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年轻的母亲2》高清完整版 (全集)免费在线观看-咪咕影院
cac55 2025-11-03 19:14 2 浏览
很多年后,当李大哥把那瓶珍藏了许久的茅台推到我面前,红着眼圈说出那句“兄弟,当年多亏了你”时,我才终于从那场延续了整个青春期的愧疚中,真正解脱出来。
那一年是年,我岁。从那个闷热的午后开始,一个属于我和隔壁嫂子的秘密,像一粒埋进墙缝的种子,在邻里闲言碎语的阴影里,沉默而又顽固地生长了许多年。
它关乎一个少年不可告人的窥探,也关乎一个年轻母亲走投无路的求助。
而这一切,都要从那扇虚掩着的窗户,和那个让我面红耳赤的招手说起。
第1章 蝉鸣、汗水与虚掩的窗
年的夏天,热得像个不讲道理的蛮夫。太阳把我们那栋老旧的筒子楼晒得滚烫,墙皮一碰都往下掉渣。空气里永远混合着一股复杂的味道:公共厕所的氨水味、各家厨房飘出的煤烟味、炒菜的油耗味,还有就是浓得化不开的、人身上的汗味。
我叫陈进,那年刚读完高二,正过着人生中最漫长、最无聊,也最躁动的一个暑假。
父亲在钢厂上班,三班倒,母亲在街道工厂糊纸盒,我们家就挤在筒子楼二楼东头的一间半里。所谓一间半,就是一间大屋,用木板隔出个小小的角落给我睡。我的床挨着墙,墙的另一边,就是新搬来不久的李大哥家。
李大哥叫李大军,是个跑长途运输的司机,人高马大,性格豪爽,就是常年不着家。他媳妇林婉秋,我们都跟着喊她婉秋嫂子,比李大哥小好几岁,刚二十出头,长得特别好看。不是那种张扬的好看,是安静的、秀气的,皮肤白净,眼睛像含着一汪水。她刚生完孩子不久,是个男孩,叫小石头。
那个年代的筒子楼,隔音约等于零。我在这边翻个身,都能听见隔壁小石头半夜的哭声,还有婉秋嫂子轻声细语的哼唱。
那个改变了一切的下午,我妈去上班了,我爸还在厂里。我做完了作业,浑身是汗,心里像长了草一样,烦闷得不行。屋里像个蒸笼,我把风扇开到最大档,扇叶“嘎吱嘎吱”地转着,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
我烦躁地走到窗边,想透口气。我们两家的窗户挨得很近,中间只隔了不到一米宽的墙垛子。隔壁的窗户开着,挂着一块洗得发白的旧床单当窗帘。一阵风吹过,床单被掀起一个角,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
就是那一眼,让我浑身的血“轰”一下全冲到了头顶。
我看到了婉秋嫂子。
她侧对着窗户,坐在床边,解开了上衣的扣子,正在给小石头喂奶。夏天的阳光透过窗户,给她白皙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她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贴在脸颊上,神情有些疲惫,但看着怀里孩子的眼神,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我像被雷劈了一样,定在了原地。心跳得像擂鼓,又快又响,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我知道我不该看,这是不对的,是下流的。理智在脑子里尖叫着让我转过头去,可我的脚就像被钉在了地上,眼睛也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怎么也挪不开。
十七岁的少年,身体里奔腾着一股自己都控制不住的野蛮力量。我对女性的认知,大多来自书本和电影里那些模糊的、被美化过的形象。而眼前这一幕,是如此的真实、具体,带着一种原始的、充满生命力的冲击,让我既感到羞耻,又无法抗拒地被吸引。
我就这样,像个卑劣的小偷,躲在自家的窗帘后面,屏住呼吸,偷偷地看着。
时间仿佛变慢了。我能听到窗外聒噪的蝉鸣,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还有心脏快要跳出胸膛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婉秋嫂子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微微侧过头,目光不偏不倚地,朝我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那一瞬间,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被发现了。
我的脸瞬间烧得通红,比外面被暴晒的水泥地还要烫。我能想象到自己此刻的样子有多猥琐,多可耻。我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会尖叫吗?会冲过来骂我流氓吗?还是会直接去找我爸妈告状?
李大哥那高大的身影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要是他知道了,会不会一拳打断我的鼻梁?我们两家以后还怎么相处?整个筒子楼的人都会怎么看我?
恐惧和羞愧像两只大手,死死地扼住了我的喉咙。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连移开视线的勇气都没有。
然而,预想中的暴风雨并没有来临。
婉秋嫂子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厌恶,甚至没有太多的惊讶。她的眼神很复杂,好像有一丝无奈,一丝疲惫,还有一丝我当时看不懂的东西。
我们就这样隔着不到一米的距离,对视着。那几秒钟,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后,就在我几乎要被羞耻感压垮的时候,她做出了一个让我永生难忘的动作。
她抱着孩子,对我,轻轻地,招了招手。
那不是一个愤怒的召唤,也不是一个挑逗的暗示。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疲惫和……请求?
我彻底懵了。
这是什么意思?让我过去?过去干什么?是想当面训斥我,还是……
无数个念头在我脑子里炸开,每一个都让我心惊肉跳。我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双清澈却又写满疲惫的眼睛,看着她那只还在半空中,轻轻招着的手。
蝉鸣声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静音键,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她之间那片令人窒息的、凝固的空气。
第2章 一碗凉水与一个秘密
我的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步都沉重得像是拖着整个世界的羞耻。
从我的房门,到隔壁婉秋嫂子家的房门,不过七八步的距离,我却感觉自己走了一个世纪。楼道里昏暗潮湿,墙壁上渗着水汽,我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黏糊糊地贴在汗衫上。
我站在她家门口,那扇漆皮剥落的木门虚掩着,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奶腥味和婴儿爽身粉的味道。我的手抬起来又放下,反复几次,始终没有勇气敲下去。
我该怎么说?“嫂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还是干脆装傻,问她“嫂子,你找我有事”?无论哪一种,都显得那么苍白和虚伪。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门从里面被拉开了。
婉秋嫂子站在门口,她已经整理好了衣服,怀里抱着刚吃饱、正昏昏欲睡的小石头。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前的碎发湿漉漉的,嘴唇也有些干裂。
“进来吧。”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沙哑。
我低着头,像个等待审判的犯人,磨磨蹭蹭地挪了进去。她的房间和我们家格局一样,但因为多了个孩子,显得更加拥挤。一张木板床占了屋子的大半,旁边是一个小小的摇篮,墙角堆着尿布和孩子的衣物。屋子里很闷,那台老旧的“华生”牌电风扇有气无力地摇着头。
“坐吧。”她指了指床边的一张小板凳。
我没敢坐,只是局促地站在原地,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那双磨得发白的解放鞋鞋尖。
“嫂子……我……”我结结巴巴地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没有接我的话,而是把小石头轻轻放进摇篮里,然后转身走到桌边,拿起一个搪瓷缸子,倒了一杯凉白开,递给我。
“喝口水吧,天太热了。”
我机械地接过缸子,缸壁冰凉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哆嗦。我仰头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水顺着喉咙流下去,却浇不灭我心里的那团火。
“嫂子,对不起。”喝完水,我终于鼓起勇气,把头埋得更低,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我不是人。”
说完这句,我就等着她开口骂我,或者哭,或者任何一种我能想象到的激烈反应。
然而,屋子里一片寂静。
我等了半天,没等到任何声音,忍不住偷偷抬起眼皮,瞄了她一眼。
她正靠在桌边,看着摇篮里的小石头,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化不开的疲惫。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声叹息轻得像羽毛,却重重地砸在了我的心上。
“陈进,”她终于开口了,声音依旧很轻,“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
“上高二了是吧?学习怎么样?”
我愣住了。这算什么?她不骂我,反而像个长辈一样跟我拉起了家常?我脑子更乱了,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还……还行。”
她“嗯”了一声,又沉默了。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得让我快要喘不过气来。这种沉默比任何痛骂都让我难受。我宁愿她狠狠地打我一顿,也好过现在这样。
“嫂子,你……你要是生气,你就骂我吧。”我几乎是带着哭腔说的。
林婉秋转过头,看着我。她的目光很平静,平静得让我更加无地自容。
“我没生气。”她说,“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我猛地抬起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男孩子嘛,到了这个年纪,好奇,都正常。”她的话说得很慢,像是在斟酌每一个字,“嫂子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懂。”
她非但没有责怪我,反而还在为我开脱。一股巨大的、混杂着感激和更加深重愧疚的情绪瞬间淹没了我。我的眼圈一热,差点哭出来。
“可是……”
“别可是了。”她打断我,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叫你过来,不是为了骂你。”
我怔怔地看着她。
她指了指墙角堆着的一摞蜂窝煤,又指了指床底下空了的水桶,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陈进,你看……嫂子一个人,实在有点忙不过来。”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心里猛地一抽。
李大哥不在家,她一个刚出月子不久的女人,要带孩子,要做饭,还要应付筒子楼里这些繁重的杂务。换煤球、挑水、买米买菜,这些对一个男人来说不算什么,但对她而言,每一件都是巨大的负担。
“小石头这几天闹肚子,一晚上要醒七八次,我几乎没合过眼。”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带着一丝不易察的哽咽,“今天下午,我喂着喂着奶,就觉得头晕眼花,差点抱着孩子一起栽倒。我当时就想着,要是有人能帮我一把就好了……哪怕是帮我把水桶挑满了也行。”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抬眼看着我,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脆弱和恳求。
“我看见你了。我知道,我那么叫你过来,不合适,也委屈你。可我实在是……实在是没办法了。”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所有的胡思乱想、所有的情欲和羞耻,都在她这番话里被炸得粉碎。
我终于明白了那个招手是什么意思。
那不是审判,也不是诱惑。
那是一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年轻母亲,在最无助的时刻,发出的最卑微的求救信号。
而我,这个刚才还在为自己龌龊的念头而沾沾自喜的混蛋,恰好成了她视线里唯一可能抓住的稻草。
一股滚烫的热流从我胸口涌起,瞬间冲散了所有的愧疚和恐惧,取而代生的是一种强烈的、想要保护她的冲动。我为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无地自容,恨不得抽自己两个耳光。
“嫂子!”我猛地站直了身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我帮你!以后你家挑水、换煤球的活儿,都包在我身上!”
林婉秋愣住了,似乎没想到我反应这么大。她看着我涨红的脸,眼睛里慢慢泛起了一层水光。
“那……那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我急切地说,生怕她反悔,“我放暑假,天天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浑身都是力气!”
为了证明自己,我二话不说,拎起床底下的两个空水桶,转身就往外走。
“陈进……”她在身后叫住我。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她咬着嘴唇,轻声说:“今天这事……能不能,别跟你爸妈说,也别跟任何人说?”
我立刻明白了她的顾虑。一个年轻媳妇,把一个半大小子叫进自己屋里,这在邻里之间,足够编排出一百个版本的流言蜚语。她是在保护我,也是在保护她自己。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郑重地承诺:“嫂子,你放心。这是我们俩的秘密。”
她终于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虽然依旧带着疲惫,但眼睛里却多了一丝光。
“去吧。”
我拎着水桶,大步走出她的房门,脚步前所未有的坚定。楼道里依旧昏暗,但我却觉得心里亮堂堂的。
那个下午,我来来回回跑了四趟,才把她家的大水缸挑满。汗水顺着我的额头、脖子、后背往下淌,浸湿了我的衣服,但我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踏实和满足。
从那天起,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在我们之间悄然建立。而我,也开始了一段意想不到的“赎罪”之旅。
第3章 闲言碎语与一碗鸡蛋羹
自从那天下午的“秘密协议”之后,我去隔壁串门就变得名正言顺起来。
当然,这种“名正言顺”只存在于我和婉秋嫂子之间。在筒子楼其他人眼里,我这个半大小子,三天两头往一个男人不在家的年轻媳妇屋里钻,怎么看都透着一股不寻常。
我每天上午睡个懒觉,下午就成了婉秋嫂子家的“常驻劳动力”。挑水、换煤、搬东西,这些重活我都包了。有时候看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孩子又哭得厉害,我还会笨手笨脚地帮她洗洗尿布,或者去楼下的小卖部跑个腿,买点酱油、买包盐。
我妈王桂英很快就发现了我的“异常”。
“陈进,你这几天怎么老往你婉秋嫂子家跑?”一天晚饭时,她一边给我夹菜,一边状似无意地问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扒着饭,含糊地回答:“没……没啥,就是看嫂子一个人带孩子挺辛苦的,顺手帮帮忙。”
“帮忙?”我妈的筷子停在半空中,眼神变得有些锐利,“你一个大小伙子,能帮上什么忙?人家里头的事,你少掺和。让人看见了,说闲话。”
“说啥闲话啊,不就是搭把手吗?远亲不如近邻。”我梗着脖子犟嘴,其实心里虚得很。
“你懂什么!”我妈压低了声音,语气严肃起来,“你李大哥常年不在家,她一个年轻女人家家的,本就惹眼。你天天往跟前凑,楼里张婶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死的都能让她说成活的。到时候传出什么难听的话,你让婉秋怎么做人?也坏了你自己的名声!”
我妈的话像一盆冷水,把我心里那点因为“行侠仗义”而滋生的沾沾自喜浇了个透心凉。
她说的是事实。张婶就住我们楼下,是整个筒子楼的消息集散中心,嗓门大,嘴巴碎,最喜欢东家长西家短。我已经不止一次看到,我从婉秋嫂子家出来时,她靠在自家门口,用那种探究的、意味深长的眼神上下打量我。
我的脸有些发烫,扒饭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听见没有?”我妈又敲了敲桌子。
“知道了。”我闷闷地应了一声。
虽然嘴上答应了,但我心里却憋着一股劲。我知道我妈是为我好,为婉秋嫂子好。可是一想到婉秋嫂子那双疲惫又无助的眼睛,我就做不到袖手旁观。那些流言蜚语固然伤人,但难道要为了躲避它们,就眼睁睁看着一个需要帮助的人在困境里挣扎吗?
第二天下午,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拎着空了的暖水瓶,去了公共水房。打完水,我“顺路”拐进了隔壁。
婉秋嫂子正在给小石头换尿布,看见我进来,她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喜。
“陈进,你来了。”
“嗯,刚去打水。”我把暖瓶放在桌上,装作不经意地问,“嫂子,煤球快没了吧?我下午去煤厂拉一车回来。”
她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看着我,眼神有些复杂。“太麻烦你了……而且,楼里的人……”
她没说下去,但我知道她的意思。
“没事儿。”我故作轻松地摆摆手,“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说了,我帮邻居嫂子干点活,天经地义,谁爱说谁说去。”
看着我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婉秋嫂子眼圈有点红,她低下头,继续给孩子换尿布,轻声说了句:“谢谢你,陈进。”
那天下午,我借了邻居家的板车,顶着大太阳,一个人去煤厂拉了一百斤煤球回来。汗水像小溪一样从我脸上淌下来,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疼。把煤球一块块整齐地码在楼道角落里时,张婶正好买菜回来,她看着我汗流浃背的样子,“哟”了一声,拉长了调子说:“小进真是长大了,知道疼人了。你婉秋嫂子可真有福气,守着这么个好邻居。”
她的话听着是夸奖,但那语气里的阴阳怪气,傻子都听得出来。
我没理她,用袖子擦了把脸上的汗和煤灰,径直回了家。
晚上,我妈果然又说了我一顿。我一声不吭地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就这样,在闲言碎语的包围中,我成了婉秋嫂子家雷打不动的“编外人员”。
相处久了,我才真正了解到她的不易。李大哥每个月寄回来的钱,要付房租,要养孩子,还要攒着,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她自己舍不得吃穿,好东西都留给孩子。有时候我看见她就着咸菜啃一个馒头,心里就特别不是滋味。
有一次,我妈单位里发了福利,有十几个鸡蛋。晚上我趁她不注意,偷偷拿了四个,揣在兜里去了隔壁。
“嫂子,这个给你。”我把鸡蛋掏出来,递给她。
她愣住了,连忙摆手:“这怎么行!你拿回去给你爸妈补身体。”
“我爸妈不缺这个。”我把鸡蛋硬塞到她手里,“你天天带孩子那么累,得补补。给小石头蒸个鸡蛋羹吃。”
她拿着那四个还带着我体温的鸡蛋,低着头,半天没说话。我看见有晶莹的东西从她眼角滑落,滴在了手背上。
我一下子慌了手脚:“嫂子,你别哭啊……”
她摇摇头,用手背胡乱抹了下眼睛,抬头对我笑了笑,那笑容里有感激,有心酸,还有一种我形容不出的温暖。
“好,嫂子听你的。”她说,“今晚就蒸鸡蛋羹。”
那天晚上,我回到自己屋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子里不再是那个夏日午后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而是婉秋嫂子拿着四个鸡蛋掉眼泪的样子。
我忽然意识到,我对她的感情,已经不知不觉地发生了变化。
最初的窥探和少年人的荷尔蒙冲动,已经被一种更复杂、更深沉的情感所取代。那里面有同情,有怜惜,还有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强烈愿望。她不再仅仅是一个漂亮的、充满诱惑的邻家嫂子,她是一个在困境中顽强生活的、值得尊敬的女人。
而我,也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偷看的猥琐少年。我成了她的依靠,是她在这个孤立无援的城市里,唯一能抓住的一点温暖。
这个秘密,像一根无形的线,把我们两个人的命运,紧紧地绑在了一起。我并不知道,这根线,在未来的某一天,会因为另一个人的出现,而被猛地绷紧,直到濒临断裂。
第4章 深夜的敲门声
日子就在挑水、换煤和邻居们的窃窃私语中,一天天滑过。暑假过半,天气愈发炎热,小石头也因为暑热,变得格外闹腾。
婉秋嫂子肉眼可见地憔悴下去,眼底总是挂着一圈淡淡的青黑色。好几次我下午过去,都看见她抱着孩子在屋里来回踱步,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谣,一脸的疲惫和焦虑。
“这孩子,晚上不睡,白天也不睡,一放下就哭。”她无奈地对我说,声音里满是沙哑。
我看着她怀里哭得满脸通红的小石头,心里也跟着揪紧。我一个大小伙子,除了干点力气活,别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干着急。
变故发生在一个雷雨交加的深夜。
那天晚上,一道闪电撕裂夜空,紧接着就是“轰隆”一声巨响,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我被惊醒,再也睡不着,躺在床上听着外面的风雨声。
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再次睡着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咚!咚咚!咚!”
不是敲我家的大门,而是直接敲在了我房间和隔壁相连的那堵墙上。
我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这是我和婉秋嫂子约好的暗号。她说,万一有什么特别紧急又不好惊动别人的事,就敲这面墙。
我立刻翻身下床,连鞋都来不及穿,悄悄打开房门,溜了出去。楼道里一片漆黑,只有远处窗口透进来的闪电,忽明忽暗地照亮着。
我轻手轻脚地走到隔壁门口,压低声音问:“嫂子,怎么了?”
门里传来她带着哭腔的、颤抖的声音:“陈进……快……小石头他……他不对劲!”
我心里一紧,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直接推开了门。
屋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婉秋嫂子披头散发,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睡衣,抱着小石头,急得团团转。
“你快看,他身上好烫!”她哭着说。
我伸手摸了摸小石头的额头,果然,烫得惊人!孩子的脸烧得通红,呼吸急促,小嘴里发出微弱的哼哼声,整个人都蔫蔫的,不像平时那么有劲。
“发高烧了!”我立刻判断出来,“得马上去医院!”
“可是外面下这么大雨,又这么晚了,上哪儿找车啊?”婉秋嫂子六神无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八十年代末的小城市,晚上连个出租车都很难见到,更别说这种鬼天气了。
我脑子飞快地转着,当机立断:“嫂子,你赶紧给孩子多穿件衣服,用被子包好,别淋着雨。我去想办法!”
说完,我转身就往外跑。
“陈进!”她在我身后带着哭腔喊了一声。
我回头,看到她无助又依赖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我用力地点点头:“别怕,有我呢!”
我冲回自己屋里,胡乱套了件衣服,从床底下摸出我爸妈给我买菜用的几张零钱,塞进口袋,然后扛起停在楼道里的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就冲进了雨幕里。
雨下得太大了,像是天漏了个窟窿。雨水瞬间就把我浇了个透湿,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我睁不开眼睛,只能眯着一条缝,凭着记忆,用尽全身的力气蹬着自行车,朝着几公里外的市人民医院骑去。
路上的积水很深,车轮碾过去,溅起一人高的水花。我好几次都差点滑倒,但一想到小石头滚烫的身体和婉秋嫂子绝望的眼神,我就咬紧牙关,不敢有丝毫的松懈。
我不知道自己骑了多久,只知道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终于,医院那栋亮着灯的大楼出现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把自行车往门口一扔,冲进急诊室,抓住一个护士就喊:“护士!我弟弟发高烧,快不行了,能不能派个车去接一下?”
护士看我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样子,皱了皱眉:“医院的救护车都出去了,哪有车给你用?”
“求求你了!”我急得快要跪下了,“真的很严重,是个婴儿!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也许是我的样子太吓人,也许是我的话起了作用。一个年长的医生走了过来,问清楚了情况和地址,沉吟了一下,对他旁边一个年轻的男医生说:“小王,你不是刚买了辆三轮摩托吗?反正今天你值夜班,要不……你跑一趟?”
那个姓王的医生一脸不情愿,但看着老医生的脸色,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我千恩万谢,也顾不上换身干衣服,就跳上了王医生的三轮摩托。摩托车在雨夜里颠簸着,我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当我们赶回筒子楼时,婉秋嫂子已经抱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石头在楼门口等着了。看到我带着医生回来,她像是看到了救星,眼泪“唰”地就流了下来。
我们把她和小石头扶上车,又一路颠簸着回了医院。
经过一番检查,医生说,是急性肺炎引起的高烧,幸好送来得及时,不然孩子就有危险了。
听到这话,婉秋嫂子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被我一把扶住。我这才发现,她浑身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怕的。
挂号、缴费、办住院,我跑前跑后。我口袋里那点钱根本不够,只能厚着脸皮跟医生求情,说我们是外地来的,钱没带够,明天一早就让家里人送来。
折腾到天快亮的时候,小石头终于打上了点滴,躺在病床上,烧也退下去一些,安静地睡着了。
婉秋嫂子守在病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孩子,一夜没合眼。我找护士借了两件干的病号服,让她换上。
“陈进,”她看着我,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只哽咽着吐出三个字,“谢谢你……”
“嫂子,说这个就见外了。”我挠了挠头,露出一口白牙,想让她轻松一点,“小石头是我侄子,我这当叔叔的,出点力不是应该的吗?”
她被我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天亮后,我让她在医院守着,自己骑着车回家去拿钱,也得想办法跟我爸妈解释这一夜未归的去向。
我没想到,当我推开家门时,迎接我的,将是一场更大的风暴。更没想到,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男人,会以一种我最不愿意见到的方式,突然出现在我们面前。
第5章 归来的男人与破碎的窗
我推开家门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客厅里的气氛压抑得可怕。我妈王桂英红着眼睛坐在桌边,我爸陈建国铁青着脸,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地上已经扔了一堆烟头。
看到我浑身湿漉漉、沾满泥水的样子,我妈“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冲过来抓住我的胳膊,上下检查:“你这个死孩子!你跑哪儿去了!一晚上不回家,你想吓死我啊!”
我爸把烟头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站起来,一声不吭地走到我面前。
“说,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心里发虚,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能低着头,小声说:“……小石头病了,我送他们去医院了。”
“小石头病了,有他妈,用得着你一个外人半夜三更地往外跑?”我爸的音量陡然提高,“我跟昨天半夜被雷惊醒,发现你不在家,找遍了整个楼都找不到你!你知道我们多担心吗?”
“我……”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不能说出那个敲墙的暗号,那会把婉秋嫂子牵扯进来。
就在这时,一个陌生的、粗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当然不好解释了。因为他昨天晚上,是跟我的老婆,我的儿子在一起。”
我猛地一回头,心脏瞬间沉到了谷底。
门口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黝黑的皮肤,浓密的眉毛,眼神像鹰一样锐利。他穿着一身沾满尘土的工装,手里拎着一个大帆布包。
是李大军,婉秋嫂子的丈夫。他回来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脸幸灾乐祸的张婶。看样子,是他一早回来,发现老婆孩子不见了,问了张婶,然后张婶添油加醋地说了些什么,直接把他引到了我家。
我爸妈显然也认识李大军,看到他,脸上的表情都变了。
“大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爸惊讶地问。
李大军没有回答我爸,他的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像是要在我身上烧出两个洞来。他一步步地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小子,我常年在外跑车,辛辛苦苦挣钱养家。我把老婆孩子托付给邻里,是希望大家能照应一下,不是让你来撬我墙角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愤怒和屈辱。
“李大哥,你误会了!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急忙辩解,“是小石头发高烧,嫂子一个人没办法,我才……”
“闭嘴!”他怒吼一声,打断了我,“你管我老婆叫嫂子?你配吗?一个刚成年的毛头小子,天天往一个年轻女人屋里钻,你安的什么心,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的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我头上。我百口莫辩,脸涨得通红。
“李大军,你说话客气点!”我爸挡在我面前,脸色也很难看,“我儿子不是那样的人!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误会?”李大军冷笑一声,指着门口的张婶,“你问问她,整个筒子楼谁不知道你儿子跟我老婆走得近?帮着挑水换煤,还送鸡蛋!我李大军还没死呢,用不着别的男人来照顾我老婆!”
张婶立刻接话,阴阳怪气地说:“就是啊陈大哥,我们也是好心提醒大军兄弟。这小进呢,是好孩子,就是……太热心了点。这瓜田李下的,总得避点嫌嘛。”
我妈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婶:“你少在这儿挑拨离间!我们家陈进是什么样的孩子我最清楚!”
场面乱成了一锅粥。我的解释,我爸妈的维护,在李大军那被愤怒和嫉妒冲昏的头脑面前,都显得那么无力。他认定了,我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勾引了他的老婆。
“陈进!”李大军突然绕过我爸,一把揪住了我的衣领,把我顶在了墙上。他的力气极大,我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小王八蛋!”他扬起了拳头,那砂锅大的拳头带着风声,就要朝我脸上砸下来。
我吓得闭上了眼睛。
“住手!”
一声清脆又带着哭腔的呐喊从门口传来。
我们所有人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是婉秋嫂子。她不知什么时候从医院赶了回来,手里还拿着没打完点滴的小石头的药瓶。她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大军,你放开他!”她冲了进来,用力去掰李大军的手。
李大军看到她,眼里的怒火烧得更旺了:“你还敢回来?你还护着他?你们俩……你们俩……”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婉秋嫂子哭着喊道,“是陈进救了我们娘儿俩的命!昨天晚上小石头高烧快四十度,外面下那么大雨,是我求他帮忙的!是他冒着大雨,半夜三更骑车去医院找医生,才救了小石头!”
她把医院的病历和缴费单都掏了出来,摔在李大军面前:“你自己看!要不是他,你今天回来看见的,可能就是你儿子的尸体了!”
“尸体”两个字,像一盆冰水,让暴怒的李大军稍微冷静了一点。他松开了我的衣领,捡起地上的单子,粗略地看了看。
我靠着墙,大口地喘着气。
婉秋嫂子看着他,眼泪流得更凶了,但语气却无比决绝:“李大军,你常年不在家,你知道我一个人是怎么过的吗?孩子半夜哭,我一个人抱着;水缸空了,我挺着刚生完孩子的身子一桶一桶去挑;煤气罐没了,我一个女人家扛着上下楼!我生病了,连个给我倒水的人都没有!”
她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李大军的脸上,也抽在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是,陈进是经常来帮我。他帮我挑水,帮我换煤,帮我跑腿买东西!那是因为这个家里没有男人!是因为你这个当丈夫的、当爹的,除了寄钱回来,什么都不管!”
“你知道楼里的人怎么说我吗?说我一个女人家不守本分,说我跟你这个半大小子不清不楚!我都知道!可我能怎么办?为了那些闲言碎语,我就该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孩子活活累死吗?”
她转向目瞪口呆的张婶,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悲愤:“张婶,我们都是女人,你也有当妈的时候。你怎么就能忍心,把一个弟弟对嫂子的帮助,说成那么龌龊的事情?”
张婶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灰溜溜地溜走了。
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婉秋嫂子压抑的哭声。
李大军站在原地,高大的身躯像是突然被抽走了骨头,他看着手里的病历单,又看看脸色苍白的妻子和因为吵闹而开始哭泣的儿子,脸上的愤怒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震惊、愧疚和痛苦。
他一直以为,他努力在外挣钱,就是对这个家最大的负责。他从没想过,他的妻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承受了这么多。
而我,这个被他当成“奸夫”的少年,却在他缺席的日子里,扮演了一个本该由他来扮演的角色。
“婉秋……”李大军的声音嘶哑,他伸出手,想去碰碰自己的妻子。
婉秋嫂子却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她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失望。
“李大军,我们之间最大的问题,不是陈进,也不是那些闲话。”她一字一句地说,“是你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我,关心过这个家。”
说完,她抱着孩子,转身走出了我家。
李大军僵在原地,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窗外,雨过天晴,阳光刺眼。但我们几个人的心里,却都像是被一场巨大的暴风雨席卷过,留下一片狼藉。那个夏天建立起来的微妙平衡,在这一天早上,被彻底打破了。
第6章 一顿沉默的饭
那场惊心动魄的争吵之后,我们两家的关系降到了冰点。
李大军没有再来找我的麻烦,但他看我的眼神里,总是混杂着愧疚、尴尬和一丝无法言说的戒备。我爸妈也不再提这件事,但家里沉闷的气氛告诉我,他们心里并不平静。
而我,则彻底断了去隔壁的念头。我不敢去,也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去面对婉秋嫂子和李大军。那个我们共同守护的“秘密”,如今被血淋淋地撕开,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变得无比尴尬。
我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假装专心看书,但耳朵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捕捉着隔壁的动静。
我能听到小石头比以前更响亮的哭声,能听到李大军笨手笨脚哄孩子时发出的叹息,还能听到他们夫妻俩偶尔压低声音的争吵。婉秋嫂子的声音总是很低,带着疲惫,而李大军的声音则透着一股无措和烦躁。
好几次,我看见李大军在楼下水龙头前,费力地挑着水,水洒了一地,弄得自己满身是水,动作笨拙得像一只熊。还有一次,我看见他想换煤球,结果弄得满手漆黑,还把一个煤球掉在地上摔碎了,他烦躁地骂了一句脏话。
我知道,他想弥补,想学着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但他常年在外,已经完全不适应这种琐碎的家庭生活了。
而婉秋嫂子,似乎也变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的辛苦都自己扛着。她会把空了的水桶放在门口,等李大军回来去挑;她会把孩子的尿布堆在那里,让李大军去洗。她不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妻子,她开始用沉默和被动,来表达她的委屈和抗议。
我们两家,明明只隔着一堵墙,却像是隔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在楼道里遇见,也只是匆匆点个头,然后迅速错开视线。
那种感觉,比吵一架还要难受。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概一个星期。一个周六的傍晚,我家正在吃饭,门被敲响了。
我爸去开门,门口站着的,是李大军。
他手里提着一瓶酒,一斤猪头肉,脸上带着一种极其不自然的笑容,搓着手,显得局促不安。
“建国大哥,嫂子,”他冲我爸妈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转向我,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我爸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把他让了进来:“大军啊,快进来坐,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应该的,应该的。”李大军把东西放在桌上,声音有些发涩。
我妈也站了起来,多拿了一副碗筷:“还没吃饭吧?一起坐下吃点。”
李大军没客气,在我爸旁边坐了下来。我妈给他倒了杯酒,他端起来,站起身,对着我爸,也对着我,一仰头,就把一杯白酒全干了。
辛辣的酒气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建国大哥,”他放下酒杯,眼圈有点红,“之前的事……是我混蛋!我不是人!我给你们家添麻烦了,也……也委屈了陈进这孩子。”
我爸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过去了就别提了。都是邻居,有点磕磕碰碰也正常。坐下,坐下。”
李大军又把目光转向我,眼神里满是愧疚:“陈进……兄弟,那天是大哥不对,大哥给你赔个不是。你别往心里去。”
我心里五味杂陈,连忙站起来:“李大哥,你别这么说,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不,就是我的错。”他固执地摇着头,“我在外头跑车,风里来雨里去,总觉得自己最辛苦,觉得寄钱回家就是尽了责任。我从来没想过,婉秋她一个女人家,在家里比我更难。要不是你……要不是你那天闹那么一出,我这个睁眼瞎,还不知道要瞎到什么时候。”
他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再次一饮而尽。
那顿饭,吃得异常沉默。
桌上没有客套的寒暄,也没有热络的交流。李大军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我爸陪着他喝。我妈和我,则默默地扒着碗里的饭。
但我知道,有些东西,正在这沉默中,悄悄地融化。
那堵横在我们两家之间的、无形的墙,正在一点点地瓦解。
饭吃到一半,婉秋嫂子抱着小石头过来了。她应该是来叫李大军回家的。看到屋里的情景,她愣了一下,随即抱着孩子,默默地站在了门口。
我妈连忙招呼她:“婉秋,快进来坐。”
她摇了摇头,只是看着喝得满脸通红的李大军,轻声说:“少喝点,明天还要出车。”
李大军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她,又看看她怀里睡得正香的儿子,这个铁塔一样的汉子,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
他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地流着泪,泪水混进酒里,被他一起咽进了肚子里。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李大军的道歉,不仅仅是为他对我的误解,更是为他对妻子的亏欠。这顿饭,是他作为一个男人,放下所有尊严和面子,做出的最诚恳的忏悔。
而婉秋嫂子的到来,和那句“少喝点”,则是她无声的原谅。
生活里没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戏剧冲突,更多的,是这种沉默的和解。一顿饭,一杯酒,一个眼神,就足以消弭所有的隔阂。
那天晚上,李大军喝多了,是我和我爸一起把他扶回去的。
把他安顿好之后,我准备离开,婉秋嫂子却叫住了我。
她站在门口,看着我,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真诚的笑容。
“陈进,”她说,“谢谢你。”
这一次的“谢谢”,和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它不再仅仅是感谢我的帮助,更包含了对我理解和包容的谢意。
我笑了笑,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嫂子,早点休息吧。”
我转身回家,心里一片澄澈。我知道,从今晚开始,一切都将重新开始。那个夏天的秘密,虽然以一种惨烈的方式被揭开,但最终,它没有摧毁任何东西,反而像一场暴雨,洗去了所有的尘埃和误解,让两家人的关系,变得比以前更加清澈和牢固。
第7章 成长的代价
那顿沉默的饭局之后,一切都回归了正轨,但又和以前完全不同了。
李大军在家待了半个多月,那是他跑运输以来,在家待得最长的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只知道往家寄钱的“甩手掌柜”,而是真正开始学着融入这个家。
我经常能看到他,一个一米八几的壮汉,系着围裙,笨手笨脚地在公共厨房里学着做饭,被油溅到嗷嗷叫;也能看到他在水池边,对着一大盆尿布,愁眉苦脸地搓洗,姿态滑稽又认真。
筒子楼里的风言风语,也渐渐平息了。张婶再见到我妈,脸上总是带着几分讪讪的表情,不再敢乱嚼舌根。大家看到的是李大军对家庭的回归,是我们两家恢复了正常的邻里往来。之前那些龌龊的猜测,在阳光下不攻自破。
我和李大军的关系,也变得很微妙。我们成了“兄弟”。
他会把他从外地带回来的稀罕玩意儿,比如一串风干的腊肉,或者一包别处买不到的好烟,分给我爸和我。他出车前,会特意来我家,拜托我爸妈:“大哥大嫂,我走了,家里就拜托你们多照应了。”然后又会单独把我拉到一边,拍着我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兄弟,家里有啥重活,你嫂子要是不好意思找你,你就多主动问问。等哥回来,给你带好东西。”
我看着他真诚的眼神,用力地点点头。
而我和婉秋嫂子之间,则多了一种默契的、坦然的亲情。我依然会帮她家干些力气活,但不再是偷偷摸摸,而是光明正大。有时候我帮她把水挑满,她会给我端来一碗刚煮好的绿豆汤;有时候我帮她把煤球码好,她会把烙好的饼塞两个到我手里。
我们之间,再也没有了那种暧昧不明的尴尬,只剩下亲人般的坦荡和温暖。
那个夏天,以一种我从未预料到的方式,走向了尾声。
暑假结束,我升上了高三。繁重的学业压得我喘不过气来,去隔壁的次数也渐渐少了。但我们两家的情谊,却在那场风波之后,变得愈发深厚。
一年后,我考上了外地的大学,离开了那栋承载了我整个青春期秘密和成长的筒子楼。
临走前,李大军和婉秋嫂子带着已经会走路的小石头,来给我送行。李大军往我手里塞了一个厚厚的信封,说:“兄弟,拿着,出门在外,别亏了自己。”
我推辞不过,只能收下。婉秋嫂子则红着眼圈,嘱咐我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注意身体。小石头抱着我的腿,奶声奶气地喊着:“叔叔,叔叔……”
那一刻,我恍惚间又回到了那个闷热的午后,那个让我面红耳赤的窥探,那个改变了一切的招手。
我才真正明白,那个夏天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它像一场成人礼,以一种粗暴又深刻的方式,让我告别了少年时代懵懂的骚动,提前窥见了成人世界的复杂、无奈与温情。
我学会了什么是责任。那不仅仅是完成作业,考个好成绩,更是当别人需要你的时候,你能挺身而出,去承担一份不属于你的重量。
我学会了什么是理解。我明白了每一个看似平静的生活表象之下,都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辛酸和挣扎。一个疲惫的眼神,一声无奈的叹息,背后都可能是一个人咬着牙的坚持。
我也学会了什么是真正的善意。那不是居高临下的施舍,而是在别人最窘迫、最无助的时候,你能看穿她的困境,并给予最实际的、不求回报的帮助,哪怕这会让你自己也陷入流言的漩涡。
成长的代价,有时候就是要亲手打碎自己内心那些龌龊的、幼稚的幻想,去直面生活的真相。而那个夏天的秘密,就是我付出的代价,也是我收获的勋章。
第8章 岁月与那瓶酒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了省城工作、结婚、生子。后来,父母也从老家的筒子楼搬了出来,住进了我给他们买的新房子。我们偶尔也会提起筒子楼里的旧邻居,提起李大军一家。听说他们后来也搬走了,李大军自己买了卡车,组了个小车队,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我们断了联系,各自在生活的洪流中奔忙。
那个夏天的秘密,被我尘封在记忆的深处。它不再让我感到羞愧,而是像一块温润的玉,时常在午夜梦回时,提醒我那些关于责任、善良和成长的最初的启蒙。
直到几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通过一个老乡,又联系上了李大军。
他听说我在省城,非要请我吃饭。
我们约在了一家老字号的饭店。再次见面,我们都已不再是当年的模样。李大军的头发白了大半,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但精神矍铄,眼神依旧明亮。我也早已褪去了少年的青涩,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他带来了婉秋嫂子和小石头。婉秋嫂子变化不大,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从容和安详。而当年那个襁褓中的婴儿小石头,如今已经长成一个比我还高半头的、阳光帅气的小伙子,大学刚毕业,正在创业。
我们聊了很多,聊这些年的打拼,聊各自的家庭。小石头,现在应该叫他李昂了,很懂事地给我们倒酒,他说:“陈叔,我妈常跟我说,我这条命,是您给的。要不是您,我可能都活不到今天。”
我笑着摆摆手,说都是陈年旧事了。
酒过三巡,李大军从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瓶包装已经有些陈旧的茅台酒。
“兄弟,”他把酒推到我面前,声音有些哽咽,“这瓶酒,我存了二十多年了。当年我就对自己说,等再见到你,一定要跟你好好喝一杯。”
他亲自给我满上,然后端起自己的杯子,站了起来。
“这么多年,有句话我一直想对你说,但总觉得说不出口。”他看着我,眼圈红了,“当年,我回来看到那场面,第一反应不是担心我老婆孩子,而是觉得自己的脸面被丢了,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了。我就是一个自私、狭隘、混蛋的男人。”
“是我对不起婉秋,也对不起你。你一个半大小子,却比我更像个男人,替我撑起了那个家,保护了我的老婆孩子。而我……我却用最龌龊的心思去揣度你,去伤害你。”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举起酒杯。
“兄弟,当年多亏了你。这杯酒,我敬你!敬你的善良,也敬我的愚蠢!”
说完,他一饮而尽。
那一刻,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听着他发自肺腑的话语,我感觉压在心底二十多年的那块石头,终于被彻底搬开了。
我才终于从那场延续了整个青春期的愧疚中,真正解脱出来。
我端起酒杯,也站了起来,回敬他:“李哥,都过去了。那个夏天,你教会了我一个男人该有的担当,而我,也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我们相视一笑,碰杯,饮尽。
那辛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带着岁月的味道,温暖了整个胸膛。
窗外华灯初上,城市一片繁华。我看着眼前这幸福和睦的一家人,心里感慨万千。
人生就是这样,充满了无数的阴差阳错。一个少年难以启齿的窥探,一个年轻母亲走投无路的求助,最终,却成就了两家人几十年的情谊,也完成了一个男孩到男人的蜕变。
我很庆幸,在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天,当我被发现后,我没有选择逃跑;当她招手时,我选择了走过去。
那个选择,让我背负了很久的秘密,但也让我收获了一生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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