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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骗”喜欢你》免费在线观看高清完整版-喜剧片-星辰影视

cac55 2025-11-03 19:34 3 浏览

张翅&至春禾《暗恋是颗星星糖》,从十五岁到现在心动的都是你!

靶场上的硝烟味还没散尽,混合着盛夏午后蒸腾的草木气息,黏腻地糊在陆延的迷彩作训服上。

他刚打完一个漂亮的十环,摘下护目镜,眼角的余光里,是新兵们崇拜又敬畏的眼神。

作为整个军区最年轻的少校之一,陆延早已习惯了这种目光。

裤兜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像一头发怒的黄蜂。

他皱了皱眉,走到一旁树荫下。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喂,你好。”他声音沉稳,带着军人特有的简短和利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一个同样公式化的男声响起:“请问是陆延,陆少校吗?”

“是我。”

“这里是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有桩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你认识一个叫姜梅的女人吗?”

姜梅。

这个名字像一颗被遗忘多年的子弹,毫无预兆地击中了他。

陆延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本能地扫了一眼四周。靶场上人声鼎沸,没有人注意到他瞬间的僵硬。

他握着手机的指节泛白,声音却依然努力维持着平静:“认识。她……怎么了?”

“她涉嫌一桩十五年前的顶替上大学案件,受害人是你的妻子,苏晴同志。姜梅今天上午已经被我们刑事拘留了。”

“少校,你情人冒名顶替你妻子大学名额,被抓走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什么,关于程序,关于后续,但陆延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那句过于直白、甚至带着一丝嘲弄的话,像一枚炸雷,在他耳边轰然引爆。

情人。

冒名顶替。

妻子。

被抓走了。

每一个词都化作锋利的弹片,精准地扎进他最不堪、最隐秘的角落。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人剥光了衣服,扔在烈日下的操场上,供人围观。

那张他引以为傲的、刻着纪律与荣誉的面具,一寸寸碎裂。

“陆少校?你还在听吗?陆少校?”

“……在。”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涩的音节,像生了锈的齿轮在转动。

“我们需要你尽快来市局一趟,核实一些情况。”

“……好。”

挂了电话,陆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夏日的蝉鸣钻进耳朵,尖锐得像酷刑。他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那只刚才还稳稳托着枪的手,此刻却连一部小小的手机都快握不住。

十五年了。

他以为这件事早已被时间彻底掩埋,烂在了泥土里,成了他人生地基下一块永远不会被翻动的水泥。

他甚至快要说服自己,那不过是一场模糊的旧梦。

可现在,现实给了他一记最响亮的耳光。

“营长,没事吧?脸怎么这么白?”警卫员小李凑过来,关切地问。

陆延猛地回神,将手机塞回兜里,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它。

“没事,”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中暑了。”

他需要回家。

他必须立刻见到苏晴。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但他知道,他必须回去。

回那个他用谎言和愧疚勉强维持了十五年的,家。

车钥匙在手里颠了又颠,冰冷的金属硌着手心,却无法让他混乱的思绪冷静分毫。

吉普车驶出军区大门,汇入城市的车流。

窗外高楼林立,霓虹闪烁,一个他无比熟悉,此刻却又无比陌生的世界。

十五年前,他和苏晴,还有姜梅,都还不是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他们属于那个尘土飞扬的北方小县城。

那时候,天很蓝,日子很慢,未来像一本刚刚打开的新书,每一页都写满了金色的希望。

苏晴是全校闻名的才女,安静,秀气,鼻梁上架着一副细边眼镜,笑起来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她的梦想是考上南方的名牌大学,读新闻系,当一名记者。

而他,陆延,是那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除了满腔的热血和对苏晴不顾一切的爱。

所有人都说他们是金童玉女,是天生一对。

高考结束,苏晴的估分远超重点线。她抱着他,眼睛亮得像星星:“陆延,等我,等我读完大学,我们就结婚。”

他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用力地点头,仿佛要把一辈子的承诺都倾注在那一刻。

可命运的齿轮,却在那个夏天,悄无声息地转向了另一条轨道。

苏C大那封鲜红的录取通知书,苏晴没有等到。

等来的是一张薄薄的落榜通知单。

他永远忘不了苏晴看到通知单时的表情。那不是哭,不是闹,而是一种彻底的、死寂般的茫然。她一遍遍地看,指尖把那张纸都摩挲得起了毛边,喃喃自语:“不可能……怎么会……我的作文……”

她的作文是她的骄傲,模拟考从未失手。

可查分结果上,作文分,零蛋。

零分,足以摧毁一个尖子生所有的努力。

苏晴大病一场,整个人瘦得脱了形。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说一句话。

陆延的心像被刀割一样疼。他去找招考办,去找学校,得到的答复都是一样的冰冷和公式化:程序合规,结果无误。

那一年,他选择去当兵。

走之前,他对病床上的苏晴说:“晴晴,等我,我一定混出个人样,回来娶你。”

苏晴看着他,空洞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一点点光。

他走了。带着对苏晴的愧疚和承诺,一头扎进了军营的熔炉里。

姜梅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是在他入伍第二年,家里的来信中。

姜梅是苏晴的同班同学,也是邻居,一个活泼外向、像一团火的姑娘。高考前,她总是跟在苏晴身后,一口一个“晴姐”地叫着。

信里说,姜梅也考上了大学,巧的是,正是苏晴梦寐以求的S大。

再后来,姜梅开始给他写信。

起初只是说些家乡的见闻,捎带着提一提苏晴的近况。说苏晴已经好多了,在县里的纺织厂找了个工作,人还是不爱说话。

渐渐地,信的内容变得私人起来。她会问他在部队苦不苦,会给他寄自己织的围巾,会在信纸上洒淡淡的香水。

一个在冰冷坚硬的军营里搏命的年轻男人,很难抵挡这种来自故乡的、带着女性特有温柔的慰藉。

尤其是在他最脆弱的时候。

那是一次演习,他为了掩护战友,腿部受了重伤,差点被截肢。

他躺在医院,看着天花板,第一次感到了绝望。他给苏晴写信,说自己可能要残废了,让她别等了。

回信的却是姜梅。

她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的绿皮火车,风尘仆仆地出现在他病床前。

她哭得眼睛红肿,抓着他的手说:“陆延哥,你不能这么想!晴姐她……她已经那样了,你不能再倒下!就算你真的站不起来了,我照顾你一辈子!”

那个瞬间,陆&#;延的心,动摇了。

一边是遥远的、沉浸在自己伤痛里无法自拔的苏晴。

另一边是活生生的、热烈的、不顾一切奔向他的姜梅。

天平,在那一刻倾斜。

他没有残废。他凭着一股狠劲重新站了起来,并且因为那次演习中的英勇表现,立了功,提了干。

他和苏晴的联系越来越少。他们的世界,一个在工厂的流水线上,一个在军队的晋升阶梯上,渐行渐远。

是姜梅,一直陪在他身边。她大学毕业,留在了他驻地所在的城市,找了份文员的工作。

他们顺理成章地走到了一起。

他想过和苏晴说清楚,可每次话到嘴边,看到她那双依旧清澈却蒙着一层翳的眼睛,他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欠她的。

这份亏欠,像一道无形的枷锁,把他和苏晴绑在了一起。

最后,是他母亲,以死相逼,让他必须娶苏晴。

“陆延,我们老陆家不能做对不起人的事!晴晴那孩子,都是因为你才耽误了!你现在出人头地了,就想甩了她?我告诉你,没门!只要我还有一口气,苏晴就是我们陆家的儿媳妇!”

他屈服了。

或者说,他为自己的懦弱,找到了一个名为“责任”的台阶。

他和姜梅提了分手。

姜梅哭得撕心裂肺:“为什么?陆延!我陪了你这么多年!你爱的是我不是吗?”

他闭上眼,狠心说:“我要娶苏晴。”

他以为这是结束。

可他低估了姜梅的执念,也高估了自己的定力。

婚后第二年,他调到省城,姜梅也跟着辞职来了省城。

她没有再纠缠,只是默默地,在他单位附近找了房子住下,像一颗卫星,固执地围绕着他的轨道。

他知道她在哪,却从不联系。

直到一次他喝醉了酒,深夜回家,看到苏晴坐在客厅等他,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那种窒息感,让他落荒而逃。

他鬼使神差地,敲响了姜梅的门。

那扇门打开后,就再也没有真正地关上。

他过上了两面人的生活。

一边是相敬如“冰”的妻子,一个没有爱,只有责任的家。

另一边是热烈如火的情人,一个能让他暂时卸下所有伪装和疲惫的避风港。

他像一个走钢丝的人,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两端的平衡,一走,就是十年。

他以为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

直到今天,这个电话,彻底斩断了他脚下的钢丝。

“吱——”

刺耳的刹车声将陆延从回忆的深渊中拽回。

他抬头,看到了自己家那栋熟悉的居民楼。

六楼的窗户亮着灯,暖黄色的光,透着一股与他此刻心情格格不入的安宁。

苏晴在家。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车门。

双腿像灌了铅。从楼下到六楼,短短几十级台阶,他却走得像在攀登珠穆朗玛。

钥匙插进锁孔,转动。

门开了。

苏晴正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抽油烟机嗡嗡作响,锅里传来“滋啦”的炒菜声。

她听见开门声,回头看了一眼。

“回来了?今天怎么这么早?”她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陆延没有回答。

他站在玄关,看着她的背影。

纤瘦,单薄,那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棉布围裙,松松垮垮地系在她腰上。

十五年了。

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那双曾经亮如星辰的眼睛,彻底黯淡了下去,像两口蒙尘的古井。

她不再戴眼镜,也不再笑了。

家里的陈设很简单,甚至有些简陋。家具都是十几年前的旧款式,沙发上盖着一块洗得泛白的罩布。

唯一能体现男主人身份的,是墙上挂着的一排奖章,和他穿着军装的单人照。

没有合影。

这个家里,没有一张他和苏晴的合影。

“先去洗手,马上就开饭了。”苏晴的声音从厨房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延换了鞋,机械地走进洗手间。

他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冲刷着他的手。他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眼神锐利,穿着笔挺的军装。

外人眼里的天之骄子,青年才俊。

可此刻,镜子里的人,眼神里却充满了狼狈和恐慌。

他是个骗子。

是个懦夫。

他骗了苏晴十五年,也骗了自己十五年。

饭菜很快摆上了桌。

两菜一汤,家常的味道。

苏晴盛好饭,放在他对面,自己也坐了下来,默默地开始吃饭。

整个过程,两人没有任何交流。

这是他们婚后十几年来的常态。

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饭桌上的沉默,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陆延拿着筷子,却一口也吃不下去。

他看着对面的苏晴。

她吃饭的动作很慢,很斯文,一小口一小口地咀嚼着,仿佛在完成一项任务。

他突然想起,以前的苏晴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她,吃饭时总喜欢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说学校里的趣事,说她又看了什么书,对未来有什么样的幻想。

那样的苏晴,是什么时候死掉的?

是在看到落榜通知单的那一刻?

还是在他穿着军装,带着一身“荣耀”,却娶了她的那一刻?

“苏晴。”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苏晴夹菜的动作顿了一下,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

那眼神里没有疑问,没有好奇,只有一片空茫。

仿佛在说:你有什么事?

陆延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该怎么开口?

说“对不起,我有个情人,她偷了你的人生,现在她被抓了”?

这太残忍了。

也太荒谬了。

“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苏&#;晴放下了筷子。

“出什么事了?”她问。

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陆延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苏晴面前,然后,在&#;她错愕的目光中,笔直地跪了下去。

膝盖撞击地板,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

苏晴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瞬间收缩。

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丈夫。

这个一向挺直脊梁、以军人荣誉为生命的男人,此刻正双膝跪地,低着头,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罪人。

“你这是干什么?陆延,你疯了?”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陆延没有抬头。

“苏晴,”他的声音在发抖,“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欠了她十五年。

苏晴的脸色一点点变白,她扶着桌子边缘,才勉强稳住身体。

“为什么说对不起?”她问,声音也跟着抖了起来,“是因为……姜梅吗?”

陆延的身体狠狠一颤。

他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苏晴。

她知道?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苏晴看着他震惊的表情,突然笑了。

那是一种极其悲凉的笑,嘴角牵动,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只有化不开的冰冷和嘲讽。

“你以为我不知道?”她轻声说,像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十年前,你调来省城,她后脚就跟了过来。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陆延,你太小看一个女人的直觉了。”

“你手机里那些删不掉的通话记录,你衣服上不属于我的香水味,你半夜惊醒时,嘴里叫的那个名字……”

“我都知道。”

“我只是……不想说而已。”

陆-延如遭雷击。

原来,他自以为是的平衡,不过是苏晴用沉默和隐忍构筑的假象。

他不是走钢丝的人。

他是一个在薄冰上跳舞的小丑,而苏晴,就站在岸边,冷冷地看着,看着他什么时候会掉下去。

“那你为什么……”他艰难地问。

“为什么不说?”苏晴打断他,反问道,“说了又怎么样?让你跟我离婚,然后名正言顺地跟她在一起吗?”

“陆延,我就是不如你的意。”

“你用‘责任’绑架了我,那我就用‘婚姻’困住你。我们两个,谁也别想好过。”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字字句句,都扎在他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原来,这些年的平静,不是麻木,而是最深沉的报复。

陆延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巨大的愧疚和羞耻,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所以,你今天突然下跪,又是为了什么?”苏晴的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她又怎么了?是逼你离婚,还是……出了别的什么事?”

陆延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赤红。

“她被抓了。”

苏晴愣住了。

“被……抓了?为什么?”

“因为……十五年前……”陆延的声音低得像蚊蚋,每一个字都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她顶替了你,上了S大。”

空气,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时间,仿佛倒流回十五年前那个炎热的夏天。

苏晴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看着陆延的嘴唇一张一合,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顶替……

上了S大……

那个她梦寐以求,却最终将她拒之门外的S大。

那个让她的人生从云端跌入谷底的转折点。

原来……不是她考砸了。

原来……是她的人生,被人偷走了。

而小偷,是她曾经当成妹妹一样看待的邻居,是她丈夫在外面养了十年的情人。

多么荒唐。

多么可笑。

苏晴感觉喉咙里一阵腥甜,眼前阵阵发黑。

她想笑,却笑不出来。

想哭,却没有眼泪。

她只是看着跪在地上的陆延,那个她爱过、恨过、也怨了半生的男人。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陆延以为她会就这么晕过去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

“陆延。”

“我在。”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个问题,像一把尖刀,直直地插向陆延的心脏。

他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

如果说,在接到公安局电话之前,他还能用“不知情”来麻痹自己。

那么现在,所有被刻意遗忘的细节,都像电影回放一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当年,苏晴落榜,姜梅却考上了S大。

以姜梅平时的成绩,那根本就是个奇迹。

可那时候,他所有的心神都在为苏晴心疼,根本无暇去想这些。

后来,他和姜梅在一起。

有一次,他们聊起大学生活。他随口问了一句:“听说S大的新闻系很难考,你当年是怎么考上的?”

姜梅的脸色瞬间变了,眼神慌乱,支支吾吾地说:“就……运气好……作文题目刚好写过……”

他当时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没有深究。

人总是会下意识地回避那些可能会颠覆自己认知的真相。

尤其是当这个真相,会让他本就脆弱的道德感彻底崩塌的时候。

他选择了“不相信”,选择了“不知道”。

他像一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自欺欺人地享受着姜梅带给他的那份“温暖”。

现在,沙子被掀开了。

他赤裸裸地暴露在残酷的真相之下。

“我……”陆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刚知道。”

他说谎了。

在苏晴面前,他又一次习惯性地选择了撒谎。

苏晴看着他,看了很久。

然后,她慢慢地站了起来,绕过他,走回了餐桌旁。

她拿起自己的碗筷,走到厨房,打开水龙头,开始洗碗。

水声哗哗作响。

她没有再看陆延一眼,也没有再跟他说一句话。

仿佛他只是一个闯入家里的陌生人,一个跪在地上的透明摆设。

这种无视,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哭喊和质问,都更让陆延感到绝望。

他知道,苏晴不相信他。

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们之间,最后一点点名为“夫妻”的牵绊,也随着他刚才那个谎言,彻底断了。

陆延在冰冷的地板上,跪了整整一夜。

苏晴也在沙发上,坐了整整一夜。

天亮的时候,苏晴站了起来。

她走进卧室,拉开衣柜,拿出一个小小的行李箱。

开始一件一件地,往里面装自己的衣服。

动作不疾不徐,条理分明。

陆延跟了进去,扶着门框,声音嘶哑:“苏晴,你要去哪?”

苏晴没有回头。

“这个家,太脏了。”她说。

“我在这里住了十五年,今天才发现,原来我一直住在一个垃圾堆里。”

“陆延,我们离婚吧。”

离婚。

这两个字,像最终的判决,宣告了他这场失败婚姻的死刑。

陆延的心,沉到了谷底。

“苏晴,你听我解释……”

“解释?”苏晴终于转过身,看着他,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但眼神却异常清亮,“解释什么?解释你一边享受着我被偷走的人生换来的‘前程’,一边心安理得地和我那个小偷‘情人’卿卿我我?”

“还是解释你这么多年,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活在被毁掉的人生里,没有一句真话?”

“陆延,你不觉得恶心吗?”

陆延被她问得哑口无言。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解释?

他的人生,他的前途,他少校的军衔,哪一样,没有沾着苏晴的血和泪?

如果当年苏晴顺利上了大学,她会成为一名优秀的记者,会拥有自己光芒万丈的人生。

而他,陆延,可能还在那个小县城,为了生计奔波。

他们根本不会有交集。

是他,或者说,是姜梅的偷窃行为,扭曲了所有人的命运。

而他,是这场偷窃最大的受益者,也是最无耻的帮凶。

苏晴拉上行李箱的拉链,拉着它,从他身边走过。

“房子留给你,和你的‘爱情’。”

“我什么都不要。”

“我只要……我自己。”

说完,她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她身后“砰”的一声关上,也关上了陆延世界里所有的光。

他瘫倒在地,像一尊被抽走了灵魂的雕像。

市公安局。

陆延在会客室里等了半个小时。

他换下了军装,穿了一件普通的白衬衫,一夜未睡,眼下的乌青让他看起来憔-悴不堪。

门开了,一个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是昨天给他打电话的李警官。

“陆少校。”李警官朝他点了点头,神情严肃。

“李警官。”陆延站了起来。

“坐吧。”李警官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在他对面坐下,“我们找你来,主要是想核实一下你和嫌疑人姜梅的关系,以及你对当年顶替案是否知情。”

陆延放在膝盖上的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

“我和她……是朋友关系。”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最保守的说辞。

李警官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这是姜梅的审讯笔录,你可以看看。”

陆延的手有些抖。

他翻开笔录。

上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记录了姜梅的供述。

她承认了十五年前,如何买通了招考办的人,如何弄到了苏晴的准考证号,如何将苏晴的试卷调包,让她的作文变成零分。

而做这一切的动机,笔录上也写得明明白白。

“因为我喜欢陆延,从高中就喜欢。但所有人都只看得到苏晴,她太优秀了,像天上的月亮。我知道,只要苏晴在,陆延就永远不会看到我。”

“我不能让她去上大学。她去上大学了,就会飞得更高,离陆延更近,离我更远。”

“我就是要毁了她。只有毁了她,我才有机会。”

字字诛心。

陆延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

他一直以为,姜梅只是一个在感情里迷失了方向的女人。

他从没想过,在那张活泼热情的面孔下,竟然藏着如此恶毒和偏执的心。

他继续往下看。

当警察问她,陆延是否知情时,姜梅的回答是:

“他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一个人做的,跟他没关系。他是个好人,是个英雄,你们不能因为我,去影响他的前途。”

看到这里,陆延的心里五味杂陈。

到了这个地步,她还在维护他。

可这份“维护”,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体无完肤。

正是因为这份“爱”,她毁了苏晴的一生。

而他,享受着这份罪恶带来的“红利”,心安理得地过了十五年。

“陆少校,”李警官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根据姜梅的供述,你确实不知情。但是,作为受害人的丈夫,和嫌疑人的……朋友,我们还是需要你提供一些情况。”

“比如,这些年,你和姜梅的经济往来。”

陆延的身体僵住了。

经济往来。

他和姜梅之间,怎么可能没有经济往来。

姜梅大学毕业后,工作一直不稳定。她跟着他来到省城,几乎没有正经上过班。

她的房租,她的生活费,几乎都是他给的。

他一直觉得,这是他对她的亏欠。

他为了“责任”抛弃了她,就应该在物质上补偿她。

现在想来,这所谓的“补偿”,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包养。

他用着苏晴的丈夫这个身份,拿着国家的俸禄,去养着偷走苏晴人生的贼。

还有比这更讽刺,更肮脏的事情吗?

“我们……有一些经济上的往来。”陆延的声音干涩无比,“她生活比较困难,我……接济过她。”

“具体数额大概有多少?”

陆延沉默了。

他不知道。

他从来没算过。

一个月几千,有时候上万。十年下来,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数字?

他不敢想。

“我们会去查银行流水的。”李警官公事公办地说,“另外,我们还想问一下,关于苏晴同志这边。她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

“昨天,我告诉她的。”

“她的反应怎么样?”

陆延闭了闭眼,苏晴那张绝望而冰冷的脸,浮现在眼前。

“她……要和我离婚。”

李警官叹了口气,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陆少校,这件事性质很恶劣,社会影响也很大。上面很重视。姜梅的行为,已经构成了诈骗罪和伪造、变造、买卖国家机关公文、证件、印章罪,数罪并罚,恐怕要判很多年。”

“另外,我们还在深挖当年的利益链条,所有涉案人员,一个都跑不了。”

“你这边……虽然目前看没有直接参与,但作为军人,生活作风问题……希望你好自为之。”

李警官的话,点到为止。

但陆延全明白了。

他的军旅生涯,可能要走到头了。

从公安局出来,天已经黑了。

城市的霓虹灯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像个游魂一样,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手机响了,是部队打来的。

领导的语气很严肃,让他立刻归队,就“作风问题”写一份深刻的检查。

他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挂了电话,他又接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接通后,里面传来一个苍老而愤怒的声音。

“陆延!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你还有脸活在世上吗!”

是苏晴的父亲。

“爸……”

“别叫我爸!我没你这样的女婿!”电话那头,老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晴晴都跟我说了!我们家晴晴……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就这么被你们给毁了!”

“我们老两口要去告你们!告那个姓姜的!也要告你!你这个帮凶!”

“我们要让所有人都看看!你这个道貌岸然的少校,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电话被狠狠挂断。

陆延握着手机,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第一次感到了铺天盖地的绝望。

众叛亲离。

身败名裂。

这就是他为自己的懦弱和贪婪,付出的代价。

他回了部队,交了检查,停了职。

整整一个星期,他把自己关在宿舍里,不见任何人,不说一句话。

他像一部坏掉的机器,切断了和外界所有的联系。

他想了很多。

想苏晴,想姜梅,想自己这荒唐的前半生。

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用“责任”弥补对苏晴的亏欠。

其实,那只是他为了逃避内心谴责,给自己找的借口。

真正的责任,不是娶她,不是给她一个衣食无忧的家。

而是应该在十五年前,当他发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就刨根问底,为她讨回公道。

而不是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私心,选择了视而不见,最终一步步滑向深渊。

一个星期后,他走出了宿舍。

他向组织递交了转业申请。

然后,他去监狱,申请探视姜梅。

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他看到了姜梅。

她穿着囚服,剪了短发,卸掉了所有的妆容,露出一张苍白而憔悴的脸。

看到陆延,她的眼睛瞬间亮了,随即又黯淡下去。

“你来了。”她拿起电话,声音沙哑。

“我来了。”陆延看着她,心情复杂。

有恨,有怨,也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

“你……还好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不好。”陆延直截了当地说,“我停职了,正在办转业。苏晴要跟我离婚。她的父母,要告我。”

姜梅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对不起……对不起,陆延……”她哭了,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我没想到会这样……我真的没想过要害你……”

“你不是没想过害我,”陆延打断她,眼神锐利如刀,“你只是觉得,我不会被发现。”

姜梅愣住了,说不出话来。

“姜梅,”陆延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毁掉的,不只是苏晴的人生。”

“你也毁了我。”

“更重要的是,你毁了你自己。”

“我今天来,不是来原谅你,也不是来跟你告别。”

“我是来告诉你,我会为你请最好的律师,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为你争取减刑。”

姜梅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但,”陆延话锋-转,“这并不是因为我还爱你。”

“而是因为,这是我替苏晴,向你讨要的最后一点‘利息’。”

“我要你活着,好好地活着。在监狱里,用你后半生的每一分每一秒,去忏悔你犯下的罪。”

“我要你记住,你偷走的,是一个女孩原本可以光芒万丈的一生。”

说完,陆延站了起来,挂断了电话,转身就走。

没有一丝留恋。

身后,传来姜梅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他没有回头。

他和姜梅之间,彻底结束了。

接下来,他要去面对最难的一关。

苏晴。

他打听到,苏晴回了老家,住在了父母那里。

他开着车,回到了那个他逃离了二十年的小县城。

县城变化很大,但苏晴家那栋老旧的居民楼,还和从前一样。

他站在楼下,犹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走上去。

开门的是苏晴的母亲。

看到他,老人愣了一下,随即“砰”的一声,把门狠狠关上。

“滚!我们家不欢迎你!”门里传来老人压抑着愤怒的声音。

陆延没有走。

他就在门口,笔直地站着。

从中午,一直站到深夜。

邻居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他充耳不闻。

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

深夜,门终于开了一条缝。

苏晴的父亲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暖水瓶。

他走到陆延面前,把暖水瓶狠狠地砸在他脚下。

“滚!你再不滚,我跟你拼命!”老人红着眼眶,怒吼道。

陆延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弯下腰,默默地把地上的碎片,一片一片地捡起来。

锋利的瓷片,划破了他的手指,鲜血直流。

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

“爸,对不起。”他低声说。

“别叫我爸!”

“叔叔,阿姨,”陆延抬起头,看着屋里那个模糊的身影,“我知道,我说一万句对不起,也弥补不了对苏晴的伤害。”

“我今天来,不是求她原谅。”

“我只是想……看看她。”

屋里,长久的沉默。

最后,苏晴的声音,疲惫地响起:“让他进来吧。”

陆延走进屋子。

苏晴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比上次见面时,更瘦了。

她的父母,站在她身后,像两尊护法的神像,怒视着他。

“坐吧。”苏晴指了指对面的小板凳。

陆延坐了下来,腰杆挺得笔直,像一个等待审讯的小学生。

“你想说什么?”苏晴问。

陆延从口袋里,掏出几份文件,放在桌上。

一份是他的转业申请批复。

一份是离婚协议书。

还有一份,是房产证和一张银行卡。

“我已经申请转业了。”他说,“离婚协议,我签好字了。房子,存款,都归你。密码是你的生日。”

苏晴看着那些文件,没有动。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她说。

“这不是施舍。”陆延看着她,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真诚,“这是我欠你的。”

“是我,用你被偷走的人生,换来了这一切。现在,我只是把它们,还给你。”

苏-晴沉默了。

“以后,你有什么打算?”她问。

“我不知道。”陆延摇了摇头,“可能会找个地方,做点小生意吧。”

“总之,我会离你远远的,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

苏晴看着他,看了很久。

这个男人,她爱了整个青春,也恨了半个人生。

她曾经以为,自己会恨他一辈子。

可当他真的以这样一种姿态,出现在自己面前,把所有的一切都还给她的时候,她心里那座冰封了十五年的火山,突然就……平息了。

恨,太累了。

她不想再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后半生了。

“陆延,”她开口,声音很轻,“当年的事,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

这依然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陆延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他看着苏晴清澈的眼睛,那里面,有探寻,有期待,也有一丝最后的希望。

他知道,如果他现在点头,说“是,我一点都不知道”,或许,他还能为自己挽回最后一丝尊严。

或许,苏晴对他的恨,会少一点。

但,他不想再撒谎了。

他累了。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有过怀疑。”

他的声音很低,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姜梅的成绩,考上S大,不正常。”

“她跟你解释的时候,很慌乱。”

“我……只是选择了,不愿去相信。”

“因为我害怕。我害怕一旦证实了,我就再也没有理由,心安理得地……跟她在一起了。”

“苏晴,对不起。”

“我不仅是个懦夫,还是个自私的混蛋。”

他说完了。

把心里最阴暗、最龌龊的角落,彻底地,剖开在了苏晴面前。

等待他的,将是最后的审判。

苏晴静静地听着。

听完后,她没有哭,也没有骂。

她只是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仿佛卸下了千斤的重担。

然后,她笑了。

是陆延十几年里,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笑。

像冬雪初融,像春暖花开。

“谢谢你。”她说。

陆延愣住了。

“谢谢你,跟我说了实话。”苏晴看着他,眼睛里有泪光在闪烁,“这句实话,比你给我房子,给我钱,都重要。”

“现在,我终于可以,真正地放下了。”

她站起来,拿起桌上的离婚协议。

“这个,我收下。”

然后,她把房产证和银行卡,推回到陆延面前。

“这个,我不要。”

“陆延,我的人生,不需要你来补偿。”

“从今天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我们两不相欠了。”

那天,陆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苏晴家的。

他只记得,转身出门的那一刻,他听到了身后,苏晴的父亲,问了一句:“晴晴,你真的……不恨他了?”

他听到苏晴用一种他从未听过的、轻快的声音回答:

“爸,为什么要恨呢?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一年后。

南方的一座小城。

陆延开了一家小小的面馆,生意不温不火。

他脱下了军装,穿上了沾着油渍的围裙,每天和面粉、灶火打交道。

少校的光环褪去,他成了一个最普通的,为生计奔波的中年男人。

他戒了烟,也很少喝酒。

空闲的时候,他会看书,或者去江边钓鱼。

日子平淡如水,内心却前所未有的安宁。

有一天,他在报纸的中缝里,看到一则新闻。

《迟到的正义:十五年高考顶替案尘埃落定,受害人重圆大学梦》。

报道里,提到了一个叫苏晴的女人,在三十五岁的年纪,通过成人高考,重新考上了大学,读的,正是她十五年前梦寐以求的新闻专业。

报纸上,附了一张苏晴的照片。

照片里,她站在大学校门口,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剪了利落的短发,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那笑容,自信,明媚,像十五年前一样,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陆延看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也笑了。

眼角,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滑落。

他知道,苏晴终于找回了她被偷走的人生。

而他,也终于在无尽的忏悔和赎罪中,找到了和自己和解的方式。

窗外,阳光正好。

他拿起手机,发了一条朋友圈,只有四个字:

“祝你,安好。”

然后,他放下手机,走进厨房,系上围裙。

“老板,来碗牛肉面!”

“好嘞,马上就来!”

热气腾腾的烟火里,一个全新的故事,正在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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