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传说-快看电影_电影_高清完整版视频在线观看
cac55 2025-11-03 19:12 4 浏览
那天,侄女晓晓哭着从我家跑出去的时候,我心里竟然没有一丝后悔。
甚至,还有一种长久积压的浊气,终于吐出来的轻松感。
为了我哥留下的这个唯一血脉,我几乎是当半个妈在养。从她上小学我风雨无阻地接送,到她大学毕业我托人找工作,再到她说要去韩国留学,我拿出半辈子积蓄支持她。我以为我为她铺平了所有道路,却没想到,她带回来一条满是荆棘的路,还试图让我笑着走上去。
整整三年,我看着她在视频里对那个叫金在勋的男孩言听计从,看着她把自己的生活习惯一点点磨掉,去迁就所谓的“国际化”。我劝过,也暗示过,但沉浸在爱情里的女孩,耳朵是塞着棉花的。
所以,当那根刺最终扎到我心口时,我选择不再忍耐。
一切,都要从那个闷热的下午,我兴冲冲地去萧山机场接机说起。
第1章 初见的裂痕
杭州的六月,像个巨大的蒸笼,热气从柏油马路上蒸腾起来,连空气都带着黏腻的湿意。我和老周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机场,我手里还捧着一束特意去花店挑的向日葵,想着晓晓最喜欢这个。
老周在一旁给我扇着风,嘴里念叨:“婉秋,你别太激动,待会儿血压又上来了。晓晓又不是不认得回家的路。”
我白了他一眼,把花束往他怀里一塞:“你懂什么?这是态度问题。晓晓第一次带男朋友回家,我们做长辈的,要把礼数做足了,不能让人家觉得我们慢待了他。”
这是晓晓出国三年来第一次回家,也是第一次,把那个只存在于视频通话里的韩国男友,带到我们面前。晓晓是我大哥的独生女,大哥大嫂走得早,这孩子几乎是我和老周拉扯大的。她要去韩国留学,我心里一万个不舍,但看她那么向往,还是咬牙把准备养老的钱取了出来。
她说,她在首尔遇到了真爱,一个叫金在勋的男孩,家里是开连锁餐厅的,人长得帅,对她又体贴。视频里,那男孩确实白白净净,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说话总是带着笑,虽然中文说得磕磕绊巴,但看上去很有礼貌。
晓晓在电话里把金在勋夸得天花乱坠,说他多么绅士,多么有品位,还说这次来杭州,就是为了正式见家长,以后有结婚的打算。我听得心里又高兴又忐忑,高兴的是女儿长大了,找到了归宿;忐忑的是,这终究是个外国人,文化背景、生活习惯都差太多,未来的路,怕是不好走。
广播里传来航班到达的提示音,我立刻伸长了脖子,心怦怦直跳。
人群里,我一眼就看到了晓晓。她瘦了些,头发染成了时髦的亚麻色,穿着一条我看不懂牌子的连衣裙,但那眉眼,还是我熟悉的样子。她身边跟着一个高个子男孩,穿着熨帖的白衬衫和休闲裤,手腕上戴着一块闪闪发亮的手表,正是金在勋。
“晓晓!”我忍不住喊了一声,用力挥舞着手里的向日葵。
晓晓也看见了我,眼睛一亮,拉着金在勋快步走了过来。“姑姑!姑父!”她扑过来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水味。
我拍着她的背,眼眶有点湿润:“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瘦了。”
寒暄过后,晓晓拉过身边的男孩,一脸幸福地介绍:“姑姑,姑父,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金在勋。在勋,这是我姑姑林婉秋,我姑父周建国。”
金在勋微微鞠了一躬,脸上挂着标准的微笑,用略显生硬的中文说:“姑姑,姑父,你们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哎,你好你好,欢迎来杭州。”我连忙把花递过去,笑着说,“一路辛苦了,快,车在外面等着,我们回家。”
老周主动接过他们手里的行李箱,金在勋象征性地客气了一下,也就由着老周把两个大箱子都拖走了。我看着老周微胖的背影在前面走得有些吃力,心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舒服,但很快被重逢的喜悦冲淡了。
上了车,老周在前面开车,我、晓晓和金在勋坐在后排。我热情地指着窗外,给他介绍着杭州的变化。
“在勋啊,你看,这几年杭州发展快吧?我们现在走的这条是机场高速,两边都是高楼。”
金在勋透过车窗看了看,嘴角依然挂着那抹礼貌的微笑,却说了一句让我心里咯噔一下的话。
“嗯,很……有活力。”他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不过,好像规划得有些……随意?在首尔,我们的城市天际线是经过精心设计的,不会有这样高低错落的感觉。”
空气瞬间安静了几秒。
晓晓赶紧打圆场:“哎呀,在勋,你刚来不了解。杭州是历史文化名城,很多建筑要考虑保护古迹,跟首尔那种现代化大都市不一样的。”
我心里那点不舒服又冒了出来。这话说得,好像我们杭州没文化、没规划似的。但我告诉自己,他是外国人,可能只是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别多心。
我挤出一个笑容,接话道:“是啊,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特色嘛。杭州的美,得慢慢品。”
金在勋点点头,没再说话,而是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对着空气喷了两下。一股浓郁的古龙水味瞬间弥漫了整个车厢。
开着车的老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晓晓有些尴尬地解释:“姑姑,在勋他有点洁癖,对气味比较敏感。”
我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心里却想,我这车每天都打扫,干干净净的,有什么不好的气味吗?他这意思是嫌我的车有味儿?
一路上,那股强烈的香水味混合着车里的空调风,熏得我有些头晕。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象,第一次觉得,从机场回家的路,竟然这么漫长。
那束精心挑选的向日葵,被随意地放在金在勋的脚边,有几片花瓣,已经被他的皮鞋尖蹭得卷了边。
第2章 餐桌上的“指点江山”
为了迎接晓晓和她的男朋友,我提前三天就开始准备了。冰箱里塞满了最新鲜的食材,从西湖捞的莼菜,到临安捎来的笋干,再到我托老邻居买的正宗金华火腿。我知道晓晓口味淡,但想着金在勋是韩国人,又特意去超市买了上好的五花肉和辣白菜,准备给他做个韩式烤肉。
一进家门,我张罗着他们换鞋,金在勋却站在门口,从自己行李箱里拿出两双崭新的拖鞋,一双递给晓晓,一双自己换上。
“姑姑,在勋他……习惯用自己的东西。”晓晓小声解释,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我准备好的两双新拖鞋还摆在鞋柜旁,显得有些多余。我笑了笑,说:“没事没事,讲究卫生是好事。快进来坐,喝口水。”
老周已经泡好了今年的新龙井,热气腾腾地端了上来。
金在勋打量着我家的客厅,不大,但被我收拾得一尘不染。他目光在墙上那副有些年头的山水画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落在我们家那套用了十多年的布艺沙发上。
他端起茶杯,没有喝,而是先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然后轻轻抿了一口,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这是……绿茶吗?”他问。
“是啊,正宗的明前龙井,你尝尝,很香的。”我热情地介绍。
他放下茶杯,微笑着说:“嗯,很特别。在韩国,我们一般喝咖啡,或者人参茶。这种茶……味道太淡了,有点像在喝白水。”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晓晓连忙说:“哎呀,你不懂啦,龙井就是要品它的清香。姑姑,你别理他,他喝惯了重口味的东西。”
我点点头,起身进了厨房。老周跟了进来,压低声音对我说:“这小伙子,怎么说话夹枪带棒的?”
“行了,少说两句。”我一边切菜一边说,“人家是客人,又是晓晓的男朋友,咱们多担待点。可能就是文化差异,说话直。”
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那根弦,已经被拨动了好几次,发出不太和谐的声音。
晚饭我做了满满一桌子菜:西湖醋鱼、东坡肉、龙井虾仁、宋嫂鱼羹……都是地道的杭州名菜。另外,我还特意用电烤盘给金在勋准备了韩式烤肉和泡菜。
菜一上桌,晓晓就欢呼起来:“哇!姑姑,太丰盛了!我好想你做的菜啊!”
金在勋也站起来,拿出手机对着一桌子菜拍了好几张照片,嘴里说着:“看起来很……丰盛。”
我以为他会很满意,没想到,他坐下后,筷子只在自己面前那盘烤肉和泡菜里打转,对于我精心准备的那些杭州菜,他几乎没碰。
我忍不住劝道:“在勋,尝尝这个西湖醋鱼,我们杭州的特色菜,酸酸甜甜的,很开胃。”
金在勋看了一眼那条浇着糖醋汁的鱼,礼貌地摇了摇头:“谢谢姑姑。不过,我们韩国人吃鱼,更喜欢原味,比如生鱼片或者清蒸,这样加太多调料,会破坏鱼肉本身的鲜美。”
他又指着那盘色泽红亮的东坡肉说:“这个……看起来太油腻了。在韩国,我们很注重健康管理,这么多脂肪,对身体不好。”
晓晓的脸色已经有些白了。她夹了一筷子龙井虾仁放进金在勋碗里,说:“你尝尝这个,这个很清淡的。”
金在勋勉强吃了一个,咀嚼了半天,然后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评价道:“虾仁……好像不是很新鲜?肉质有点松散。在首尔,我们餐厅用的都是当天从海港空运过来的活虾,口感会更Q弹。”
“啪嗒”一声,老周把筷子重重地放在了桌上。
我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别发作。然后,我皮笑肉不笑地对金在勋说:“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我们杭州离海是远了点,比不上你们首尔吃海鲜方便。我们这儿的人,也就只能吃点河鲜,或者这种不怎么新鲜的冻虾了,让你见笑了。”
我的话里带着明显的讽刺,但金在勋好像没听出来,还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是的,地理位置确实很重要。”
晓晓尴尬得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她不停地给金在勋使眼色,可对方完全没有接收到。
这顿饭,就在这样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着。我精心准备的一桌菜,除了晓晓,几乎没人动。金在勋只吃他自己的烤肉,还一边吃一边评价我买的五花肉“脂肪分布不均匀”,泡菜“发酵时间不够,味道不够醇厚”。
老周干脆不说话,埋头喝着自己的老酒。
我看着晓晓那张强颜欢笑的脸,心里五味杂陈。这就是她口中那个体贴、有品位的“真爱”?他所谓的品位,就是把别人的心意踩在脚下,来彰显自己的优越感吗?
饭后,晓晓主动去洗碗,金在勋则坐在沙发上,拿出平板电脑开始看韩剧,声音开得很大,完全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我走到他身边,笑着说:“在勋啊,在中国,一般男人也会帮忙做点家务的。”
他从屏幕上抬起头,一脸无辜地说:“阿姨,在韩国,做家务是女人的事情。男人负责在外面赚钱养家就够了。晓晓以后嫁给我,也不需要做这些,我们家有佣人。”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仿佛在陈述一个真理。
我看着厨房里晓晓忙碌的背影,再看看眼前这个翘着二郎腿、对一切都指手画脚的男人,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冷静,再忍忍。他是客人,他是晓晓的选择。
可是,这份忍耐,还能持续多久呢?
第3章 西湖边的“文化冲击”
第二天,按照计划,我们带金在勋去游西湖。六月的西湖,荷叶田田,风里都带着莲花的清香。我本以为,这样名满天下的美景,总能让他收起那份挑剔了吧。
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
我们租了一条手摇船,慢悠悠地在湖上飘着。老周兴致勃勃地当起了导游,指着远处的保俶塔,讲着白娘子和许仙的传说。
金在勋听得心不在焉,他更关心的是湖水的颜色。
“这湖水……为什么是绿色的?”他皱着眉问,“看起来不是很干净。汉江的水虽然也算不上清澈,但至少是正常的颜色。”
晓晓的笑容有些僵硬:“西湖是这样的啦,因为湖里有很多水藻和微生物,所以是这种颜色,这叫生态好。”
金在勋不置可否地“哦”了一声,随即又说:“而且,湖边的人太多了,太嘈杂。在首尔,我们更喜欢去一些私人的、安静的地方度假,比如济州岛的度假村。公共景点总是充满了……嗯,素质不高的游客。”
他说话的时候,正好旁边一条船上,有几个游客在大声说笑。他的眼神轻飘飘地扫过去,那份嫌弃不加掩饰。
我的火气又开始往上冒。西湖是全中国人民的西湖,是杭州的客厅,人多才说明大家喜欢这里。到了他嘴里,怎么就成了“素质不高”的聚集地?
我忍着气,解释道:“节假日嘛,人是多一点,热闹。大家出来玩,图的就是个开心。”
“可是,开心不等于可以打扰别人。”金在勋说得义正辞严,“公共场合保持安静,这是最基本的礼仪。在韩国,如果有人在地铁里大声说话,是会受到所有人鄙视的。”
晓晓在一旁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拉了拉金在勋的衣角,小声用韩语说了几句什么。金在勋这才闭上了嘴,但脸上那副“你们不懂”的表情,却比直接说出来更伤人。
下了船,我们沿着苏堤慢慢走。路边有卖定胜糕、龙须糖的小摊,都是杭州的特色小吃。我记得晓晓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我买了一块定胜糕递给晓晓,她高兴地接过去。我又递给金在勋一块。
他接过来,看了半天,却没有吃,反而问那个小贩:“请问,你制作这个的时候,戴手套了吗?食材的来源安全吗?有没有营业执照?”
一连串的问题,把那个憨厚的小贩问得一愣一愣的。
周围的人都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晓晓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她一把夺过金在勋手里的定胜糕,塞回给小贩,拉着他就走。“你干什么呀!人家就是个小本生意,你问这么多!”
“我只是关心食品安全,这有什么错?”金在勋振振有词,“在韩国,路边摊也是需要严格监管的。入口的东西,怎么能这么随意?”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两个在前面拉拉扯扯,只觉得一阵心累。我记忆里那个爱笑爱闹、喜欢吃路边摊的晓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微,需要不断地为她男朋友的无礼和傲慢去解释、去道歉?
晚上,我们去了一家很有名的杭帮菜馆“楼外楼”。我想着,这里的环境和服务总够得上档次了吧,他应该挑不出什么毛病了。
我们点了几道招牌菜,其中就包括那道闻名遐迩的“叫花鸡”。服务员当着我们的面,敲开外面的泥壳,荷叶的清香和鸡肉的鲜香瞬间四溢。
晓晓兴奋地说:“在勋,你快看,这个好特别!”
金在勋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然后用餐巾捂住了口鼻。
“怎么了?”我问。
他放下餐巾,脸上带着一丝歉疚的微笑,说:“抱歉,姑姑。我只是觉得……这种烹饪方式,有点……原始。把食物埋在泥土里,感觉不是很卫生。而且,用手直接撕开,也不太符合现代餐饮的礼仪。”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在我们家的餐厅,每一道菜的呈现都是经过设计的,像艺术品一样。食物不仅仅是用来填饱肚子的,它更代表着一个人的品味和修养。”
这话一出,整个包厢的气氛都降到了冰点。
服务员站在一旁,表情尴尬。老周的脸已经黑得像锅底。晓晓低着头,不停地搅动着自己碗里的米饭。
我看着金在勋那张英俊却写满傲慢的脸,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么伤人。他不是在表达观点,他是在用他那套所谓的“高级”标准,来审判和否定我们的一切——我们的城市,我们的文化,我们的饮食,我们引以为傲的生活方式。
而我的侄女,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宝贝,就坐在他身边,沉默着,默认着这一切。
那一刻,我心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天际。但我知道,这里是公共场合,我不能发作。
我拿起公筷,夹了一大块最嫩的鸡腿肉,放进老周的碗里,然后又夹了一块给晓晓,最后一块,我放在了自己的盘子里。
我看着金在勋,笑吟吟地说:“在勋啊,真是不好意思,我们中国人吃饭,就是这么‘原始’,讲究个热闹和烟火气。可能确实比不上你们韩国的‘艺术品’那么精致。不过呢,这就像人一样,有的人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内里却未必有什么真材实料。而有的东西,看着朴实无华,但你得用心去品,才能尝到里面的真滋味。”
“就像这叫花鸡,不敲开外面的泥,你怎么知道里面的肉有多香呢?”
我的话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清楚楚。金在勋的笑容凝固了,他似乎听出了一点弦外之音。晓晓则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没再看他们,自顾自地吃起了那块鸡肉。
真香。
第4章 茶香里的导火索
我原以为,经过楼外楼那件事,金在勋多少会收敛一些。可我低估了他的自我感觉良好,也高估了晓晓在他面前的话语权。
第三天,晓晓提议去梅家坞喝茶。她说金在勋对中国的茶文化很感兴趣。我心里冷笑一声,一个连龙井和白开水都分不清的人,能有什么兴趣?无非是又想找个地方来彰显他的“品味”罢了。
但晓晓兴致很高,我不想扫她的兴,便答应了。
梅家坞的茶社,依山而建,满眼都是绿油油的茶园,空气里弥漫着清新的茶香。我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茶艺师很快就送上了全套的茶具。
看着茶艺师行云流水般地洗茶、冲泡、分茶,我和老周都看得津津有味。这是一种生活的享受,一种沉静的美。
金在勋却显得很不耐烦,他不停地看手表,还拿出手机刷着社交媒体。
第一泡茶汤呈上来,色泽嫩绿明亮。我端起小小的品茗杯,示意他尝尝。
他抿了一口,又是那种熟悉的、欲言又止的表情。
“怎么样?”我明知故问。
他放下茶杯,清了清嗓子,开始了他的“高论”:“嗯……茶是不错。不过,我觉得中国的茶文化,形式大于内容了。”
“哦?怎么说?”我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看,”他指着那套精致的紫砂茶具,“这么多复杂的工具,这么多繁琐的步骤,最后喝到嘴里的,不就是一杯茶水吗?这在商业上,是非常低效的行为。在韩国,我们喝茶或者咖啡,都是用最简单的方式,比如茶包或者速溶咖啡,味道标准,而且节省时间。时间就是金钱,不是吗?”
他转向晓晓,用一种教导的语气说:“晓晓,你以后也要学习这种高效的思维方式。不要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没有实际意义的仪式上。”
晓晓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竟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我心里的火,“腾”地一下就窜了上来。
他否定我们的城市规划,我忍了;他嫌弃我们的家常便饭,我忍了;他鄙视我们的名胜古迹,我也忍了。但现在,他开始否定我们的文化,甚至开始洗脑我的侄女,让她去认同他那套浅薄功利的价值观。
这我忍不了。
我还没开口,一旁的老周先忍不住了。他放下茶杯,看着金在勋,沉声说:“小金,话不能这么说。有些东西,是不能用‘效率’和‘金钱’来衡量的。喝茶,喝的是一种心境,一种慢下来的生活态度。这套程序,不是繁琐,是尊重,对茶叶的尊重,对客人的尊重,也是对我们自己生活的尊重。”
金在勋显然没把老周的话放在心上,他轻笑一声,说:“叔叔,您的思想可能有些传统了。现在是全球化的时代,效率才是一切。韩国之所以能在短短几十年内发展成发达国家,靠的就是这种‘快’文化。而有些国家……之所以发展缓慢,可能就是因为被太多这样‘慢’的传统拖累了。”
他这话,已经不是在讨论茶了,而是赤裸裸的地图炮。
晓晓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她急忙去拉金在勋的胳膊:“在勋,别乱说!”
“我没有乱说,我只是在陈述事实。”金在勋甩开晓晓的手,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挑衅,“姑姑,您是长辈,您应该更能理解。就像你们这一代人,辛苦了一辈子,住的房子,可能还不如我在首尔江南区一套公寓的卫生间大。这不是你们不努力,而是你们的思维方式,从根上就慢了。”
这句话,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他侮辱的,不仅仅是我和老周,更是我们这一代人,是这个我们为之奋斗了一辈子的国家。
我看到晓晓的嘴唇在哆嗦,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哀求,仿佛在求我不要生气,再忍一忍。
我忽然觉得很悲哀。为晓晓悲哀,也为我自己悲哀。我一味的忍让,换来的不是对方的尊重,而是变本加厉的践踏。我的退让,反而让晓晓觉得,这种侮辱是可以被接受的,是可以被原谅的。
我错了。我不能再忍了。
我必须让她看清楚,她选择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杯底和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嗒”。
整个茶座,仿佛都安静了下来。
第5章 我的家,不欢迎傲慢的客人
我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直视着金在勋,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金先生。”
我换了称呼。不再是亲切的“在勋”,而是疏离的“金先生”。
金在勋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的态度会突然转变。
“首先,我要感谢你,这几天不辞辛苦,来给我们上了一堂关于‘效率’和‘品味’的课。让我们这些‘发展缓慢’国家的人,开了眼界。”
我的语气很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微笑,但金在勋脸上的得意表情,却慢慢凝固了。他听出了话里的讽刺。
“其次,我想纠正你几个错误的观点。”我竖起一根手指,“第一,关于茶。你觉得喝茶的仪式是浪费时间,那是因为你只把茶当成解渴的饮料。而在我们看来,它是文化,是传承,是人与自然的交流。你用你速食面一样的价值观,来评价我们上千年的文化底蕴,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我们慢,不是因为我们懒惰或者愚蠢。我们慢,是因为我们懂得欣赏过程的美。就像一棵树,只有扎扎实实地往下生根,才能长得枝繁叶茂,而不是像打了催熟剂的蔬菜,看着好看,吃起来却寡淡无味。”
我竖起第二根手指:“第二,关于房子。没错,我家的房子不大,可能真的没有你家厕所大。我和我爱人,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我们一辈子勤勤恳恳,没偷没抢,靠自己的双手挣来这套房子,我们住得安心,睡得踏实。这房子里的每一件东西,都是我们用心挑选的,充满了我们生活的回忆和温度。它不像你的公寓,可能只是一个用钱堆出来的、冷冰冰的样板间。”
“财富,从来不应该成为一个人傲慢的资本。真正的贵族,是精神上的富有和对他人的尊重,而不是用你厕所的大小来衡量别人的价值。用这种标准看世界的人,我们称之为‘暴发户’,或者说得更直白一点——没教养。”
“没教养”三个字,我咬得特别重。
金在勋的脸,瞬间从白色涨成了猪肝色。他想反驳,嘴巴张了几次,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晓晓拉着我的衣袖,哭着说:“姑姑,你别说了,别说了……”
我轻轻推开她的手,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心疼。然后,我转向金在勋,竖起了第三根手指。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关于我的侄女,晓晓。”
“她是我哥留下的唯一血脉,我从小把她捧在手心里,我教她读书,教她做人,我希望她成为一个善良、独立、有尊严的女性。我送她去韩国留学,是希望她能开阔眼界,学习知识,而不是让她去学着怎么看低自己的国家,怎么去迎合一个骨子里就瞧不起她、瞧不起她家人的男人。”
我的声音开始有些颤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心痛。
“金先生,你口口声声说爱她,但你这几天的所作所为,有一点点尊重她吗?尊重她的家人吗?尊重她生长的这片土地吗?你没有。你只是把她当成一个可以炫耀的战利品,一个可以被你随意改造的附属品。你让她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因为你的无礼和傲慢而无地自容。你让她为了你的面子,去委屈、去压抑、去沉默。这不是爱,这是自私,是精神控制!”
“晓晓!”我厉声喊了侄女的名字,“你抬起头,看着我!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唯唯诺诺,察言观色!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自信,你开朗,你为自己是杭州人而骄傲!现在呢?为了一个男人,你连自己的根都不要了吗?”
晓晓浑身一震,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金在勋,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所以,金先生,我们家虽然小,虽然‘慢’,但我们家有我们家的规矩。我们的规矩就是,我们欢迎懂得尊重、心怀善意的客人。对于那些带着偏见和傲慢来‘指点江山’的人——”
我顿了顿,一字一顿地说:
“——我们不欢迎。茶也喝完了,风景也看过了,你们可以走了。”
整个茶社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这一桌。
金在勋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他大概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当面羞辱。他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往后倒去,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他指着我,用韩语叽里呱啦地说了一大堆,情绪激动。
我听不懂,但我能从他的表情里读出愤怒和怨毒。
晓晓哭着,一边试图拉住他,一边用中文对我喊:“姑姑!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对在勋!”
我冷冷地看着她:“我怎么样了?我只是把一个不尊重我们的人请出去而已。如果你觉得我做错了,你大可以跟他一起走。”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晓晓。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仿佛我是个陌生人。然后,她哭着喊了一句“我再也不理你了”,转身就跟着金在勋跑了出去。
看着他们仓皇离去的背影,老周走到我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那口从机场接到他们开始,就一直堵在胸口的浊气,终于,吐出来了。
天,好像都亮了许多。
第章 沉默的发酵
晓晓和金在勋离开后,茶社里的气氛有些微妙。周围几桌的客人,都用一种夹杂着同情和赞许的目光看着我。那个年轻的茶艺师走过来,默默地帮我把倒下的椅子扶起来,又给我和老周的杯子里续上了热水。
“阿姨,您说得真好。”她小声说了一句。
我冲她勉强笑笑,心里却是一片空落。
回家的路上,我和老周一路无话。车里的空气安静得让人窒息,只有窗外的风声掠过耳边。我知道老周在担心我,他几次想开口,但看到我紧绷的侧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回到家,我一头扎进沙发里,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空了。刚才在茶社里那股撑着我的气,此刻荡然无存,取而代apada的是无尽的疲惫和酸楚。
老周倒了杯温水递给我,在我身边坐下,叹了口气:“婉秋,别想太多了。你没做错。”
我接过水杯,却没有喝,只是捧在手里,感受着那点温度。“我当然知道我没做错。”我低声说,“我只是……心疼晓晓。”
我心疼她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分不清好坏。我心疼她为了维护那点可怜的自尊,宁愿选择跟一个侮辱她家人的男人站在一起。我更心疼,我亲手养大的孩子,竟然会为了一个外人,对我喊出“再也不理你了”这样的话。
那晚,晓晓没有回来。
我给她发了微信,她没回。打了电话,直接被挂断。
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全是晓晓从小到大的样子。她第一次喊我“姑姑”,她第一次上学哭着不肯进校门,她拿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向我报喜……那些画面,一帧一帧,都那么清晰,仿佛就在昨天。
可现在,她却因为一个男人,跟我断了联系。
老周在旁边轻声安慰我:“孩子在气头上,过两天就好了。等她冷静下来,会想明白的。”
我知道他说得对,但心里那块大石头,怎么也落不下来。
第二天,第三天,晓晓依然杳无音信。我猜他们可能住到酒店去了。我每天都忍不住看手机,期待着能有她的消息,但屏幕始终是暗的。
家里的气氛变得很沉闷。我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烧菜会放多盐,看电视也看不进去。那间特意为晓晓和他男朋友收拾出来的客房,房门紧闭着,像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横在我们之间。
老周看我这样,也跟着着急。他劝我:“要不,我去找找她?问问她同学,看她住哪个酒店了?”
我摇了摇头:“不用。让她自己想。如果这件事她都想不明白,我们把她找回来又有什么用?难道要我低头去跟那个韩国小子道歉吗?我做不到。”
我心里憋着一股劲。我可以心疼她,可以原谅她的不懂事,但我绝不会在这件事的原则上让步。家的尊严,长辈的尊严,民族的尊含,不容践踏。
到了第四天下午,我正在阳台发呆,门铃突然响了。
我心里一跳,以为是晓晓回来了,赶紧跑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却是一个陌生的中年女人,打扮得很时髦,但眉宇间透着一股和我相似的疲惫。她身后,站着一个低着头的年轻女孩。
“请问,您是林婉秋女士吗?”中年女人开口,普通话说得有些生硬,但很流利。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周倩的妈妈,这是我女儿周倩。”她指了指身后的女孩,“她是林晓晓在韩国的同学,也是她最好的朋友。”
我愣住了,连忙请她们进来。
那个叫周倩的女孩,一进门就红了眼圈,对我说:“阿姨,对不起,我……我是来替晓晓给您道歉的。”
我的心,猛地揪了一下。
第7章 迟来的真相
周倩的妈妈姓王,是个在韩国做生意的女强人。周倩从小就在韩国长大,但王女士坚持让她学好中文,每年都会带她回国。
客厅里,王女士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
“林大姐,实在不好意思,冒昧来打扰您。”她的语气里带着歉意,“是倩倩这孩子,实在放心不下晓晓,非拉着我过来一趟。她说,晓晓和她男朋友的事,她有责任。”
我有些不解地看着周倩。
周倩低着头,声音带着哭腔:“阿姨,其实……晓晓和金在勋在学校里的事,我都知道。我劝过她好几次,让她早点分手,可她就是不听。”
在周倩断断续续的叙述中,一个我完全不了解的金在勋,形象逐渐清晰起来。
金在勋在学校里,是出了名的“富二代”,他追求晓晓的时候,攻势很猛烈,名牌包、高档餐厅,各种浪漫的手段层出不穷。晓晓一个普通家庭的女孩,很快就陷了进去。
但在一起之后,金在勋的本性就暴露了。他控制欲极强,晓晓的穿着、交友,甚至选什么课,他都要干涉。他骨子里非常大男子主义,觉得中国的一切都比韩国落后,经常在朋友面前,有意无意地贬低中国,来抬高自己。
有一次,他们和一群韩国同学聚餐,有人开玩笑说中国的电子产品都是山寨货,金在勋不仅不为晓晓辩解,反而附和说:“没办法,他们就是喜欢模仿我们,从文化到科技,都是这样。”
晓晓当时气得脸都白了,回去跟他大吵一架。金在勋就用一套歪理来PUA她,说:“我只是在说事实,你怎么这么敏感?你的心胸不能开阔一点吗?连句玩笑都开不起?”
周倩说,类似的事情发生过很多次。金在勋总是用“为你好”“你不懂”“你应该更国际化”这样的话术,来打压晓晓的自尊,让她觉得自己是错的,是狭隘的。
“晓晓其实过得很不开心。”周倩擦了擦眼泪,“她经常跟我哭诉,说觉得自己在金在勋面前很自卑,好像自己做什么都不对。可是……金在勋只要稍微对她好一点,买个礼物,说几句甜言蜜语,她就又心软了。她总觉得,他是爱她的,只是性格比较骄傲而已。”
我听得心里一阵阵发冷。我只看到了晓晓视频里的笑脸,却不知道,在那笑脸背后,她承受了这么多委屈和精神上的折磨。
“那这次回国……”我沙哑地问。
“这次回国,是金在勋主动提出来的。”周倩说,“他说要来见家长,晓晓特别高兴,以为他终于认真了。可我总觉得不对劲。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因为跟家里人打赌,说他能搞定一个‘听话的中国女友’,带回家给他父母看,他父母就会同意给他买一辆新的跑车。”
“什么?!”我和老周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震惊得无以复加。
王女士叹了口气,接过话头:“林大姐,这种事,在韩国的富人圈子里,并不少见。有些被宠坏了的年轻人,确实会抱有这种荒唐的优越感。他们不是真的想谈感情,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征服欲和虚荣心。”
“那……那天从茶社离开后,晓晓怎么样了?”我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周倩说:“那天回去后,金在勋大发雷霆,骂晓晓,说她的家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让他丢尽了脸。还说,如果晓晓不回去跟你道歉,让你去跟他道歉,他就立刻分手,买机票回韩国。”
“晓晓哭了一整晚。她给我打电话,问我该怎么办。她说,她觉得您说的话,其实都说到了她心里去。她早就受够了金在勋的傲慢和自大,可她又害怕分手。她付出了三年感情,她不甘心。”
“我告诉她,长痛不如短痛。这样的男人,根本不值得。然后我把金在勋跟人打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我能想象到,当晓晓听到这个真相时,该是怎样的心碎和绝望。
“所以……她现在人呢?”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跟金在勋分手了。”周倩说,“今天早上,她把金在勋的东西都扔出了酒店房间,让他滚。然后……她一个人买了去另一个城市的机票,说想自己静一静。她不敢来见您,觉得没脸见您。她让我来,替她说一声‘对不起’。”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不是因为生气,也不是因为委屈,而是因为心疼。心疼我的女孩,终于醒了。
王女士从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我,温和地说:“林大姐,孩子能自己想明白,就是好事。虽然过程痛苦了点,但对她来说,是一次成长。您那天在茶馆的话,不是在骂她,是在点醒她。您是个好姑姑。”
我握着王女士的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是啊,成长,总是伴随着疼痛。
我只希望,这次的疼痛,能让晓晓真正明白,什么才是值得珍惜的,什么人,才配得上她的爱。
第8章 西湖醋鱼的滋味
送走了周倩母女,家里又恢复了安静。但这一次,我的心境完全不同了。那块压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被搬开。虽然依旧担心晓晓,但更多的是一种欣慰和坦然。
我知道,她需要时间,需要空间,去消化这段失败的感情,去舔舐自己的伤口。我能做的,就是等。
等她准备好了,等她愿意回家。
一个星期后,一个傍晚,我正在厨房准备晚饭,门铃响了。
老周去开的门。我听到门口传来一声怯怯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姑父”。
我拿着锅铲的手一顿,立刻关了火,冲了出去。
门口站着的,是晓晓。
她瘦了一大圈,眼睛还是红肿的,头发也剪短了,素面朝天,穿着最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她手里拖着一个行李箱,看到我,嘴唇动了动,眼泪先掉了下来。
“姑姑……”她哽咽着,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我什么也没说,走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
她在我怀里,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放声大哭。这些天所有的委屈、痛苦、不甘、悔恨,仿佛都融化在了这哭声里。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就像小时候她摔倒了,我抱着她一样。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重复着这句话,“饿了吧?姑姑给你做饭。”
那天晚上,我重新做了一桌子地道的杭州菜。有西湖醋鱼,有东坡肉,有龙井虾仁。
饭桌上,晓晓一边哭,一边吃。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停地往嘴里扒饭,仿佛要把这些天缺失的家乡味道,全都补回来。
我给她夹了一块西湖醋鱼,她含着眼泪,大口地吃着。
“姑姑,对不起。”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那天……我不该那么对你说话。其实你骂得对,是我自己傻,是我自己瞎了眼。”
我摇摇头,给她擦了擦眼泪:“傻孩子,跟姑姑说什么对不起。家人之间,没有隔夜仇。你能想明白,姑姑就比什么都高兴。”
她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
“我想明白了。”她说,“我以前总觉得,他条件好,长得帅,对我出手大方,就是爱我。我为了迎合他,拼命改变自己,学着喝咖啡,学着用刀叉,甚至学着像他一样,用挑剔的眼光看我们自己的东西。我以为那就是‘国际化’,那就是‘高级’。现在我才明白,那不是高级,那是虚荣,是肤浅。”
“一个真正爱你的人,会爱你本来的样子,会尊重你的家人,尊重你的文化。他不会让你觉得自卑,而是会让你变得更自信。他会拉着你一起进步,而不是把你踩在脚下,来彰显他的优越。”
听到晓晓能说出这番话,我知道,她是真的长大了。
那晚,我们聊了很久。她跟我说了在韩国的种种委屈,说了她是如何一步步被金在勋PUA,也说了她下定决心分手的决绝。
她说,当她把金在勋的东西扔出去,关上门的那一刻,她感觉整个世界都清静了。虽然心很痛,但也有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姑姑,”她最后说,“我想好了。我不回韩国了。我想留在杭州,好好找份工作,陪在你们身边。”
我笑着,眼泪却流了下来。
“好,家里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后来的日子,晓晓真的留了下来。她很快找到了一份专业对口的工作,每天早出晚归,努力又认真。她不再染奇怪的发色,不再喷刺鼻的香水,她又变回了那个我熟悉的、清清爽爽的杭州姑娘。
周末,她会陪我一起去逛菜市场,跟我抢着拎菜。她会挽着我的胳膊,去西湖边散步,给我讲她工作中的趣事。
我们再也没有提过金在勋这个名字,仿佛那个人,那段经历,只是她人生旅途中的一场重感冒。病好了,人也就获得了新的免疫力。
又是一个周末,阳光正好。晓晓心血来潮,说要跟我学做西湖醋鱼。
厨房里,我手把手地教她怎么给鱼改刀,怎么调那碗关键的糖醋汁。
晓晓笨手笨脚的,把酱油洒得到处都是,我们俩笑作一团。
鱼出锅的时候,卖相虽然不怎么样,但尝一口,酸甜鲜嫩,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晓晓吃了一口,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姑姑,真好吃。还是家里的味道最好。”
我看着她满足的笑脸,心里无比熨帖。
我知道,那个曾经在爱情里迷失的女孩,终于找回了回家的路。而家的味道,就是她人生中最稳固的坐标,无论她走多远,都能指引她,找到方向,找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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