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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c55 2025-11-03 19:34 2 浏览
我捏了捏挂在脖子上的听诊器,冰凉的金属头贴着皮肤,却无法冷却心里的那股燥热。消毒水的味道无孔不入,钻进鼻腔,提醒我这里是医院,是我奋斗了八年的地方。可我的思绪,却早已飞回了十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天,飞回了林涛家的那间小屋,和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那年我十九岁,在卫校读护理。林涛是我同寝的哥们儿,一个大大咧咧的本地男孩,总爱把“我姐”挂在嘴边。“我姐做的红烧肉,绝了!”“我姐说了,男生不能太邋遢。”“我姐……”
他的姐姐,林晚,在他口中仿佛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女神。
暑假前,林涛邀请我去他家玩几天,说他爸妈去外地走亲戚了,家里只有他和他姐,正好让我尝尝女神的手艺。我当时正愁没地方去,便一口答应了。
那是我第一次去他家。一个老式小区的六楼,没有电梯。我们气喘吁吁地爬上去,林涛用钥匙开门,一股淡淡的馨香就从门缝里飘了出来,不是饭菜香,也不是香水味,像……栀子花。
“姐,我回来了!带同学来了!”林涛换着鞋,朝里屋喊。
一个身影从厨房里探出来。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连衣裙,腰间系着一条淡蓝色的围裙,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耳边。她回头,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在她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她的眼睛很亮,像含着一汪清泉,看到我时,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
“你好。”她轻声说,声音和我想象中一样温柔。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我甚至忘了回答,只是傻傻地站着,直到林涛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
“哦,你,你好,师姐。”我结结巴巴地说,脸颊烫得厉害。
“别听他瞎叫,我早就毕业了。”林晚笑着,解下围裙,“你们坐,饭马上就好。”
那天中午,我吃到了传说中“绝了”的红烧肉。肉块肥瘦相间,色泽红亮,入口即化,甜而不腻。但我几乎没尝出什么味道,我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个忙前忙后、偶尔抬头对我们微笑的女孩身上。
她会细心地给我夹菜,会在我被林涛灌酒时不动声色地把我的酒杯换成茶水,会在我们聊到某个明星时,托着下巴安静地听,眼神里带着温柔的笑意。
我彻底沦陷了。
那几天,成了我整个青春里最明亮的记忆。我借口帮她干活,跟在她身后,看她洗菜,看她拖地,看她坐在窗边看书。她身上总有那股好闻的栀子花香,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她用的香皂的味道。
我像一个拙劣的侦探,悄悄搜集着关于她的一切。我知道了她比我们大三岁,在一家公司做文员,喜欢看文艺片,讨厌吃香菜。
离开的那天,林涛送我到车站。我回头,看到林晚站在六楼的阳台上,穿着那件白色连衣裙,对我挥着手。阳光下,她像一个即将乘风归去的天使。
那一刻,我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要回到这座城市,不是作为林涛的同学,而是以另一个身份,站到她身边。
三年后,我做到了。我通过了专升本考试,考上了本地的医学院,毕业后进了市里最好的医院。而林晚,也戴上了我为她挑选的戒指。我成了林涛的姐夫。
婚礼上,林涛勾着我的脖子,喝得满脸通红:“梁辰,你小子可以啊,三年前就惦记上我姐了!我告诉你,你敢对我姐不好,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我笑着,看着不远处正被伴娘们簇拥着的林晚,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幸福得像个公主。我握紧了拳头,心里说,我不会,永远不会。
我以为,娶了爱情,往后余生,皆是坦途。可我忘了,婚姻从来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短兵相接。而我,从一开始,就低估了这场战争的残酷性。
“梁辰,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护士长的声音将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我回过神,发现自己还站在护士站的走廊上,手里攥着冰凉的听诊器。
“没什么,想点家里的事。”我勉强笑了笑。
“又是你那个婆婆?”护士长是个快人快语的大姐,眼神里带着了然,“我说你也是,一个大男人,别老掺和她们婆媳之间的事,越掺和越乱。”
我苦笑一下,没有接话。如果只是婆媳之间的事,那倒简单了。
我和林晚结婚后,用两个人的积蓄付了首付,买了一套两居室。本想过二人世界,但我们刚搬进去没多久,婆婆赵兰就以“照顾你们起居”为名,带着行李住了进来。一年后,刚大学毕业没找到合适工作的林涛,也顺理成章地搬了进来。
原本温馨的小家,瞬间变成了拥挤的四人宿舍。
赵兰是个典型的传统母亲,勤劳、节俭,但她所有的爱,都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偏向。在她眼里,儿子林涛是心头肉,是需要倾尽所有去呵护的宝贝;而女儿林晚,则像是捡来的,懂事、能干,所以理所应当要为这个家、为她弟弟付出更多。
这种偏心,像一根根看不见的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们的生活里。
比如,家里的碗筷有两套。一套是普通的白色瓷碗,我们三个人用。另一套是精致的青瓷碗筷,是林涛的专属。赵兰说,男孩子在外面打拼,要吃好用好,显得有福气。
比如,晚上下班回家,如果只有我和林晚,饭桌上通常是两个素菜一个汤。但只要林涛在家,必定是四菜一汤,有鱼有肉。赵兰会不停地往林涛碗里夹菜,“涛涛,多吃点,看你在外面都瘦了。”然后瞥一眼林晚,说:“小晚,你也别光顾着减肥,女人太瘦了不好生养。”
林晚通常只是沉默地扒着饭,不反驳,也不附和。我看不下去,想替她说几句,她却总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住我的手,对我摇摇头。
我知道,她是不想让我和她妈起冲突。她总是这样,习惯了忍耐和退让。
我心疼她,却也渐渐感到一种无力。这个家,就像一个密不透风的茧,我们被紧紧包裹在里面,那些名为“亲情”的丝线,缠得我们喘不过气。
而最近,这种窒息感,越来越强烈了。
事情是从我的一块旧手表开始的。那是我上大学时,用第一个月的奖学金买的,虽然不贵,但对我意义非凡。我平时不怎么戴,就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上周,我忽然想起来,想找出来怀念一下,却翻遍了抽屉也找不到。
我问林晚:“老婆,你看到我那块银色的手表了吗?”
林晚正在叠衣服,闻言愣了一下:“没有啊,不是一直在抽屉里吗?”
“我找了,没有。”
我们俩把主卧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
这时,赵兰端着一盘水果走进来,听到我们的对话,立刻把果盘往桌上一放,提高了声调:“哎呀,我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丢三落四!一个家,弄得乱七八糟的,东西能不丢吗?”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瞟着林晚:“尤其是小晚,你也是,一个女人家,也不知道把家里收拾利索点。梁辰天天上班那么辛苦,回来还要帮你找东西。”
林晚的脸瞬间白了,她咬着嘴唇,低声说:“妈,我每天都收拾了……”
“你收拾了?收拾了东西能自己长腿跑了?”赵兰不依不饶,“我看就是你随手放哪儿给忘了!一块破手表,值几个钱?至于这么翻箱倒柜的吗?大惊小怪。”
我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上来了。我不是心疼那块表,我是受不了她这种颠倒黑白的指责。
“妈,这事跟小晚没关系,可能是我自己放错地方了。”我强压着怒火,挡在林晚身前。
“你还护着她!”赵兰更来劲了,“梁辰啊,不是我说你,男人不能太惯着老婆。你看她现在,班也不上,天天在家待着,家务活都做不好,像什么样子?”
林晚当初辞职,是为了备孕。这件事赵兰是知道的,甚至当初还催过。可现在,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成了林晚懒惰的罪证。
空气仿佛凝固了。我看到林晚的肩膀在微微颤抖,眼圈红了。
“够了!”我终于忍不住吼了一声。
整个客厅,瞬间死寂。赵兰愣住了,大概没想到我敢对她大声说话。林涛从房间里探出头,睡眼惺忪地问:“怎么了这是?大清早的吵什么?”
赵兰看到儿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腔调:“涛涛,你快来评评理!你姐夫为了你姐,现在都敢吼我了!我这把老骨头,辛辛苦苦来给他们当牛做马,还落不着好……”
林涛走过来,习惯性地开始和稀泥:“哎呀,妈,多大点事儿。梁辰也不是故意的。姐夫,你也少说两句,妈也是为了我们好。”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又转向林晚:“姐,你也真是的,妈说你两句怎么了?你让着她点不就行了?”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这一家三口,忽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在这个家里,林晚永远是那个需要“让着”别人的角色。
我拉起林晚的手,她的手冰凉,还在抖。
“我们出去一下。”我没看任何人,拉着她就往外走。
“哎,你们去哪儿?饭还没吃呢!”赵兰在后面喊。
我没有回头。
那天,我带着林晚在外面待了一整天。我们什么都没做,就是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里转。车里放着她喜欢的歌,但我们谁都没有说话。
我知道,她在哭。不是嚎啕大哭,而是那种无声的、压抑的啜泣,肩膀一抽一抽的。我把车停在江边,抽出一张纸巾递给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对不起。”我说。
她摇摇头,擦干眼泪,对我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关你的事。”
“我们搬出去住吧。”我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把这套房子卖了,或者租出去,我们去租个小点的房子,就我们俩。”
林晚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最后,她轻轻地说:“梁辰,再等等,好吗?”
“等什么?”
“等……等我弟弟找到工作,稳定下来。”她说,“他现在这样,妈不放心的。”
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揪了一下。都到这个时候了,她心里想的,还是她那个不争气的弟弟。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发动车子,掉头回家。
回去的时候,家里静悄悄的。赵兰和林涛都不在客厅。桌上放着冷掉的饭菜,上面盖着防尘罩。
林晚默默地把饭菜端去厨房加热。我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无比陌生。我爱上的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笑容明媚的女孩,好像已经被生活的油烟和琐碎,侵蚀得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那块手表,最终也没有找到。这件事,就像一根刺,扎在了我们心里。
手表事件过去没多久,更让我不安的事情发生了。
我有个习惯,会在书房的抽屉里放一些备用现金,大概两三千块,以备不时之需。那天我一个同事急用钱,我便去抽屉里拿。
打开抽屉,我愣住了。原本一沓整齐的钞票,明显少了一截。我拿出来数了数,少了整整一千块。
我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这个抽屉我平时都会锁上,钥匙只有我和林晚有。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没有声张,默默地把剩下的钱放了回去,关上抽屉。我坐在书桌前,脑子里一片混乱。
家里只有四个人。我,林晚,赵兰,林涛。
我排除了自己。林晚?我不敢想,也不愿想。她如果要用钱,一定会告诉我。我们之间,财务是透明的。
那么,只剩下赵兰和林涛。
赵兰虽然偏心,但为人还算正直,平时连买菜多找她一毛钱她都要还回去,应该不至于偷钱。
唯一的可能,就是林涛。
林涛毕业快一年了,高不成低不就,一直没找到正经工作。平时靠赵兰接济,和我偶尔给的零花钱过日子。但他花钱却大手大脚,最新款的手机,名牌的球鞋,一样不落。我早就觉得不对劲,但每次问起,他都含糊其辞,说是在网上做什么兼职赚的。
我越想,心越凉。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状似无意地提起:“涛子,最近工作找得怎么样了?”
林涛正埋头玩手机,头也不抬地回道:“还那样呗,没合适的。”
赵兰立刻接话:“我们涛涛眼光高,那些小公司怎么配得上他?要找就找个大企业,稳定,有前途。”
我瞥了一眼林涛手里的最新款手机,淡淡地说:“工作慢慢找不急,但是花钱还是得有计划。我看你最近手头挺宽裕啊,又换新手机了?”
林涛的动作顿了一下,没说话。
赵兰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了毛:“梁辰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们涛涛花你钱了?我告诉你,我儿子有骨气,从来不乱花钱!这手机是他自己炒股赚的!”
“炒股?”我心里冷笑一声。就他那点三脚猫的知识,还炒股?怕是被人割韭菜都不知道。
“是啊,怎么了?”赵兰一脸骄傲,“我们涛涛聪明着呢!你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
我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低头扒饭的林晚。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那一刻,我忽然有种可怕的猜测。
她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她是不是,在替他们隐瞒?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像藤蔓一样在我心里疯狂滋长。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
我发现,林晚最近总是心事重重,好几次我跟她说话,她都像没听见一样。她手机不离手,经常一个人躲在阳台上发信息,我一走近,她就慌忙地把手机收起来。
我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为了验证我的猜想,我做了一件事。我借口医院要给科室采购一批设备,需要一笔周转资金,跟林晚说,我把我们联名账户里的大部分钱都转出去了。
其实,我只是把钱转到了我的另一张卡里。
林晚听了,脸色有些不自然,但还是点了点头:“嗯,知道了。工作要紧。”
过了两天,林涛又来找我借钱。
“姐夫,那个……手头有点紧,能不能先借我两千块?下个月发了工资就还你。”他搓着手,一脸谄媚。
我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厌恶。
“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最近手头也紧。”我故意板起脸,“你姐也知道,家里的钱都投到医院项目里去了。”
林涛的脸垮了下来,嘟囔着:“两千块都没有?你也太抠门了吧。”
我没理他。他悻悻地走了。
那天晚上,我假装睡着了,偷偷观察林晚。她果然又拿着手机,在阳台上不知道跟谁发信息。过了很久,我听到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卧室,拉开了她的床头柜抽屉。
黑暗中,我听到一阵细微的声响。
第二天一早,我趁她出门买菜,打开了她的抽屉。里面有一个她用了很久的铁皮盒子,放着她的一些小首饰和零钱。
我打开盒子,里面空空如也。
我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我瘫坐在床边,手脚冰凉。我不敢相信,那个在我心中纯洁如白月光的女孩,竟然会为了她弟弟,偷拿家里的钱,甚至不惜对我撒谎。
我回忆起我们刚在一起时,我送她第一份礼物,一条几百块的银项链。她高兴得像个孩子,抱着我亲了好久,说这是她收到的最贵重的礼物。
那时候的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是生活改变了她?还是,我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她?
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痛苦。我爱她,深入骨髓。可这份爱,此刻却像一把双刃剑,一面是甜蜜的回忆,一面是血淋淋的现实,将我割得遍体鳞伤。
真正的风暴,是在我给林晚买的结婚三周年纪念礼物——一只翡翠镯子——消失后,彻底爆发的。
那只镯子,花了我将近三个月的工资。冰种飘花,莹润剔透,是我跑了好多家店才挑中的。林晚收到的时候,眼睛都亮了,嘴上说着“太贵了,你乱花钱”,但脸上的笑意却藏不住。
她很爱惜那只镯子,平时都舍不得戴,只有在重要场合才会拿出来。她把它放在一个丝绒首饰盒里,锁在衣柜最上层的格子里。
那天是周末,我们有个大学同学结婚,林晚准备去参加婚礼。她打开衣柜,想拿出那只镯子搭配旗袍。
几秒钟后,我听到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怎么了?”我走过去。
“镯子……镯子不见了。”她的声音带着颤抖,脸色惨白。
我心里“咯噔”一下,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笼罩了我。
我们把整个衣柜都翻遍了,别说镯子,连那个丝绒首饰盒都消失了。
“不可能的,我明明就放在这里的。”林晚急得快哭了,“我上次戴完,亲手放进去锁好的。”
看着她六神无主的样子,我心里的怀疑和愤怒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冲破胸膛。但我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别急,再好好想想,会不会是你记错地方了?”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没有!我绝对没有记错!”她激动地反驳。
这时,赵兰闻声走了过来,看到一片狼藉的卧室,又开始了她的表演:“哎哟喂,这是怎么了?家里遭贼了?”
当她听说镯子不见了,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而是一种幸灾乐祸的尖酸:“我就说吧,那么贵重的东西,天天拿出来显摆什么?这下好了,丢了吧!败家玩意儿!”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地扎在林晚心上。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林晚终于爆发了,她通红着眼睛,对着赵兰吼道,“那是我老公送我的礼物!”
“礼物?我看就是个祸害!”赵兰叉着腰,毫不示弱,“一个镯子好几万,够我们涛涛交一年房租了!有那钱,不知道帮衬一下你弟弟,就知道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我的钱,我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凭什么要给他!”
“他是你亲弟弟!你不帮他谁帮他?你这个当姐姐的,心怎么这么狠!”
“我狠?到底是谁狠?从小到大,什么好东西不是先紧着他?我上大学的学费,你都想拿去给他买游戏机!要不是我爸拦着,我连学都上不成了!这些年我受的委屈还不够吗?”
林晚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彻底决堤。她哭喊着,控诉着,像一头受伤的母狮。
我震惊地看着她。这些事,她从来没有对我说过。
赵兰被女儿的控诉噎住了,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半晌,才梗着脖子强辩:“那……那他是男孩!是家里的根!我疼他有什么错?”
“好一个家里的根!”我再也听不下去了,冷笑一声,站了出来,“妈,你疼儿子没错,但你不能为了疼儿子,就这么作践你女儿!她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
“你……你这个外人,有什么资格说我?”赵兰把矛头转向我,“都是你!自从我们小晚嫁给你,心就野了,连我这个妈都不认了!”
“够了!”我打断她,眼神冰冷地扫过她,和闻声出来、躲在门口不敢上前的林涛,“这个家里,最近总丢东西。从我的手表,到抽屉里的现金,再到今天的镯子。我不相信东西会自己长腿跑了。今天,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我的目光,最后落在了林涛身上。
林涛被我看得浑身不自在,眼神躲闪,不敢与我对视。
“看……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拿的!”他色厉内荏地嚷道。
赵兰立刻像护崽的母鸡一样,把林涛护在身后:“梁辰,你别血口喷人!我们涛涛胆子小,他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我看就是林晚自己不小心弄丢了,现在怕你骂她,故意找茬!”
“是不是找茬,我们报警就知道了。”我拿出手机,作势要拨打。
“别!”赵兰和林晚同时喊了出来。
林晚是怕家丑外扬,而赵兰,则是真的慌了。她一把抢过我的手机,声音都变了调:“不能报警!不能报警!都是一家人,报什么警!”
看到她这个反应,我心里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
真相,已经昭然若揭。
我看着惊慌失措的赵兰,和她身后瑟瑟发抖的林涛,又看了看旁边泪流满面、一脸绝望的林晚,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这就是我用整个青春去憧憬的爱情,这就是我发誓要守护一生的家。
它从根上,就已经烂掉了。
那天,最终还是没有报警。
在赵兰的哭闹和林晚的哀求下,我放下了手机。但我知道,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妥协和退让,换不来安宁,只会让贪婪的蛀虫更加肆无忌惮。
我需要证据,一个让他们无法抵赖的铁证。
我跟医院请了几天假,对林晚说我心情不好,想自己静一静。其实,我是在为我的计划做准备。
我花了几百块,在网上买了一个伪装成充电头的小型摄像头。这种东西,放在客厅的角落里,几乎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后,我去了趟银行,取了五万块现金。
晚上,我故意当着全家人的面,把一个厚厚的信封扔在客厅的茶几上,对林晚说:“这是科室这个季度的奖金,你先收好。过两天我朋友结婚,我得随一份大礼。”
赵兰和林涛的眼睛,几乎是同时亮了一下。那是一种混合着贪婪和算计的光,我看得清清楚楚。
林晚有些不安地看了我一眼,拿起信封:“我……我先放回房间。”
“不用。”我按住她的手,故意大声说,“就放这儿吧,反正都是一家人,还能丢了不成?省得拿来拿去麻烦。”
说完,我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林涛。
他立刻低下头,假装看电视。
那一晚,我几乎没有合眼。我躺在床上,听着客厅里的动静。我知道,鱼儿,就快要上钩了。
凌晨两点多,我听到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声音是从林涛的房间传出来的。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脚步声在客厅里徘徊了一会儿,然后,停在了茶几边。接着,是信封被拿起的细微摩擦声。
几分钟后,脚步声又响起了,回到了林涛的房间。
一切,恢复了平静。
黑暗中,我睁开眼睛,眼神冷得像冰。
我赢了。
也输了。
第二天一早,我起得很早。客厅茶几上的信封,果然不见了。
赵兰和林晚还没起。我走到林涛的房门口,门虚掩着。我轻轻推开门,他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睡得像头死猪。
我一眼就看到了他床头柜上的那个信封。
我没有立刻叫醒他,而是回到房间,拿出手机,点开了摄像头APP。
录像清晰地记录下了一切。
凌晨两点十七分,林涛鬼鬼祟祟地从房间里出来,他先是探头探脑地往我们卧室的方向看了看,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茶几边,拿起信封,迅速塞进自己衣服里,然后溜回了房间。
整个过程,不到一分钟。熟练得,仿佛已经做过千百次。
我将这段视频保存下来,然后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房间。
我没有去叫醒任何人,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等待。
像一个等待审判的刽子手。
七点半,赵兰先起来了。她看到我坐在沙发上,愣了一下:“梁辰?起这么早?”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被我看得有些发毛,目光下意识地往茶几上瞟。当她发现信封不见了,脸色明显变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小晚呢?还没起?这孩子,越来越懒了。”她一边嘟囔着,一边走向厨房。
又过了半个小时,林晚和林涛也陆续起来了。
林晚看到我,眼神有些躲闪:“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林涛则像没事人一样,跟我打了声招呼:“早啊,姐夫。”
我看着他若无其事的脸,忽然觉得一阵恶心。
“都坐吧。”我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天,我们开个家庭会议。”
三个人都愣住了。赵兰从厨房里探出头:“大清早的,开什么会?”
“开一个关于‘家贼’的会。”我一字一句地说。
“家贼”两个字,像一颗炸雷,在客厅里炸响。
赵兰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林涛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林晚则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我。
“梁辰,你胡说什么!”赵兰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过来指着我的鼻子,“我们家哪来的贼!”
“有没有,你问问你儿子就知道了。”我冷冷地看着林涛,“林涛,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我的手表,抽屉里的一千块钱,你姐的镯子,还有昨天晚上的五万块钱,是不是你拿的?”
林涛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是他!”赵兰尖叫起来,像一只被激怒的母兽,“你别冤枉我儿子!他不会干这种事!”
“是吗?”我拿起手机,点开那段视频,放到了茶几上,“那妈你好好看看,这是不是你口中‘胆子小’‘有骨气’的好儿子。”
视频开始播放。
当林涛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时,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赵兰的眼睛越睁越大,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屏幕,又看看自己的儿子,身体开始发抖。
林晚捂住了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她的眼神里,充满了震惊、痛苦和绝望。
视频播完了。
我关掉手机,抬起头,看着面如死灰的林涛。
“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扑通”一声,林涛跪了下来。
“姐夫,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他抱着我的腿,嚎啕大哭,“我不是人!我鬼迷心窍!你原谅我这一次吧!”
“原谅你?”我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那块手表,是我用第一笔奖学金买的!你姐那个镯子,是我攒了三个月的工资!那些钱,是我们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你拿去干什么了?”
“我……我……”林涛支支吾吾,不敢说。
“说!”我厉声喝道。
“我……我拿去……赌了……”他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赌?”我气得浑身发抖,“你竟然还学会了赌博?”
“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想赢点钱……把窟窿补上……可是越陷越深……”
“所以你就偷家里的东西去填窟窿?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有没有想过你姐?”
林涛只是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一直呆若木鸡的赵兰,忽然疯了一样扑过来,对着林涛又打又骂:“你这个!你怎么能干这种事!我打死你!我打死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
她打得很用力,但那眼泪里,更多的却是心疼和绝望。
林晚站在一旁,默默地流着泪,仿佛整个世界的支柱都崩塌了。
一场闹剧。
我冷眼看着眼前这母子情深的戏码,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我走到林晚身边,拉起她冰冷的手。
“镯子呢?”我问她。
林晚的身体一颤,没有说话。
我的心沉了下去。
“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你不止一次地替他还赌债,甚至……不惜偷拿家里的钱,对我撒谎。”
这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林晚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她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像个天大的笑话。我以为我在拯救她,原来,我只是那个最后知道真相的傻子。
我松开她的手,退后一步。
我们之间,仿佛隔开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镯子,被他当了。”过了很久,林晚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厉害,“他说他借了高利贷,再不还钱,就要被砍手……我没办法……”
“所以,你就把我们的结婚纪念礼物,拿去给他当了?”我看着她,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对不起……梁辰……我……”
“别说对不起。”我打断她,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陌生的疲惫和冷漠,“我只想知道,在你心里,我和这个家,到底算什么?是不是我和我的一切,都可以为了你弟弟,无条件地牺牲?”
林晚看着我,泪眼婆娑,拼命地摇头。
“不是的……不是的……”
可是,她的行动,已经给了我答案。
我转身,拿起外套,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让我窒息的家。
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隔绝了里面所有的哭喊和哀求。
我站在楼下,看着六楼那个曾经让我魂牵梦绕的窗户,忽然觉得,十九岁那年的夏天,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连同那份纯粹的爱恋,一起死在了今天这个冰冷的早晨。
我在酒店住了三天。
三天里,我关掉了手机,切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一头受伤的困兽,一遍遍地舔舐着伤口。
我的脑子里,反复回放着过去十年的点点滴滴。从卫校的初遇到婚后的柴米油盐,甜蜜和苦涩交织在一起,让我痛苦不堪。
我爱林晚吗?
答案是肯定的。即使到了现在,一想到她泪流满面的样子,我的心还是会疼。
但,我还能和她继续走下去吗?
我不知道。
信任一旦崩塌,就像摔碎的镜子,即使勉强拼凑起来,也满是裂痕。我和她之间,隔着一个林涛,隔着一个偏心到病态的赵兰,隔着无数的谎言和隐瞒。
第四天,我打开了手机。
几十个未接来电,上百条微信,几乎全是林晚发来的。
“老公,你在哪儿?”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回来好不好?”
“我把镯子赎回来了。”
“梁辰,求求你,接我电话。”
……
最后一条信息,是半小时前发的。
“我在江边,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如果你不来,我就……”
我的心猛地一缩,也顾不上多想,抓起车钥匙就冲了出去。
我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江边。远远地,我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穿着一件单薄的风衣,独自站在江边的栏杆旁,江风吹起她的长发,显得那么孤单和脆弱。
我的车还没停稳,就推开车门跑了过去。
“林晚!”
她听到我的声音,猛地回过头。看到我,她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梁辰……”
我冲过去,一把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那一刻,所有的愤怒、委屈、怨恨,都化作了心疼。
“你傻不傻!”我抱着她,声音都在发抖,“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用这种方式吓唬我!”
她在我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们俩就在江边,抱着哭了很久。像是要把这些天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发泄出来。
哭过之后,我们找了个地方坐下。
“镯子呢?”我问。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丝绒盒子,递给我。我打开,那只熟悉的翡翠镯子,正静静地躺在里面,莹润如初。
“我把我的首饰都卖了,才凑够钱把它赎回来。”她低着头,声音很小。
我拿起镯子,重新戴回到她的手腕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瑟缩了一下。
“梁辰,对不起。”她看着我,眼睛又红了,“我知道,我说再多对不起都没用。我不求你马上原谅我,我只想把所有事都告诉你。”
那天下午,她对我坦白了一切。
原来,林涛从上大学时就染上了网络赌博的恶习。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后来雪球越滚越大。赵兰把自己的养老钱都拿出来给他填了窟窿,但根本不够。走投无路之下,林涛开始向林晚求助。
林晚心软,一次又一次地用自己的积蓄帮他还债。她以为可以让他回头,没想到却助长了他的贪婪。
我那块丢失的手表,抽屉里的现金,都是林涛偷的。林晚发现后,质问过他,但他跪下来求她,说他再也不敢了。为了不让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为了不让我对她家人失望,她选择了隐瞒,并且用自己的钱,悄悄把那个窟窿补上。
所以,我看到她拿走铁皮盒子里的钱,其实是去补我被偷的现金。
至于那个镯子,是林涛欠了高利贷,被逼得没办法,偷偷配了衣柜的钥匙,把它偷出去当掉了。林晚发现后,整个人都崩溃了。她不敢告诉我,怕我彻底对这个家失望,只能想办法自己去凑钱赎回来。
“我知道我很傻,很蠢。”她哭着说,“我总想着,他是我唯一的弟弟,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毁了。我总想着,家和万事兴,能忍就忍了。可我没想到,我的忍让,却害了你,也害了我们这个家。”
她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决绝。
“梁辰,我已经想清楚了。这次回去,我就跟妈说,让林涛搬出去。以后,他的任何事情,我们都不会再管。如果他们不同意,那我们就搬出去。这个家,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我看着她,从她的眼神里,我仿佛又看到了十年前那个坚强、独立的女孩。她不是变了,她只是被亲情绑架了太久,迷失了方向。
现在,她终于决定挣脱那些枷锁。
我伸出手,擦掉她脸上的泪水。
“好。”我说,“我们一起面对。”
回到家,气氛凝重得像要滴出水来。
赵兰坐在沙发上,眼睛红肿,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岁。林涛低着头,跪在地上,不敢看我们。
看到我们回来,赵兰站起身,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出口。
林晚没有理会他们,她径直走到林涛面前。
“林涛,你起来。”她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林涛抬头,怯怯地看着她:“姐……”
“我不是你姐。”林晚打断他,“从你把手伸向这个家的时候,你就不是我弟弟了。”
林涛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你的‘错’,我已经听得够多了。”林晚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冰,“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去自首,把你偷窃和赌博的事情都交代清楚,接受法律的制裁。第二,我给你一笔钱,你离开这个城市,永远不要再回来,以后是死是活,都和我们没关系。”
“小晚!”赵兰尖叫起来,“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弟弟说话!他可是你亲弟弟啊!”
“就是因为他是我的亲弟弟,我才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你把他毁了!”林晚猛地转向赵兰,声音里带着压抑已久的痛苦和愤怒,“妈!你醒醒吧!你这种没有底线的溺爱,不是在爱他,是在害他!今天他敢偷家里的东西去赌,明天他就敢去抢银行!你是不是要等到他把牢底坐穿,你才甘心?”
赵兰被女儿吼得连连后退,瘫坐在沙发上,捂着脸痛哭起来。
“我……我也不想的啊……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儿子?你只有他一个儿子,难道我就不是你女儿吗?”林晚的眼泪再次滑落,“从小到大,你眼里只有他。他吃剩的,才是我和爸爸的。他穿旧的,才轮得到我。为了给他买一台电脑,你差点让我退学。这些年,我为这个家,为他,付出了多少,你看到过吗?你心疼过吗?在你们眼里,我梁辰,我们这个家,是不是就是他的提款机?”
这一番话,像一把利剑,剖开了这个家庭最丑陋的脓疮。
赵兰哭得泣不成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林涛跪在地上,头埋得更深了。
过了很久,林晚擦干眼泪,从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扔到林涛面前。
“这里面有两万块钱。是你姐夫和我,给你的最后一点情分。拿着这笔钱,去自首,争取宽大处理。出来以后,好好做人。或者,离开这里,再也别回来。”
说完,她拉起我的手。
“梁辰,我们走。”
我们没有回卧室收拾东西,而是直接走向大门。
“小晚!梁辰!”赵兰哭喊着追上来,“你们别走!妈知道错了!妈真的知道错了!”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妈,我们不是要走,我们只是需要一个答案。”我看着她,平静地说,“林晚是我的妻子,这个家,是我们的家。我们欢迎你来和我们一起生活,但这个家,容不下一个贼,也容不下无底线的纵容。林涛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如果你选择让他留下,那我们走。”
说完,我拉着林晚,打开了门。
身后,是赵兰撕心裂肺的哭声。
最终,林涛选择了离开。
我不知道赵兰和他谈了什么,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第二天我们回家时,他的房间已经空了,只在桌上留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三个字:对不起。
赵兰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一夜白头。她不再唠叨,也不再挑剔,大部分时间,都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坐在阳台上发呆。
她开始学着对林晚好。她会笨拙地给林晚熬汤,会在林晚生理期的时候,默默地在她的床头放一个热水袋。那套她珍爱多年的青瓷碗筷,也被她收了起来,换上了和我们一样的白色瓷碗。
我知道,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弥补着对女儿多年的亏欠。
我和林晚,也开始学着重新建立信任。我们之间,不再有秘密和隐瞒。我们会一起讨论家里的开销,一起规划未来。
生活,仿佛在慢慢回到正轨。
但我们都知道,有些伤痕,一旦留下,就永远无法彻底愈合。
半年后的一个晚上,我刚下夜班回家,看到林晚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发呆。
“怎么了?”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她。
她把手机递给我。
屏幕上,是一条银行的转账短信。一个陌生的账户,给她转了五百块钱。
紧接着,是一条微信消息,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头像是一片空白。
消息很简单,只有两个字。
“姐,谢。”
是林涛。
林晚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很复杂。有欣慰,有担忧,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
“他……好像在学着好好生活了。”她说。
我“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还是那个号码。
“姐,我下个月的房租还差一千,能不能……”
消息没有发完,似乎是觉得不妥,又被对方撤回了。
林晚看着那条“对方已撤回一条消息”的提示,久久没有说话。
我看到,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犹豫着,抬起,又放下。
我没有催她,也没有替她做决定。我只是静静地抱着她,将她的手,包裹在我温暖的掌心里。
我知道,这场关于亲情的战争,还远没有结束。血缘的羁绊,就像一条看不见的线,无论我们走多远,它都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轻轻地拉扯一下,提醒我们它的存在。
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拉扯中,握紧彼此的手,找到那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关于爱与家庭的平衡点。
窗外,夜色正浓。我低头,亲了亲林晚的头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淡淡的栀子花香。
十年了,真好,它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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