”的院子。

婆婆没有出来送我们。

我们走在村子的小路上，晨雾还没有散去。整个村庄静悄悄的，仿佛还在沉睡。但我知道，在那些紧闭的门窗后面，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我们。

我们就像两个被抛弃的孤魂野鬼，仓皇地逃离这片生养了他的土地。

走到村口，健司停下了脚步。他回过头，深深地望了一眼这个被群山环抱的村庄。山还是那座山，树还是那些树，但这里，已经不再是他的家了。

我看到他的眼角，滑过一滴泪。

“我们去哪？”我轻声问。

他转过头，看着我，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回东京。”他说，“我们重新开始。”

我点点头，握紧了他的手。

离开稻叶村的路，是一条漫长的下坡山路。我们走了很久，直到身后的村庄，彻底消失在山峦和晨雾之中。

太阳升起来了，金色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我们身上，带来了一丝暖意。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连绵的群山，在阳光下，依然像一座巨大的囚笼。

但我知道，我们，终于自由了。

第6章 东京的雨

回到东京，像是一场隔世的梦。

我们租了一间很小的公寓，只有一个房间，厨房和卫生间都小得可怜。窗外，是密密麻麻的楼房和永不停歇的车流声。这里没有稻叶村的宁静，没有泥土和植物的清香，只有潮湿的空气和城市的喧嚣。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却前所未有地踏实。

最初的日子很艰难。我们带出来的钱不多，健司需要重新找工作。他不再是那个林业合作社的员工，在东京这个巨大的城市里，他只有大学文凭，没有任何工作经验，处处碰壁。

他去面试，一次又一次地被拒绝。他做过建筑工地的零工，送过外卖，也去便利店上过夜班。每天回来，都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倒在床上就能睡着。

我看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庞，和手上磨出的厚茧，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我找到了一份在餐厅做服务员的工作，虽然辛苦，但至少可以分担一些房租和生活费。

我们很少说话，不是因为无话可说，而是因为太累了。但每晚，他都会在我睡着后，轻轻地帮我盖好被子。每天早上，他会比我起得早，为我准备好简单的早餐。

我们之间，有一种不需要言语的默契。我们像两只在暴风雨中幸存下来的小动物，紧紧地依偎在一起，舔舐着彼此的伤口，汲取着对方的温暖。

有一天晚上，下起了大雨。健司送外卖回来，浑身都湿透了，像一只落汤鸡。我赶紧拿毛巾给他擦头发，给他煮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他喝着姜汤，看着窗外被雨水冲刷的城市，突然开口说：“雪子，你后悔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问的是什么。

我摇摇头，坐在他身边，靠着他的肩膀。

“不后悔。”我说，“只要和你在一起，在哪里都一样。”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了我。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但在我们这个小小的、简陋的家里，却感到无比的温暖和安宁。

那段最艰难的日子里，我们从未提过稻_叶_村，也从未提过婆婆。那像一个我们共同的伤疤，我们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但我们都知道，它就在那里，隐隐作痛。

健司的性格，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沉默寡言，他开始学着表达自己。他会跟我讨论工作上的事，会跟我分享他看到的新闻，甚至会笨拙地给我讲笑话。

他好像要把在稻叶村被压抑了三十年的自我，一点一点地释放出来。

经过大半年的努力，我们的生活终于慢慢走上了正轨。健司在一家物流公司找到了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虽然辛苦，但收入还不错。我也换了一份在办公室做文员的工作。

我们搬进了一个稍大一点的公寓，有了一个独立的卧室。我们用第一个月的工资，给自己买了一张柔软舒适的大床。躺在上面的时候，健司抱着我，像个孩子一样说：“雪子，我们终于有家了。”

是的，家。

不是稻叶村那栋空有其表的木屋，而是这个由我们两个人，用爱和努力，一点一滴建立起来的，真正属于我们的家。

生活稳定下来后，一个问题，开始无法回避地摆在我们面前。

婆婆。

健司开始变得心事重重。他常常一个人坐在阳台上抽烟，看着远方发呆。我知道，他在想他的母亲。无论她做了什么，那终究是生他养他的母亲。血缘，是这世界上最无法割舍的东西。

我试着跟他谈起这件事。

“健司，要不……我们想办法联系一下妈吧？”

他掐灭了烟，苦笑了一下。

“怎么联系？村里没有电话。写信吗？她也不识字。而且，她大概……也不想再见到我了。”

他的话里，充满了无奈和悲伤。

我知道，被母亲“抛弃”，成了他心里一道无法愈合的伤。

就在我们以为，这辈子可能都无法再和稻叶村有任何联系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破了我们平静的生活。

电话是美咲打来的，就是邻居田中家那个生下了阿勇孩子的女人。我不知道她从哪里弄到了我的电话号码。

她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带着哭腔和焦急。

“雪子……你和健司，快回来一趟吧！”

“出什么事了？”我的心猛地一紧。

“千代婆婆她……她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