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媒婆》电视剧免费在线观看全集超清完整版 - 星辰影视
cac55 2025-11-03 19:41 2 浏览
我应下这门亲事。
苏青玉将裹着朱红庚帖的生辰帖递给候在花厅的冰人,指尖在金线绣纹上微微发颤。那婆子捏着庚帖捻了捻,眼角皱纹顿时笑成菊花褶子,连声道:姑娘且宽心待嫁,老身定将这桩喜事操办得风风光光!
待媒婆踩着碎步离去,侍女梅香早已泫然欲泣:姑娘何苦这般委屈自己?您心尖尖上的人分明是……
裴云峥三字卡在喉头,化作梅香喉间滚动的呜咽。主仆二人心照不宣,恰似檐下将融未融的冰棱,在春阳里折射着细碎的痛楚。
小糊涂虫。苏青玉抚过丫鬟发髻,唇角漾起清浅笑意,往后莫再提这等糊涂话。他要娶新妇,我亦要嫁作他人妇,从今往后,只当他是嫡亲的兄长罢。
日影西斜时,裴云峥该从梁府归来了吧?晨起见他披红挂彩,骏马鞍鞯缀满明珠,那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倒与七年前初见时重叠。
那年苏家满门忠烈血染沙场,她抱着父母灵位蜷缩在灵堂角落,看族中叔伯如秃鹫争食。直至裴云峥玄衣银甲踏碎满室喧嚣,朝她伸出布满茧痕的手掌:可愿随我回侯府?
自此青砖黛瓦间,他亲手为她簪上及笄步摇,边关风雪里,家书总在雁足系着京城时兴的珠花。贵女们艳羡她有位胜似胞兄的义兄,却不知她早将那声声阿玉酿成了穿肠毒酒。
及笄宴上,有夫人笑问婚事,他仗剑而立斩断所有觊觎:阿玉若不愿,谁敢相逼?她假作恼怒追问:若我成了老姑娘呢?他执玉梳为她理鬓,笑言:哥哥养你一世又何妨?
情丝便在那年复一年的宠溺里疯长,直至她捧着真心剖白,却见他摔碎雕了半载的并蒂莲簪。碎玉如泪,滚落满地,恰似她碎成齑粉的痴念。
后来他总提梁家嫡女,说那姑娘温婉贤淑。她躲在屏风后看他描摹女子眉眼,看他在月光下反复叠着大红喜帖,终于在某个雨夜听见真相——原来她不过是裴云峥早夭幼妹的替身。
叶公子可愿娶我?她将银票压在青瓷镇纸下,看对面寒门学子眼底燃起希望。城南破庙里卧病的幼弟,科举路上缺失的盘缠,桩桩件件都比她这颗真心来得实在。
此刻侯府朱门大敞,裴云峥被众人簇拥着归来,玄色大氅沾着梁府门前的炮仗碎红。他目光触及门廊下的素衣身影,唇边笑意陡然凝固:杵在此处作甚?
流言蜚语如附骨之疽,仆妇们交头接耳:定是还惦记着侯爷呢!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裴云峥眉峰微蹙,贴身小厮立即捧上大红婚书。
你等的不过是这个。墨迹未干的婚书上,裴云峥与梁婉仪的名字并排而列,宛如两柄利刃剖开她最后的妄念。她垂眸凝视那朱红小楷,忽地轻笑出声:恭贺兄长觅得佳偶,愿与梁姑娘琴瑟和鸣,岁岁年年。
将婚书交还时,她分明看见裴云峥眼底掠过异色。或许他也在诧异,往日那个为他红鸾星动的小丫头,怎就能这般云淡风轻?可他不知,她袖中绢帕早被指甲掐出血痕,正如他不知,此刻梁府正厅里,她备下的嫁妆已堆满三间厢房。
第二章
次日清晨,梁家千金梁婉仪登门造访武安侯府。
苏青玉闻讯后对着菱花镜略施粉黛,将素日里爱穿的艳色衣衫换作月白襦裙,发间只别了支素银簪子。正要提裙往正厅去,贴身丫鬟梅香捧着茶盏跟出来,圆圆的脸蛋上堆满疑惑:姑娘往日最见不得梁家小姐,怎的今日倒要郑重其事去见礼?
垂花门前,苏青玉的绣鞋堪堪停在青砖缝里。从前梁婉仪是横在她与裴云峥之间的那根刺,可如今她早将那份懵懂情愫深埋心底。裴家哥哥即将迎娶新妇,她这个做妹妹的合该以礼相待。
转过游廊拐角,梁婉仪带着三分娇嗔的声音随风飘来:云峥哥哥,外头都传青玉妹妹对你存着别样心思,可是真的?裴云峥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替她理着被风吹乱的鬓发,提及苏青玉时嗓音陡然转冷:不过是兄妹情分,那丫头自小被我娇惯坏了,往后我自会与她保持分寸。
苏青玉的指甲掐进掌心,面上却分毫不显,提着裙摆稳步踏入庭院。裴云峥下意识将未婚妻挡在身后,剑眉微蹙:你来作甚?这是她头回见他这般如临大敌的模样,仿佛她是豺狼虎豹会伤了他的心尖宠。
特来给未来嫂嫂见礼。苏青玉俯身行了个端端正正的揖礼,珍珠耳坠在晨光中轻轻晃动。裴云峥却拧着眉心警告:婉仪即将过门,你若敢有半分不敬……话未说完,梁婉仪已捧着锦盒上前,两颊飞起红云:青玉妹妹莫见怪,这支并蒂莲步摇权当见面礼。
次日踏青时,说是让苏青玉作陪,实则她倒成了多余的那个。梁婉仪指着路边野花娇笑,裴云峥便牵着她俯身采摘,宽大的手掌小心护着她的裙裾。两人挨得极近,梁婉仪转身时朱唇不慎擦过他面颊,登时羞得满面绯红。
苏青玉攥着帕子的手微微发抖,忽见梁婉仪踩到青石,惊呼着跌进裴云峥怀中。可是伤着了?他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打横抱起佳人就要打道回府。梁婉仪却攥着他衣襟撒娇:今日是黄道吉日,说好要去崇福寺求姻缘签的。
裴云峥拗不过她,索性褪了外袍铺在石阶上,沾着药膏的手掌在她脚踝细细揉按。苏青玉跟在后面,看着他背着新妇健步如飞,自己提着裙摆小跑都赶不上。儿时他总说阿玉走累了就趴哥哥背上,如今那副肩膀早已属于旁人。
待她一瘸一拐赶到寺门,正见那对璧人在姻缘树下系红绸。梁婉仪倚在他怀中浅笑:还记得当年我们在此初遇,我撞进你怀里的情形么?裴云峥执笔在绸带上落下一行小楷,闻言唇角勾起:当心些,可别又撞进旁人怀里。
苏青玉扶着斑驳的朱漆柱子,望着满树飘摇的红绸出神。脚踝处传来火辣辣的痛,却抵不过心尖那抹细密的疼。晨钟暮鼓声中,她忽然想起出府前梅香说的话:姑娘何苦来受这委屈?
此刻望着树下相拥的剪影,她终于有了答案——不过是来给年少情思画个句点,从此山高水远,各自安好。
第三章
苏青玉正要提步追去,梁婉仪的婢女忍冬突然沉着脸横臂阻拦。
苏姑娘且留步,莫要搅扰了侯爷与我家姑娘的雅兴,奴婢引您去厢房歇息。
苏青玉崴伤的脚踝隐隐作痛,哪里抵得过这粗使丫鬟的蛮力。只能任由对方拽着衣袖踉跄前行,待察觉周遭景致愈发荒僻,连巡逻家丁都难觅踪影时,心头骤然升起不祥预感。
忍冬姑娘,这究竟是要往何处去?她顿住脚步刚开口询问,冷不防被对方猛地推搡。为稳住身形,伤脚重重磕在树根上,剧痛直窜天灵盖。待回过神来,身下已是虚空——竟是跌进了猎人废弃的陷阱!
枯叶簌簌而落,将她半掩在幽深坑洞中,抬眼只见方寸天空。忍冬嗤笑声自头顶洒落:苏姑娘且安生待着罢,我家姑娘宽宏大量不计较您对侯爷的心思,可我这双眼睛却容不得沙子!说罢甩着帕子扬长而去,绣鞋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渐行渐远。
来人!救命啊!苏青玉嘶声呼喊,奈何这荒园僻静,连鸟雀都绕道而飞。她强撑着支起身子,右腿钻心刺骨地疼,怕是摔断了骨头。但求生本能驱使她抠住湿滑的土壁,指甲缝里嵌满泥屑,十指鲜血淋漓却仍在原地打转。
日头西斜时,她忽然忆起裴云峥曾派两名影卫暗中护卫。 裴九!裴十!她用尽气力嘶吼,声带很快撕裂般疼痛。直到暮色四合,那抹翠色信号弹才冲天而起——这是裴云峥留给她保命的底牌,他说过见此烟火必会策马相救。
然而时间在寂静中凝固,直到星辰缀满夜空,那道熟悉的玄色身影始终未现。苏青玉蜷在冰冷的坑底,听着山风掠过树梢的呜咽,终于恍然:那两个影卫定是被撤走了,正如他撤走她院中所有侍从那般决绝。
子夜时分,梁婉仪娇柔的嗓音混着裴云峥的低沉怒喝隐约传来。云峥,青玉妹妹孤身在外不安全,再遣些人手……
不必寻她!裴云峥冷硬截断话头,玉哨坠地声清脆刺耳,本侯既已将影卫拨给你,便由着她自生自灭!
苏青玉用尽最后气力嘶喊,却只换来脚步声彻底消散。山风卷着寒露灌进陷阱,失温的四肢逐渐麻木,伤口渗出的血渍在衣襟上洇出暗红花纹。当意识开始涣散时,杂乱脚步声突然碾碎寂静——却不是期盼中的玄甲卫队。
大哥快看,这陷阱里躺着个标致娘们!粗嘎男声刺破黑暗,火把明灭间映出三张狰狞面孔。
第四章
哈哈哈,大当家的,今儿可截了票大买卖,要发横财喽……
是盘踞山林的土匪,并非裴云峥麾下将士。
苏青玉面如金纸,这些刀口舔血的亡命徒最是凶残好色,她必须寻个藏身之处。可这陷阱坑底不过方寸之地,裸露的岩壁连个缝隙都无。
她只能将身子蜷成虾米,连呼吸都凝滞了,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千万别过来……千万别发现我……
少女在心底反复默念,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血痕。可老天偏要作对,那群惯常在山林间穿梭的匪徒,对自家布下的陷阱了如指掌。
弟兄们快看!这陷阱里藏着个标致娘们!满脸络腮胡的匪首眼睛瞪得铜铃大,粗噶的嗓门惊起林间宿鸟。
三五个匪徒闻声围拢,七手八脚将苏青玉拽出坑洞。那些黏腻的目光像毒蛇信子,在她周身游走。
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这细皮嫩肉的,怕是官家千金吧?瘦高个匪徒三角眼泛着淫邪绿光,爪子已扯上她衣襟。
苏青玉狠咬舌尖,血腥味在口腔蔓延,借着疼痛激发的力道疯狂挣扎。玉簪、肘击,但凡能用的防身物什尽数招呼出去,倒真叫她得手几次。
可非但没震慑住匪徒,反倒激得他们怒火中烧。壮汉扬起蒲扇般的巴掌时,苏青玉猛然掏出裴云峥所赠的龙纹玉佩。
住手!睁大你们的狗眼看看!她嗓音发颤,玉佩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乃镇北侯裴云峥胞妹,今日若敢辱我,他日定叫尔等碎尸万段!
镇北侯三字如定身咒,匪徒们面面相觑。那位玉面阎罗的凶名,谁人不知?
正当他们踌躇之际,络腮胡突然嗤笑:你与裴云峥的桃色传闻,老子在酒肆可听得耳朵起茧。他会不会为个没血缘的妹子出头,还两说呢。
要我们放人也行,即刻修书给你那便宜哥哥,拿千两白银来赎。否则……他粗糙的指节划过苏青玉面颊,留下一道红痕,你这清白身子,就留给弟兄们乐呵乐呵!
苏青玉死死咬住唇瓣,任由咸腥在齿间蔓延。三日后,当山匪第五次摔碎茶盏,终于彻底失去耐性。
臭婊子!你哥莫不是死在战场了?壮汉反手就是一记耳光,老子改主意了,拿不到赎金,就拿你身子抵债!
褴褛衣衫被撕成布条,带着汗臭的脏手在肌肤上游走。苏青玉发出困兽般的呜咽,在最后一道防线即将失守时,不知哪来的蛮劲,张口咬住匪徒手腕。
血珠渗出牙缝,她发疯似的在匪徒脸上抓挠。待精疲力竭瘫软在地时,浑身上下已无一处完肤,青紫瘀痕交错如恶鬼獠牙。
大哥!赎金到了!
小喽啰的呼喊让匪徒们如饿狼扑食。苏青玉颤抖着裹紧破布般的衣衫,踉跄着往山下挪动。每走一步,伤口便渗出新的血珠,在身后拖出蜿蜒红痕。
第五章
苏青玉拖着残躯回到镇北侯府时,正撞见裴云峥跨出府门。
男人目光触及她浑身血污的破衣,瞳孔骤然紧缩。裸露的肌肤上,淤青与血痂斑驳交错,活似从地狱爬出的恶鬼。
苏青玉!你成何体统!他剑眉倒竖,语调淬了冰碴,这般衣不蔽体招摇过市,是要将侯府百年清誉踩在脚下?
少女木然抬眸,眼底最后一丝光亮熄灭:信物三日前便已送回,为何今日才来寻我?
沙哑嗓音如砂纸摩擦,裴云峥心头剧震,面上却浮起薄怒:这就是你任性妄为的后果!不让你吃些苦头,怎知悔改?
更何况……他语气忽然软和,婉仪染了风寒,我这几日都在梁府照料。
苏青玉定定望着他,忽地勾起唇角。那笑意未达眼底,倒先溢出两行清泪。
如此……甚好。她轻飘飘吐出四字,似用尽全身气力,往后绝不再叨扰侯爷,这是最后一次了。
裴云峥俊脸骤寒,铁钳般的大手攥住她细腕:什么最后一次?你……
侯爷!贴身侍女忍冬气喘吁吁奔来,梁小姐哭着寻您呢,药汁都打翻两碗了!
男人立即松手,转身时袍角翻飞,带起一阵冷风。苏青玉望着那抹玄色身影消失在朱门后,忽然低笑出声。
果然,梁婉仪才是他心尖上的朱砂痣。
刚迈进芳菲院门槛,积攒多日的力气瞬间抽离。苏青玉直挺挺栽倒在地,昏迷前最后听见的,是丫鬟们刺耳的议论。
侯爷对梁小姐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听说天不亮就亲自守着煎药呢!
可不嘛,昨儿我还瞧见侯爷抱着梁小姐赏月,那温柔劲儿……
要我说啊,苏小姐虽顶着义妹名头,到底比不上正牌未婚妻。何况她还……
余下的话被梅香愤怒的脚步声打断。苏青玉虚弱地摆摆手,枯叶般的手指抓住丫鬟裙摆。
由她们说去。她阖上眼帘,药香混着檀香味萦绕鼻尖,我累得很,想睡会儿。
梅香望着主子惨白如纸的面色,终是将到嘴边的辩驳咽了回去。烛火在窗棂上投下摇曳暗影,恰似苏青玉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第六章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苏姑娘,侯爷想取走您这儿珍藏的百年老参,就是早年赠予您的那株,可还妥善收着?
裴云峥身边的书童探进半个身子,目光游移不定。
侯爷说梁姑娘体弱需调养,这株参正合用。待事成之后定当另备厚礼相偿,绝不让您吃亏。
苏小姐,横竖您也用不上这等珍贵药材,倒不如成人之美。侯爷承诺定会补偿您其他珍宝。
苏青玉垂眸望着青砖地面,苍白的唇瓣微微翕动,强撑着病体掀开锦被。
从檀木匣中取出人参时,指尖在盒面摩挲良久,终是将锦盒递了过去:不必补偿,这本就是侯爷所赐,如今不过完璧归赵。
完璧归赵?
书童捧着匣子的手顿了顿,总觉得这话透着古怪,却又参不透其中深意。眼见天色不早,他匆匆撂下场面话:苏小姐深明大义,梁姑娘得知定会感激。
待那抹靛青色衣角消失在回廊转角,苏青玉强撑的脊背骤然塌陷。她机械地继续整理妆奁,将裴云峥历年所赠的玉簪金钗、翡翠镯环尽数归置一处。
婚期将近,叶家清贫门第,这些身外之物本就不该带走。
梅香。她轻唤贴身丫鬟,将卖身契并几张地契推至桌角,你跟我这些年也辛苦了,如今我要嫁作他人妇,这些你且拿着。
等赎了身,或嫁人或经商,总好过为奴为婢。
豆大的泪珠砸在黄杨木桌面上,梅香扑通跪地:小姐莫要赶奴婢走!梅香生是苏家人,死是苏家鬼!
话音未落,门扉轰然洞开。裴云峥玄色衣摆扫过门槛,方才还带着三分笑意的俊脸瞬间阴云密布。
你要往何处去?他目光如炬扫过案上文契,竟要放贴身丫鬟出府?
苏青玉执起茶盏轻啜,瓷盖刮过盏沿发出清脆声响:梅香年岁渐长,早该议亲了。
荒唐!裴云峥一掌拍在案几上,震得茶汤四溅,侯府自会为她择良配,你身边岂能无人侍奉?
苏青玉望着溅在裙裾上的茶渍,忽然轻笑出声:兄长今日来此,就为说教?
裴云峥这才想起正事,剑眉微蹙:明日乞巧节,你随我们同往。
这……苏青玉执盏的手微僵,兄长与梁姑娘花前月下,我跟着作甚?
往年求着我作陪的不是你?裴云峥冷笑,眼底嫌恶如刀锋乍现,早知你存着这般龌龊心思,当年断不会应允!
第七章
苏青玉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往昔乞巧,他分明待她那般温柔。会陪她踏遍长安街巷,放河灯时许下岁岁常相见的诺言,在城楼燃尽整箱烟花后相拥看星河漫天。
如今想来,那些缱绻时光竟成了他最厌恶的回忆。
她垂首盯着裙摆绣纹,喉间泛起苦涩。裴云峥却当她默认,拂袖离去时带起一阵冷风。
次日黄昏,苏青玉跟着那对璧人穿过朱雀大街。眼见裴云峥为梁婉仪买下整条街的琉璃簪,在护城河畔与她共放并蒂莲灯,最后竟牵着人拐进城南竹林。
那座青瓦白墙的小院赫然在目时,苏青玉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七年前她初入侯府夜夜惊梦,是裴云峥连夜督建这座与苏家老宅别无二致的院落,信誓旦旦道:此处永远属于阿玉。
此刻梁婉仪正倚在雕花窗前,指尖拂过案上未干的墨迹:云峥哥哥,这《上林赋》是你写的?
不过闲来练字。裴云峥耳尖泛红,慌忙转移话题,后院芍药开得正好,可要去看看?
苏青玉木然立在花影里,看二人相携躺在那张她曾枕过千百次的藤椅上。当裴云峥俯身吻住梁婉仪时,她终于踉跄着转身。
苏青玉!身后传来冷喝,过来伺候梁姑娘梳洗。
她僵在原地,看梁婉仪整张脸埋进裴云峥胸膛,绯色从脖颈蔓延至耳尖。鸳鸯戏水的图案在烛火下晃动,刺得她眼眶生疼。
原来他带她来此,是要她亲眼见证这场欢好。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苏青玉却忽然笑了。这场凌迟般的酷刑,终于要走到尽头了。
第八章
裴云峥抱着梁婉仪走进那间秘密小屋,门合上。
不一会儿,里面传来若隐若现的暧昧呻吟声音。
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苏青玉站在门口,听着声音,双眼无神地望着高悬在天空的皎洁明月。
温和的光亮,此时无端有些刺眼。
忽然想起小时候,她依赖地抱着裴云峥,黏黏糊糊地说,“我不想离开哥哥,我以后要嫁给哥哥!”
他只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好啊,那你长大以后就嫁给哥哥好了。”
现在想来,当时不过是他随口一提的玩笑。
苏青玉即便觉得这种感情与世不容,却偏偏还是当了真。
最后,她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直到天光大亮,她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和他们二人一起上了马车。
回到侯府后,苏青玉便称病不见外人,一心绣自己的嫁衣。
直到成婚前夕,这件嫁衣终于绣好了。
虽然比不得梁婉仪的凤冠霞帔华贵,但至少符合她的心意。
这样就很不错了。
梅香拿着嫁衣在苏青玉身前比了比,笑着道:“小姐手艺真好,这嫁衣真漂亮,很适合小姐呢!”
这时,院子外传来梁婉仪的声音。
苏青玉下意识要将嫁衣藏起来。
可嫁衣层层叠叠,她一阵慌忙,好不容易将它藏进箱子里,却还是被梁婉仪看见了收尾的动作。
“青玉妹妹,你这是在藏什么东西呢,还不想让人看见。”
“我们以后都是一家人,有什么是我不能看的吗?”
梁婉仪好奇地去触碰箱子。
“梁姑娘,不过是些不上眼的小物件,随手一收拾而已,没什么好看的。”
苏青玉连忙按住箱子。
她越是这么阻止,梁婉仪便越是好奇,给忍冬使了个眼色。
忍冬得到暗示,让身后的几个丫鬟连忙按住梅香和苏青玉。
啪——
箱子打开,一件火红色的嫁衣映入所有人眼帘。
梁婉仪脸上写满了震惊,她手指颤抖着,抓起那件嫁衣,难以置信地质问:“青玉妹妹,你为什么要藏着嫁衣?你也没有定亲事呀!”
忍冬眼珠一转,连忙跟着指责:“苏小姐莫不是眼见小姐您和侯爷的婚期将近,因此故意准备了一件嫁衣,准备替嫁?”
“难道苏小姐还没有放下侯爷吗!”
苏青玉连忙摇头:“我没有这样想,也没有不该有的心思,梁小姐,请放下嫁衣。”
说着,她伸手去拿梁婉仪手里的嫁衣,想再次藏起来。
梁婉仪却抓得死死的,不肯放开。
这边的吵闹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很快便有许多人过来围观。
见状,梁婉仪故意放开嫁衣,身子后仰,猛地朝后倒去。
头磕在木架子上,叮叮当当碰倒了不少东西,尽数砸在她身上。
“小姐!”
忍冬惊呼一声,眼圈瞬间红了,连忙蹲下察看梁婉仪的状况。
她抱着梁婉仪,厉声斥责苏青玉。
“苏小姐!我家小姐马上就要和侯爷成婚了,你却还对侯爷不死心,居心不轨藏着嫁衣就算了,居然还恼羞成怒推了我家小姐,你怎么如此歹毒!”
第九章
裴云峥迟迟赶来,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脸色一片惨白哭得梨花带雨的梁婉仪。
随后便是地上火红的嫁衣。
几乎是瞬间,他便明白了所有。
怒气上涌,他勃然大怒地一巴掌打在苏青玉脸上。
“苏青玉,我之前警告过你了,不许对婉仪动手,也不准对我再存有那种见不得人的心思,本以为这阵子你学乖了,却没想到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
裴云峥失望地看着苏青玉,随后冷漠地下令:“你们几个,给我赶紧把这件嫁衣烧了!”
随后,他连忙将梁婉仪打横抱起,快步离开。
芳菲院里一片死寂。
几个下人一言不发,一左一右按着苏青玉和梅香,强行将两人拖到院子里。
紧接着,一个丫鬟点燃嫁衣,火焰瞬间蔓延开来,火红色刺目至极,一件精心制作的嫁衣逐渐消失在火里。
见嫁衣烧得彻底救不回来了,下人们纷纷离开,回去禀告裴云峥。
院子里、屋子里都是一片狼藉。
苏青玉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一言不发,双眼失神。
梅香抱着她,泪水止不住地滚落。
“小姐,你疼不疼啊?”
苏青玉什么也没说,只默默的起身,缓缓进屋。
趁着火还没灭,她将之前整理好的与裴云峥有关的所有东西,都扔进了火堆里。
他为她做的风筝、他送的布老虎、他们一起买的泥塑娃娃……
一样一样拿出来烧掉时,曾经他对她的宠溺与偏爱,再次涌入脑海。
如今这些所有都付之一炬。
东西烧光了,她和他的情谊也就彻底消散了。
苏青玉面无表情地望着愈燃愈烈的火堆,依旧沉默着。
看着她这样,梅香忍不住的害怕和心慌,哭得泣不成声。
“小姐您说说话啊,可千万别做傻事啊!”
苏青玉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傻丫头,我明日就要出嫁了,还能做什么傻事?”
“你也知道,我明日就要走了,这里也不适合你待了,你就先走吧。”
说着,她将之前准备好的卖身契、地契和银钱盒子塞进梅香手里,强行打发她离开。
烧了和裴云峥有关的一切,她环视着整间屋子,才恍然间发现,屋子里已经空荡荡的,不剩什么东西了。
苏青玉微微一笑,随后坐下来,找出一件红色的衣服,花了整整一夜,绣完了一件简陋至极的嫁衣。
天刚蒙蒙亮,媒人如约前来。
看见芳菲院里清冷又混乱,死气沉沉的,完全不像要出嫁的样子,还惊了一下。
不过媒人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又迅速恢复平静。
“新娘子,收拾收拾,是时候出嫁了。”
苏青玉坐在铜镜前,为自己穿上嫁衣,戴上几支金钗,抹上口脂,带着嫁妆和行李出门。
“婆婆,就不惊扰别人了,从别院出嫁吧。”
迎着蒙蒙亮的朝阳,苏青玉跟在媒人身后,离开了生活了十年的侯府,再没回头。
第十章
从侯府离开后,苏青玉回到了荒废许久的苏家,等待着新郎的迎亲队伍。
叶羡之家贫,也没什么亲戚,迎亲队伍敲锣打鼓的,人却少得可怜。
即便如此,他还是尽力将自己收拾得干净清爽。
一身朴素的红衣没有任何装饰,只在胸前挂了一朵红花。
鲜红的颜色倒是衬得他容貌出众,脊背挺拔如青松,气质出尘。
眼见接亲队伍朝着荒废许久的苏家走,邻里人家好心开口:
“新郎官,这苏家荒废许久了,只怕是你找错地方了吧?”
“没有,就是这里。”
叶羡之坚定地说。
那位好心的苏小姐不会骗人的。
他相信她说的。
如果没有她的帮助,或许他和弟弟早就已经活不下去了。
苏家。
媒人听见敲锣打鼓的声音近了,连忙催促苏青玉盖上红盖头。
就这样,一切从简的新娘迈出了大门。
叶羡之下马牵过她冰凉的手,眼里尽是心疼。
是他不好,才让她如此委屈。
以后的日子,他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苏青玉不在意身旁人心里的想法。
嫁给谁都是一样的。
喜轿一路摇摇晃晃,经过镇北侯府,却没有掀起帘子。
听见外面热闹喜庆的声音,莫名的,裴云峥心里有些慌乱。
“去问问今日是何人成亲。”
小厮得了命令,连忙出门去询问。
得到消息后,小厮仔仔细细地说来:
“回侯爷,听说是城南一位穷苦书生成亲,娶的妻子也家贫,一场婚事简陋至极,不少人都在说笑呢。”
裴云峥捏了捏眉心,有些不感兴趣。
只是心里却升腾起一丝怀疑。
城南的书生娶亲,又怎会路过侯府?
这条街上住的可都是达官贵人,哪家有喜事,几乎都会递请柬来侯府。
可没听说这边还住着平民百姓的。
裴云峥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只差一点点,那个真相就要呼之欲出了。
他随口问了一句:“那新娘是谁家的?”
小厮摇了摇头,表示并没听说。
他沉默着,刚要深想,就听到外头梁婉仪的丫鬟忍冬求见。
“侯爷,小姐头疼,嫌药苦,强忍着难受也不肯喝药,您还是去劝劝吧。”
听见梁婉仪难受,裴云峥坐不住了,便大步流星出门,骑马赶去梁家。
汗血宝马载着裴云峥飞驰而去,却恰好从叶羡之接亲队伍身边擦肩而过。
风扬起喜轿的侧边帘子,一截雪白的脖颈和精致的下巴映入裴云峥眼帘。
无端地记得深刻。
马停在梁家门口时,他却迟迟没有下马,面无表情地,仿佛在沉思着什么。
只不过是短短的一眼,却深深地烙印在了他的脑海里。
莫名的,一个不可能的念头浮现在心头。
那个新娘……好像有点儿像苏青玉?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便被裴云峥按了下去。
不可能会是苏青玉的。
她只怕还在侯府里,做着嫁给他的痴梦。
裴云峥下马,不再去想喜轿上的新娘,径直朝着梁府走去。
喜轿内的苏青玉自然是注意到了打马而过的裴云峥,但却并不在意。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她如今只是苏家的苏青玉。
叶羡之的新娘子,苏青玉。
喜轿摇摇晃晃,最后在巷子尽头的一户人家停下。
第十一章
叶家从前祖上也是富裕过的,只不过落寞了,一家人死的死、散的散。
如今只留下了这一座清冷的宅子,和相依为伴的叶羡之和叶安之。
即便贫穷,叶羡之也费尽心思装点了叶家。
门口的大红灯笼、红绸、亲手写的对联,贴的喜字等等,无一不显现出叶羡之的用心。
院子里只摆了简单几桌,都是叶羡之的同窗和夫子。
叶羡之小心翼翼地牵着苏青玉的手,扶着她走进叶家。
或许是太过紧张,他的手不由自主地发抖着,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羞涩。
“苏……苏小姐,委屈你了。”
“无妨。”
苏青玉回握住他的手,坚定道。
已经决定成亲,虽然只是交易,但也该全心全意,忘却前尘。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即便这场婚事一切从简,但前来观礼的宾客都是真心祝福的。
一句一句祝福的喜庆话语落入苏青玉耳中,她终于有了成亲的喜悦。
她被叶羡之搀扶着送入房间里。
坐在柔软干净,还带着清浅香味的床榻上,她忽然觉得,嫁给叶羡之好像也还不错。
宾客们体谅叶羡之,只是简单敬了几杯酒,就放他回房了。
前厅有叶安之坐镇,即便他身子虚弱多病,但照顾宾客们也不算什么难事。
明明只喝了几杯酒,远远达不到喝醉的程度,叶羡之的脚步却还是有些虚浮。
他又是激动,又是欣喜。
如仙女一般的人儿,还是落入他的怀里了。
推开房门,他都有些不知道手脚该往哪儿放了。
走过来都同手同脚了。
苏青玉听到声音,不由得扬了扬唇角。
“过来喝合卺酒吧。”
“哦,好。”
叶羡之坐在她对面,两人同时举起酒杯,两只手交叠。
微微辛辣的酒液下肚,就意味着礼成了。
他颤颤巍巍地用喜秤挑起苏青玉的红盖头。
暖黄的烛火照在她脸上,活色生香。
“我们……若是你不愿,那今夜就到这儿吧。我等你心甘情愿的那一天。”
犹豫纠结好久,叶羡之还是说出了这番话。
他不想为难她。
明知这场婚事一开始就是交易,他还是没忍住,有些对她动心了。
只是他不想做她不愿意的事情。
他只希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闻言,苏青玉怔住了。
她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番话。
就像是真的把她放在心上,在乎她的所有感受,希望她是真心高兴。
这样的好,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
苏青玉捏了捏自己的手心,警告自己不能再次沉沦。
一定是酒水冲昏了头脑。
她自我提醒道。
“在决定和你达成交易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做好了准备。我是心甘情愿的。”
苏青玉静了静心,认真道。
她做了决定,自然也清楚之后要承担的责任。
从今往后,她重新开始,和镇北侯府,和裴云峥再无任何干系。
她抬起手,大胆地握住叶羡之的手,表明自己的心意。
叶羡之一改之前的羞涩,眼神无比的坚定。
“好。”
“那些承诺太过虚妄,你只需知道,这场婚事的主动权在你手里,若是哪天你不高兴了,你可以主动离开。”
“只不过,应该不会有那一天……”
第十二章
带着丝丝酒意的吻落下,明明是微凉的,但却生生在苏青玉的心里留下了烙印。
红烛摇曳,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两人的衣服接连滑落,随后朝着床倒去。
两人紧紧拥抱着彼此,唇齿的纠缠由生涩逐渐到疯狂。
被翻红浪,一室旖旎……
与此同时,镇北侯府则是截然不同的氛围。
整座侯府都压抑得可怕,一点儿声音都不敢出,生怕触了裴云峥的霉头。
“苏青玉究竟去哪儿了!没有一个人知晓吗?”
冷厉的声音一出,所有人不自觉地战栗一下。
一众下人面面相觑,无一人能给出答案。
芳菲院里只剩下一地的灰烬,屋子里空荡荡的,像是从未有人住过。
裴云峥的脸上酝酿着一场盛怒,放在桌子上的手一个用力,桌子上瞬间出现一条裂缝,裂缝还越来越大,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砰的一声,整张桌子碎裂开来,掉了一地。
“回……回侯爷,我们都不知道啊!昨日烧完嫁衣后,我们便回来禀告您了,之后便各司其职去做事了……”
有个胆大的丫鬟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回话,头都不敢抬一下。
裴云峥强行压下怒火,咬着牙挤出一句:
“梅香呢?怎么梅香也不见了?”
此话一出,又是一阵沉默。
不知为何,他的心头猛地一跳,心里预感十分不妙。
仿佛有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了。
他心里十分慌乱,却又不明白这份慌乱从何而起。
这时,上午告知他成婚之人是谁的那个小厮,慌忙地跑了进来。
一路跌跌撞撞,最后跪在裴云峥面前,脸色一片惨白。
嘴唇蠕动好久才发出声音:
“侯爷……今日成婚的新娘子,是……是……是苏小姐!”
他大喊出声,有种不顾一切地架势。
“什么?”
裴云峥愣在了原地,大掌放在椅子上,硬生生将椅子扶手捏碎了。
“你说什么?今日成婚的新娘是谁?”
像是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让小厮重复一遍。
“是苏小姐,苏青玉。”
小厮的声音越来越微弱,落在安静的厅里,依旧能听得格外清楚。
苏青玉?
裴云峥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是她?不可能……”
他难以置信,自欺欺人地说。
小厮没敢再回话,就一直跪着。
“裴一、裴二,你们去给我查一查,苏青玉究竟去哪儿了!”
“以及……今日成婚的新娘……究竟是不是她!”
都逼得裴云峥喊出裴一、裴二两个暗卫了,足以证明他心里的难以置信。
即便如此,已经发生的事情,早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没一会儿,裴一和裴二就回来禀告了。
“回侯爷,苏青玉今日跟随媒人,回了苏家,从苏家出嫁,嫁给了城南的书生叶羡之。”
“正是今日成婚的新娘。”
这个毫不意外的答案出来,裴云峥几乎要疯了。
“她怎么敢的?她怎么敢嫁给那样一个人?”
他咬着牙自言自语道。
今日一切的不对劲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第十三章
难怪,难怪叶羡之的接亲队伍会从侯府门前而过!
难怪喜轿里的新娘会那么眼熟!
裴云峥心里慌乱地想。
苏家就在这条街的尽头,只不过荒废许久,平时无人会想到。
但,苏青玉怎会嫁给那样一个穷书生?
她不是……心里只有他一个人吗?
裴云峥脑子乱糟糟的。
渐渐的,他的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那就是去叶家将苏青玉带回来!
无论苏青玉嫁给谁,总之不能嫁给这样的人家。
赌气耍性子也要考虑后果!
裴云峥沉默着,心里的怒火却不断翻涌着,酝酿着一场滔天巨浪,随后朝着叶家策马而去。
夜已经深了。
叶家的宾客们早就已经散场了。
叶家大门紧闭着,门上、树上挂着的红绸,深深刺痛了裴云峥的双眼。
嫁人?无媒无聘也叫嫁?
咚!
裴云峥用力踹了一脚叶家的大门。
到底是武将,不过是一脚,叶家大门就不堪一击地打开了。
他气势汹汹地走进叶家,目光还不断打量着这座宅子。
虽然已经足够用心布置了,可又怎能比得上侯府的豪华?
自然是哪里都瞧不上眼。
裴云峥轻蔑地勾了勾唇。
“怎么?苏青玉,你就嫁给了这么一户人家吗?”
他已经能够想象出苏青玉坐在婚床上,等着他来带她走了。
“又是欲擒故纵的手段吗?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要怎么和我认错!”
他大步朝着后院走去。
叶安之病痛缠身,一向觉少,一有风吹草动便会醒来。
这时听见大门这样大的动静,不可能还呼呼大睡。
他连忙披着厚披风,一步一咳地走出来。
“来者何人?有何贵干?”
声音轻得风一吹就散了,没有丝毫威慑力。
裴云峥嗤笑一声,下一瞬,一柄长枪就抵在了叶安之喉前一寸处。
“叫苏青玉出来,老老实实跟我滚回侯府。”
他自信道。
然而,下一刻苏青玉的身影出现,却几乎让他目眦尽裂。
“住手!”
苏青玉的声音带着些许经历情事后的沙哑。
她整个人并没有好好站着,而是有些懒洋洋地靠在身后叶羡之的怀里。
两人身上的衣服微微凌乱,裸露出的肌肤上,星星点点暧昧的痕迹十分明显。
发生了什么,不言而喻。
裴云峥看着这刺目的一幕,手里的长枪都险些握不住了,微微发抖着。
“你……你真的心甘情愿嫁给他了?”
说出口之后,他才发现他的声音沙哑得可怕。
明明苏青玉嫁给其他人,不再纠缠他,于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可为什么……心里会隐隐作痛呢?
铛——
手里的长枪滚落在地,裴云峥下意识用手按着心口处,似乎想将那一丝丝异样压下去。
苏青玉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腰,窝在叶羡之怀里,缓缓开口:
“是。我是心甘情愿嫁给羡之的。”
“夜色深了,侯爷不该来此的,还是尽早离开吧。”
第十四章
苏青玉说的话完整地落入裴云峥耳中。
他下意识抿紧了唇,眼眸幽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之后,他才缓缓挤出一句带着寒意的话:
“叶羡之配不上你,你的眼光何时这么差了?”
“若是你现在愿意和我回去,我可以当做这件事从未发生过,日后会为你寻一门门当户对的好婚事。”
叶羡之知道自己配不上苏青玉,就连当初的那个交易也不过是一个荒唐的玩笑。
他本不应该答应她的。
毕竟,他这样的人家,对于苏青玉来说,只会是拖累。
只不过,他败给了她那双痛苦的眼睛。
她的眼里写着悲伤与难过。
当时他想,就连富贵人家宛如仙女一样的人,也会因为俗事伤心难过吗?
他还是心软了。
因为莫名的,他觉得,她需要他,需要他的帮助。
于是叶羡之答应了。
此时,和裴云峥对峙时,叶羡之的心里并没有多少安心。
面对这样的大人物,他是自卑的。
只不过,这种自卑愈发激励着他往上爬。
最好爬到至高无上的位置,让苏青玉嫁给他不算委屈。
苏青玉并不清楚他心里的想法。
只是她清楚,她在侯府住着,是真的累了。
“多谢侯爷的好意,只是不必了。羡之很好,很适合我。”
平淡的声音落入裴云峥耳中,更加激起了他心里的怒火。
见他还想说什么,苏青玉及时开口打断:
“我只是一介孤女苏青玉,并不是裴青玉,与叶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更何况,什么才算是好婚事呢?难不成还是侯爷您吗?”
她疏离地喊着“侯爷”,而不是“兄长”或是“哥哥”,无端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划开来。
“呵,很好,既然如此,那你最好不要后悔,我等你哭着来侯府求我的那天!”
裴云峥气得双眼猩红,胸膛不停起起伏伏着,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只不过,才刚迈出叶家大门,他就后悔了。
他应该带走苏青玉的!
她是他的妹妹,永远都会是!
裴云峥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念着“妹妹”这个称呼,像是想说服自己的心。
回到侯府里,他彻夜未眠。
心里的烦躁几乎将他淹没,让他无法理智地思考。
砰——
桌案上的东西尽数被他拂下去,架子上的摆件被他砸了个稀碎。
饶是这样,还是无法发泄心里的怒火。
他握着那柄长枪,在演武场舞了整整一夜。
一直到旭日初升,裴云峥依旧将长枪舞得飒飒作响。
汗水打湿他身上的衣服,他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裴母醒来后,不知道让人去劝过多少次了。
去劝的人却都被鼻青脸肿地打了回来。
问他,他也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着舞枪。
众人瞧着都觉得心惊,因为裴云峥一招一式都杀气十足,像是想将什么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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