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结婚吧-咱们结婚吧在线观看-电视剧-星空影视
cac55 2025-11-03 18:36 3 浏览
那张红木桌子,颜色深得像凝固的血。
桌子对面,坐着林晚的父母。
她爸的手,就那么搁在桌面上。那是一双干了一辈子活的手,指节粗大,皮肤是那种被泥土和岁月浸透了的黄褐色,像老树的根。
他没看我,眼神飘在窗外那棵半死不活的香樟树上。
她妈,则是一遍又一遍地用指甲刮着茶杯壁,发出那种细微又尖锐的“刺啦”声,一下,又一下,刮得我心头发毛。
空气里有股子茶叶放久了的陈旧味道,混着老房子特有的、一点点潮湿的霉味。
我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地跳,像一面被擂得过火的鼓。
终于,她爸的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落在我脸上,沉甸甸的,像两块石头。
“三十八万。”
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像是从生了锈的铁管里挤出来的。
三个字,不带任何感情,也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就那么直直地砸过来。
我放在膝盖上的手,瞬间攥紧了。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三十八万。
这个数字像一条冰冷的蛇,顺着我的脊椎骨一路往上爬,缠住了我的脖子,让我有点喘不过气。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干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妈的刮杯子的声音停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审视,一种挑剔,还有一种我当时读不懂的……疲惫。
“小陈,”她开口,声音比她丈夫要柔和一些,但那份柔和里也藏着针,“我们家就这么一个闺女。从小到大,没让她吃过一点苦。”
我点点头,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我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
我认识林晚那年,她就像一株刚刚冒出头的向日葵,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迎着太阳使劲儿长的劲头。
我们是在大学城的书店里认识的。
那天下了好大的雨,夏天的雷阵雨,说来就来,豆大的雨点子砸在玻璃窗上,噼里啪PA啦地响。
我被困在书店里,浑身湿透了,正狼狈地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水。
一抬头,就看见了她。
她站在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之间,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一件简单的白T恤,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
书店里的灯光是暖黄色的,柔柔地打在她身上,给她整个人都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她看得那么专注,好像整个世界就只剩下她和那本书。
我当时就觉得,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后来我才知道,她看的不是什么诗集或者小说,是一本《结构力学》。
她说她喜欢那种精确的、稳定的、有逻辑的美感。
她说,你看,只要每一个承重点都计算好了,一座宏伟的大桥就能稳稳地跨越天堑。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亮得像星星。
那时候的我们,穷得叮当响。
最奢侈的约会,就是去吃一顿十五块钱一份的麻辣烫,还得跟老板多要点汤,两个人喝得鼻尖冒汗。
我们租的那个小单间,在城中村的顶楼,夏天热得像个蒸笼,冬天冷得像个冰窖。
那台老旧的空调,一开起来就发出拖拉机一样的轰鸣,好像随时都要散架。
可我们一点都不觉得苦。
夏天的晚上,我们买上半个冰西瓜,搬个小马扎坐在漏水的阳台上,一人一把勺子,从最中间那块最甜的芯开始挖。
晚风吹过来,带着楼下大排档的孜然味和啤酒泡沫的香气。
她会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哼着不成调的歌。
她说:“陈阳,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有自己的房子?不用太大,有个能晒到太阳的阳台就行。”
我说:“会有的,肯定会有的。阳台上还要种满你喜欢的向-日葵。”
她就咯咯地笑,笑声清脆得像风铃。
那些日子,现在想起来,都像是被加了一层柔光滤镜,每一个细节都闪闪发光。
我记得她洗发水的味道,是那种很便宜的青苹果香型,但我就是觉得比任何大牌香水都好闻。
我记得她冬天里冰凉的手,每次我都会把她的手整个包在我的手心里,直到捂热。
我记得她第一次带我回家,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紧张得手心冒汗。
开门的就是眼前这个男人,她爸爸。
他当时看我的眼神,就和现在差不多,充满了审视和不信任。
那天,他一句话都没跟我说。
倒是她妈妈,一直在厨房里忙活,端出来一盘又一盘的菜,把那张不大的桌子堆得满满当当。
她妈妈一个劲儿地给我夹菜,笑着说:“小陈,多吃点,看你瘦的。”
林晚就在旁边偷偷冲我挤眼睛。
我知道,他们其实是善良的,只是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在保护自己的女儿。
就像现在。
三十八万。
对于他们这样的普通工薪家庭来说,这绝对不是一个小数目。
我知道,这笔钱里,包含了他们对女儿未来的所有期许,也包含了对我的考验。
如果是在半年前,我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我会拍着胸脯跟他们保证,这笔钱,我砸锅卖铁也会凑齐,绝不会让林晚受半点委屈。
可是现在……
情况不一样了。
我的思绪从回忆里抽离,重新回到这张令人窒息的红木桌前。
我深吸了一口气,那股陈旧的茶味呛得我喉咙发痒。
“叔叔,阿姨,”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但它听起来干涩又陌生,“三十八万,这个数目……我理解。”
她爸的眉毛动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说。
“只是……”我停顿了一下,艰难地组织着语言,“只是我现在的情况,有点特殊。我希望……我们能不能签个协议?”
“协议?”
她妈的声音一下子尖锐起来,像是指甲用力划过玻璃。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把我们家晚晚当成什么了?买卖吗?还要签协议?”
她爸的脸色也彻底沉了下来,那双布满皱纹的眼睛里,燃起了两簇愤怒的火苗。
“你是在防着我们?还是觉得我们家晚晚不值这个价?”
我连忙摆手,急得额头上都冒出了汗。
“不是的,叔叔阿姨,你们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绝对没有不尊重晚晚的意思!”
我怎么可能不尊重她?
她是我打算用一辈子去爱的人啊。
那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是在三个月前。
那天我们本来约好了一起去看电影,是她最喜欢的一个导演的新片。
我下班后兴冲冲地跑到她公司楼下等她。
左等右等,她都没下来。
打电话也没人接。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疯了一样往她公司里冲,前台拦都拦不住。
最后是在茶水间找到她的。
她就那么蜷缩在地上,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
她看到我,还想冲我笑,说:“我没事,就是有点低血糖。”
我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听不进去,横抱着她就往医院跑。
那段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她很轻,抱在怀里没什么分量,可我却觉得像抱着全世界一样沉重。
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我一边跑,一边在她耳边不停地说:“别怕,晚晚,别怕,有我呢,马上就到医院了。”
我不知道我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我自己。
医院里的那股消毒水味,浓得化不开,像是要把人整个吞噬掉。
冰冷的走廊,惨白的灯光,行色匆匆的医生和护士。
每一个画面,都像是一把钝刀子,在我的心上来回地割。
检查结果出来的那天,医生把我一个人叫进了办公室。
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表情严肃地看着我,说出了一连串我听不懂的医学名词。
我什么都没记住。
只记住了最后那几个字。
他说,情况不太乐观,需要尽快进行系统性的治疗。
他说,治疗的费用,会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我走出医生办公室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腿都是软的。
走廊的尽头,林晚正坐在长椅上等我。
她看到我,立马站了起来,脸上带着一丝紧张的期待。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是不是就是贫血啊?我就说我最近老头晕。”
她努力地想让气氛轻松一点。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亮晶晶的、像盛着星星的眼睛,第一次,我不敢直视。
我走过去,紧紧地抱住她。
我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淡淡的青苹果香味。
那一刻,我多想告诉她,别怕,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可我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我怕。
我真的怕。
我怕我顶不住。
从那天起,林晚就像变了一个人。
她不再笑了,话也变得很少。
她会一个人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发呆,一坐就是一下午。
她开始有意无意地躲着我。
我给她发消息,她隔很久才回一个“嗯”。
我去找她,她总是说自己很忙,要加班。
我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把我往外推。
她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难受。
有一次,我实在忍不住了,在楼下堵住了她。
我拉着她的手,问她:“晚晚,你到底怎么了?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
她甩开我的手,眼睛红红地看着我。
“陈阳,我们分手吧。”
她说。
“你值得更好的,我不该再拖累你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疼得快要窒息。
“拖累?”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林晚,你听好了,这辈子,你都不是我的拖累。你是我要去的地方。”
她哭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她一边哭一边捶打我的胸口。
“你为什么这么傻?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
我明白。
我怎么会不明白。
她就是太善良了,善良到宁愿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也不愿意连累我分毫。
也就是在那之后,我接到了她妈妈的电话,让我过来一趟,谈谈我们结婚的事。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叔叔,阿姨。”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但我努力让自己的吐字清晰。
“我说的协议,不是不信任你们,更不是觉得晚晚不值。”
“我只是……我只是想把事情说清楚。”
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轻轻地推到了桌子中间。
那是我熬了好几个通宵,咨询了律师朋友,一个字一个字敲出来的。
她爸的目光落在那份文件上,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是什么?”
“这是一份赠与协议。”我说,“这三十八万,我愿意给。就算去借,去贷款,我也会凑齐。”
“但是,”我加重了语气,“这份协议里写明了,这笔钱,是指定用于林晚的治疗的。专款专用。”
“我希望这笔钱,能由我们三方共同监管。每一笔支出,都需要我们三方签字确认。”
“我这么做,只有一个目的,就是确保这笔钱,能一分不少地,全部用在晚晚身上。”
我说完了。
整个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能听到墙上那台老式挂钟,“滴答,滴答”地走着,像是在为我的这番话进行着漫长的审判。
她妈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她爸,那个一直像山一样沉默的男人,缓缓地伸出了他那双粗糙的手,拿起了那份协议。
他的手指,因为常年的劳作,有些僵硬。
翻动纸张的时候,发出了“沙沙”的轻响。
我看到他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得无限长。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难熬。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额角的汗珠,滴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终于,他看完了。
他抬起头,重新看向我。
这一次,他的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愤怒和审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复杂的情绪。
有震惊,有疑惑,还有一丝……松动。
“你……”他开口,声音比之前更加沙哑,“你都知道了?”
我点了点头。
“是。”
那一瞬间,我看到她妈妈的肩膀,猛地垮了下来。
她再也忍不住了,捂着脸,发出了压抑了许久的、低低的呜咽声。
那哭声,像是一把小锤子,一下一下地敲在我的心上。
她爸的眼圈,也红了。
这个像铁塔一样坚强的男人,这个在我面前始终保持着威严的未来岳父,在这一刻,眼眶里泛起了水光。
他把那份协议,慢慢地,慢慢地,推回到了我的面前。
然后,他做了一个我完全没有想到的动作。
他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然后,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下意识地站起来,想要去扶他。
“叔叔!你这是干什么!使不得!使不得啊!”
他却执意不肯起来。
“小陈,”他抬起头,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无法掩饰的哽咽,“是叔叔……错怪你了。”
“我们……我们不是想要你的钱……”
“我们只是……只是怕了……”
“我们怕你……知道了晚晚的病……就不要她了……”
“我们怕我们老两口……没本事……救不了她……”
“这三十八万……不是彩礼……是医生跟我们说的……后续治疗……大概需要的费用……”
“我们……我们是想用这个法子……试探你一下……”
“也是想……逼自己一把……把这个钱……给凑出来……”
他的话,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块烧红的炭,烙在我的心上。
原来是这样。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我想的那样。
没有所谓的考验,没有所谓的刁难。
有的,只是两个走投无路的父母,用他们最笨拙、最卑微的方式,想要为自己的女儿,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们不是在向我索取。
他们是在向我求助。
而我,却差一点,就误会了他们。
我看着眼前这个弯着腰的男人,花白的头发在灯光下显得那么刺眼。
我仿佛能看到,在过去的这几个月里,他和阿姨是怎么在绝望和恐惧中,苦苦挣扎。
他们不敢告诉林晚真相,怕她承受不住。
他们也不敢告诉我,怕我转身就走。
他们只能自己扛着,像两只受伤的野兽,躲在角落里,默默地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我走上前,用力地扶起了他。
“叔叔,”我哽咽着说,“你别这样。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晚晚的病,我们一起治。”
“钱的事,你们别操心,我来想办法。”
“砸锅卖铁,我也要治好她。”
那天,我们三个人,在那间小小的客厅里,哭成了一团。
所有的误会,所有的隔阂,都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那份我熬了好几个通宵写出来的协议,被她爸爸当着我的面,撕得粉碎。
他说:“小陈,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我们家晚晚,没有看错人。”
从那天起,我们这个小小的联盟,正式成立了。
我们达成了一个共识:暂时不能让林晚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了她的病情。
她自尊心那么强,要是知道我们都在为她奔波,她一定会胡思乱想,觉得是自己的拖累。
我们要做的,就是像往常一样,给她营造一个轻松的、充满希望的环境。
于是,一场心照不宣的“骗局”,开始了。
叔叔阿姨开始变着法子给她做好吃的,炖各种各样的汤。
美其名曰:“你这孩子太瘦了,得好好补补,准备结婚了。”
我呢,则是每天雷打不动地去接她下班。
我会买一束她最喜欢的向日-葵,或者是一杯她爱喝的奶茶。
我会拉着她的手,陪她在黄昏的街道上散步,跟她讲公司里发生的趣事。
我会像以前一样,逗她笑,惹她生气,然后又笨拙地去哄她。
我努力地扮演着一个沉浸在即将结婚的喜悦中的、有点傻气的未婚夫。
只有我自己知道,每一次看到她因为药物反应而变得苍白的脸,每一次听到她在我背后压抑的咳嗽声,我的心,都在滴血。
那三十八万,像一座大山,压在我的心头。
我的积蓄,加上父母给的支持,离这个数字,还差得很远。
我开始疯狂地工作。
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就去接私活。
设计图,文案,策划,只要是能赚钱的活,我都接。
很多个深夜,我都是在电脑前度过的。
泡面和咖啡,成了我的续命良药。
有时候实在困得不行了,就趴在桌子上眯一会儿。
梦里,全是林晚的笑脸。
她站在一片金色的向日-葵花田里,冲我招手,笑得像个孩子。
每次醒来,我都会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
只要一想到她,我就觉得,什么苦都能吃,什么坎都能过。
钱,一点一点地凑。
过程很慢,很辛苦。
但看着银行卡里的数字,每天都在一点点地增加,我就觉得,希望也一点点地在增加。
期间,林晚的病情,有过反复。
有一次,她半夜突然高烧不退。
我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医院跑。
冬天的夜,冷得像冰窖。
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子一样。
我却一点都感觉不到冷,浑身上下都是汗。
我只知道,我背上的是我的命。
我不能让她有事。
绝对不能。
在医院的急诊室里,看着她躺在病床上,打着点滴,小脸烧得通红,我的心,疼得像是要裂开。
我握着她滚烫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祈祷。
求求了,让所有的痛苦都让我来承受吧。
只要她能好好的。
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或许是我的祈祷起了作用。
天快亮的时候,她的烧,终于退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趴在床边的我,虚弱地笑了笑。
“傻瓜,”她说,“又让你担心了。”
我摇摇头,摸了摸她的额头,烧已经退了。
“没事就好。”
那一刻,窗外的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我知道,只要我们不放弃,就一定会有希望。
终于,在距离医生说的最佳治疗时间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我凑齐了那笔钱。
当我把那张存着三十八万的银行卡,交到叔叔手里的时候,我的手,抖得厉害。
那不是一张普通的银行卡。
那是我用无数个不眠的夜晚,用无数杯苦涩的-咖啡,用我全部的力气和爱,换来的,林晚的生机。
叔叔接过卡,手也在抖。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一切,尽在不言中。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了很多。
我们用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告诉林晚,公司有一个外派学习的机会,要去国外一段时间。
她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支持我。
她说:“你去吧,好好学习,我等你回来。”
我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心疼得不行。
我抱住她,在她耳边说:“等我回来,我们就结婚。”
她在我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哪儿也没去。
我就在医院附近,租了一个小小的房间。
每天,我都会悄悄地去医院。
隔着重症监护室的玻璃,远远地看着她。
看着她被各种各样的仪器包围着。
看着她一天比一天消瘦。
我的心,像是被泡在黄连水里,苦得发涩。
但我不能哭。
我必须坚强。
因为我是她唯一的依靠。
叔叔阿姨轮流在医院照顾她。
每天晚上,我们都会通电话。
他们会告诉我,她今天吃了多少东西,精神怎么样,医生又说了些什么。
每一次通话,我的心都悬在嗓子眼。
我怕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那段时间,我学会了抽烟。
一个人坐在出租屋里,一根接一根地抽。
烟雾缭绕中,我仿佛能看到她的脸。
我想她。
发了疯一样地想她。
我想念她的笑,想念她的声音,想念她身上那股淡淡的青苹果香味。
我每天都会给她写一封信。
信里,我描绘着我们未来的生活。
我说,等她好了,我们就去旅行,去所有我们想去的地方。
我说,我们要买一个带阳台的房子,种满向日-葵。
我说,我们要养一只猫,或者一条狗。
我说,我要每天都给她做早饭。
……
我把所有的希望和爱,都写进了那些信里。
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
但我相信,她一定能感觉得到。
手术的那天,天气格外地好。
阳光灿烂,天空蓝得像水洗过一样。
我和叔叔阿姨,守在手术室的门外。
那扇紧闭的门,像是一道生与死的界限。
等待的时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我从来没有觉得时间过得这么慢。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我把我们两个人的照片,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照片上,她笑得那么灿烂。
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
晚晚,加油。
一定要挺过去。
我还在等你。
等你回来,嫁给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门,开了。
医生走了出来,摘下了口罩。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里,却有光。
他说:“手术很成功。”
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叔叔和阿姨,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我看着他们,也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是咸的。
但也是甜的。
林晚被推了出来。
她还处于麻醉状态,安静地睡着。
虽然脸色还很苍白,但她的呼吸,平稳而有力。
我走过去,轻轻地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还是那么凉。
但我知道,它很快,就会重新变得温暖起来。
我把脸贴在她的手背上,轻声说:
“晚晚,我回来了。”
林晚恢复得很好。
一天比一天有精神。
当她终于可以下床走路的时候,我推着轮椅,带她去了医院楼下的花园。
春天的花园里,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
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舒服得让人想睡觉。
她靠在轮椅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真好。”她说。
我蹲在她面前,看着她。
阳光下,她的头发,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晕。
虽然瘦了很多,但她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
像是有星星,住在里面。
“陈阳,”她突然开口,看着我,“谢谢你。”
我愣了一下。
“谢我什么?”
她笑了笑,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
她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但却很温柔。
“我都知道了。”
她说。
我的心,猛地一跳。
“你……你怎么会……”
“我早就知道了。”她说,“从你开始拼命工作,从叔叔阿姨天天给我炖汤,从你……骗我说要去国外出差的时候,我就猜到了。”
“我只是……不想说破。”
“我怕我一说破,你们就撑不下去了。”
“也怕我自己……撑不下去。”
“那些天,在医院里,我其实很害怕。”
“我怕我再也醒不过来了。”
“但是,护士每天都会读你写的信给我听。”
“你信里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记在心里。”
“我想着我们还要去旅行,还要养猫,还要种向日-葵……”
“我想着,你还在等我。”
“我就告诉自己,我不能放弃。”
“我一定要好起来。”
“因为,我还没有……嫁给你呢。”
她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我看着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只能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她。
原来,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对方。
我们都在用爱,为彼此铸就了一座最坚固的堡垒。
出院那天,叔叔阿-姨给我们办了一个小小的庆祝仪式。
没有大张旗鼓,就是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饭桌上,叔叔拿出了一个红包,递给我。
“小陈,这是我们老两口的一点心意。”
我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银行卡。
“叔叔,这……”
“这里面,是那三十八万。”叔叔说,“这笔钱,本来就是给你和晚晚结婚用的。现在,物归原主。”
“治病的钱,我们老两口自己想办法。不能再拖累你了。”
我连忙把卡推了回去。
“叔叔,你这是干什么?”我说,“我们是一家人。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这钱,我不能要。”
“晚晚的病,是我的事,也是我们大家的事。”
“钱没了,可以再赚。只要人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我们推来推去,谁也不肯收。
最后,林晚笑着把卡拿了过去。
她说:“好了,你们俩别争了。这钱,我来保管。”
“就当是我们的……家庭基金。”
“以后,谁有需要,就从这里面拿。”
我和叔叔对视了一眼,都笑了。
是啊。
我们是一家人。
从今往后,我们要一起,面对所有的风风雨雨。
后来,我们的生活,渐渐回到了正轨。
我换了一份更稳定的工作,不用再像以前那样熬夜。
林晚的身体,也一天天好起来。
她开始重新画她的设计图。
她说,她要设计出全世界最坚固的桥。
我们还是住在那个城中村的小单间里。
那台老旧的空调,依然会在夏天发出拖拉机一样的轰鸣。
但我们不再觉得那是噪音。
那声音,像是我们生活的背景音乐,充满了烟火气。
我们开始计划我们的婚礼。
没有豪华的酒店,没有昂贵的婚纱。
我们就想,请上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办一场小小的草坪婚礼。
婚礼的前一天,我带着林晚,去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家书店。
书店还是老样子。
空气里,弥漫着书本和油墨的香气。
我们手牵着手,走过一排排高大的书架。
走到那个我们曾经相遇的角落。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丝绒盒子。
打开,里面是一枚简单的戒指。
不是什么名贵的钻戒。
是我用自己画设计图赚的第一笔钱,买的。
我单膝跪地,抬头看着她。
她的眼睛里,映着我的影子,也映着窗外透进来的、温暖的阳光。
“林晚,”我说,“嫁给我,好吗?”
她没有立刻回答。
她只是看着我,眼泪,一颗一颗地,掉了下来。
砸在我的手背上,有点烫。
然后,她用力地点了下头。
“我愿意。”
她说。
声音很轻,但很坚定。
我给她戴上戒指。
尺寸,刚刚好。
就像我们一样。
天生一对。
婚礼那天,天气好得不像话。
阳光透过教堂的彩色玻璃窗,洒在我们身上,形成一道道绚丽的光斑。
我穿着西装,站在神父的旁边,手心里全是汗。
当婚礼进行曲响起的时候,我看到,林晚挽着叔叔的手,一步一步地,向我走来。
她穿着洁白的婚纱,头上戴着小小的花环。
阳光照在她脸上,她美得像一个天使。
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叔叔把她的手,交到了我的手里。
他的手,还是那么粗糙,但很温暖。
他看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眼神里,有嘱托,有信任,有祝福。
我握紧林晚的手。
她的手,不再冰冷。
是温暖的,柔软的。
我们站在神父面前,宣读誓言。
“……无论富贵贫穷,无论健康疾病,都爱她,照顾她,尊重她,接纳她,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当我说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我看着林晚的眼睛。
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有泪光,有微笑,有我们共同经历过的所有过去,更有我们即将携手走向的,光明的未来。
那一刻,我无比地确定。
眼前这个人,就是我要用一生去守护的人。
那张曾经让我感到窒息的红木桌子,如今摆在我们新家的客厅里。
是叔叔阿姨送给我们的新婚礼物。
他们说,这桌子,是他们结婚的时候买的,用了大半辈子了,结实。
希望我们的日子,也像这桌子一样,结结实实,长长久久。
现在,我们常常会在这张桌子上,一起吃饭,看书,聊天。
桌子上,总是摆着一瓶新鲜的向日-葵。
那是林晚最喜欢的花。
她说,向日-葵,永远朝着太阳。
就像我们一样。
永远,朝着有光的地方。
生活,还在继续。
我们依然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和挑战。
但是,我们再也不会害怕了。
因为我们知道,只要我们手牵着手,心连着心。
就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那三十八万,那份被撕碎的协议,像是一个起点。
它让我们看清了彼此的真心,也让我们学会了,什么是真正的爱与责任。
爱,不是索取,不是交换。
爱,是给予,是承担。
是当风雨来临的时候,我愿意为你,撑起一片天。
是当全世界都背弃你的时候,我依然会,坚定地,站在你身边。
故事讲到这里,好像也该结束了。
其实,生活里哪有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更多的,是这些琐碎的、温暖的、充满了烟火气的日常。
是清晨醒来时,身边熟睡的呼吸。
是下班回家时,厨房里飘出的饭菜香。
是争吵过后,那个笨拙却又真诚的拥抱。
是深夜里,为你留下的那一盏灯。
这些,才是生活最真实的模样。
也是,最动人的模样。
我常常会想起那个下午,在林晚家的客厅里,面对着那三十八万的彩礼,和那份我准备好的协议。
如果,当时我没有鼓起勇气,说出真相。
如果,当时叔叔阿姨没有放下防备,选择相信我。
那么,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我不敢想。
我只知道,我很庆幸。
庆幸我们的爱,足够坚定,足以抵挡所有的猜忌和误解。
庆幸我们,都选择了,最善良,也最勇敢的那条路。
前几天,是林晚的生日。
我偷偷地,在她最喜欢的那座跨江大桥上,为她准备了一场小小的烟火。
当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一朵一朵地绽放时,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映出了整个星空。
她转过头,看着我,笑着说:
“陈阳,你知道吗?”
“你就是我的……《结构力学》。”
“是我这辈子,最稳定,最可靠的,承重点。”
我笑了。
我把她紧紧地拥入怀中。
江风吹过,带着一丝凉意。
但我的心里,却是一片温暖。
我知道。
她也是我的。
是我生命的坐标,是我灵魂的归宿。
是我们这个小小家庭的,定海神针。
有她在,家就在。
有她在,光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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